难哄

    
    坑姐这事儿上，沈繁繁是最专业的。
    别说，要不是被坑的是自个儿，贝琳还真挺想竖个大拇指给她。
    沈繁繁注意力最终停留在贝琳贴着纱布的额头上，又戏精的挪开，然后贝琳就听见她重重叹了口气眼波流转间透出一股不愿戳人伤疤的神情来。
    贝琳退出手机邮箱页面，又把手机屏幕关掉丢在一旁，最后干脆双手环胸靠病床上，静静看着她演。
    独角戏唱着没什么意思，她不配合，沈繁繁撇了撇嘴一屁股在病床边上坐下，自顾自从床头拿了个橘子低头边剥边说话，「你说我出来看你一趟容易么，你不感动也就算了，怎么还这样一副巴不得我快走的样子。」
    话音落下，橘子皮也剥完了。
    沈繁繁将橘子掰成两半，其中半个递给贝琳。
    贝琳接过，「赶你走不至于，就是职业病犯了。」
    「嗯？」沈繁繁几瓣橘子刚塞嘴里，闻言有些不解的发出个含糊不清的表示疑问的音节来。
    贝琳不喜欢吃橘络，抽了张纸垫在下面，一点点把橘子瓣儿上的白色橘络剥掉，「一般我们试镜到那种演技无可救药的演员时，只想她快点走已经是挺有素质的了。」
    「那没素质的是什么样儿的？」沈繁繁总算把嘴里的橘子瓣吃干净了。
    贝琳正要回答，沈繁繁又惊呼，「不对，你刚刚的意思是说我演技差？」
    贝琳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沈繁繁自我体会了一会，得出结论，「那你眼光还挺差的，从小到大那些星探给我塞的名片怎么说都能把你这病房给铺满了。」
    脸摆在这呢。
    贝琳橘络撕的差不多了，把橘子瓣往嘴里塞之前看了她一眼，「我要是星探也得给你塞名片。」
    沈繁繁得意的扬了扬眉。
    结果贝琳接着又说，「反正当花瓶有脸就够了。」
    沈繁繁：「……」
    贝琳辛辛苦苦剥干净橘络的橘子瓣最终自个儿只吃了一瓣，剩下的全被沈繁繁报复性的抢走吃了，顺带还扯了扯垫在下边那张纸巾，以至橘子落撒得满床都是。
    反正最后谁也没落着好。
    贝琳把落在被子上的橘络抖掉，这才言归正传，「你刚说你出来一趟不容易，你妈这段时间把你关哪了？」
    之前就是觉着她出事儿了，贝琳才立刻结束在T成的休假，返回了北城，结果哪哪都找不到她人，电话也打不通。
    今天要不是她自个儿出现，贝琳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她一面。
    「她没关我。」沈繁繁心不在焉的回一句，就准备把话题转开。
    但贝琳抢先一步，「她没关你，那就是你自己不想出来见人？我听说你跟徐司宸分手了，还准备出国？你之前手术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繁繁这人虽然不靠谱的时候居多，但她就绝不是个把感情当儿戏的人。
    徐家之于沈合美而言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事实上，贝琳起初也怀疑过，沈繁繁是不是因为逆反心理作祟，才坚定不移的要和徐司宸在一起，哪天沈合美真同意了，这种坚定不移就会随之土崩瓦解。
    但跟她聊过之后，贝琳才知道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跟徐司宸在一起只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刚好也喜欢你的男人而已，怎么？现在是他不喜欢你了，还是你不喜欢他了？」贝琳还记得她当时眼底的甜蜜，对比之下此刻沈繁繁眼底那片兵荒马乱简直无处藏匿。
    贝琳这下更加笃定，这里头有事儿。
    而且这事儿恐怕还不小。
    「喜欢又不喜欢
    了不是很正常吗，现在又不是讲究从一而终的旧社会了，趁着年轻不多谈几次恋爱那不白瞎了我这张脸了么？」沈繁繁很快调整好眼底的情绪，转眼就是一副势要万草丛中过的向往神情。
    贝琳皱眉，「立志当渣女是吧？」
    「谈不上吧，这不也是为了找到最适合我的那一个么。」沈繁繁眼眸低垂，避开贝琳审视的眸光。
    贝琳接着问，「那你告诉我，怎么才是最合适你的。」
    「大概……」沈繁繁好像在这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略略思考了下，才接上前面的话，「我看着顺眼的，我妈觉着合适的，总之得皆大欢喜的。」
    皆大欢喜。
    有的人天生明媚，无忧无虑到没心没肺，贝琳一直觉着沈繁繁就应该永远那么活着，可现在她明明说着皆大欢喜的话，却依旧让人觉得有些悲伤。
    在过去贝琳联系不上她的这些天里，她好像做了一些妥协，甚至还舍弃掉了一些自我。
    眼前的沈繁繁一夜间长大了似的……
    贝琳突然心疼极了，那些预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突然就梗在喉咙口，张了张嘴才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呀？怪瘆人的……」沈繁繁原以为她至少要骂她几句的，但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她开口，觉得奇怪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就撞上了她这个近乎饱含热泪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贝琳深吸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顺眼的，你妈觉得合适的，皆大欢喜的，挺好的。」
    「你真觉着好？」沈繁繁一脸怀疑。
    「嗯。」贝琳点头，「真挺好的，只是恐怕不太好找……」
    沈繁繁耸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等下我从这走出去，拐角就遇着呢？」
    贝琳还真希望这事儿能像她说的这样容易，至少那样她能开心点，「总之不管什么时候遇着那个人，你都得记着你刚刚说的那几个条件的排列顺序，放在最前面的是你自己，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先欢喜，你自己欢喜才能皆大欢喜，哪怕自私一点也没关系的。」
    沈合美觉得合适之前，是她自己先顺眼，而不是去顺眼一个沈合美觉得合适的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沈繁繁突然有些后悔刚抬头看她了，否则这会哪怕眼眶发热也不必这样将狼狈示于人前。
    可往往兜住情绪的那道网就是这样不堪一击，崩溃不过一瞬间。
    眼泪开了闸，她抬手捂了捂脸，又松开，手足无措极了，贝琳伸手想要替她擦擦眼泪，她却直接扑过来，趴在贝琳肩头号啕大哭起来，「再也不会有那么让我欢喜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