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是个美人儿,可惜了。”方雨霖秀眉微蹙,想到这人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心中升起一抹不忍。
刘昱正专注地盯着竹林,随口说道:“没什么可惜的。”
方雨霖也不再多言,悄悄抬眼四下打量。
不多时,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鬼鬼祟祟朝这边走来。
方雨霖一眼便看出那是黄栋梁,他也有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猥琐气质。
黄栋梁随手折了一支娇艳欲滴的芍药,藏在身后,朝着竹林中漫舞的那女子缓缓行去。
颜妃水袖轻扬间隐隐望到一人正朝她走来,于是放缓了动作,一个优美的转身,稳稳停住。
“这支舞当真是绝美!”黄栋梁边拍手边夸赞道。
颜妃仍是站在原地,娇娆如花的面容透着股与生俱来的媚意,等着黄栋梁走近后,轻轻勾起了唇角。
“他怎么知道颜妃在这儿的?”方雨霖心中疑惑。
“我让人传的。”刘昱挑了挑眉,淡淡地答道。
方雨霖惊讶地微微张了张嘴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只一眨眼功夫,竹林里两人进度飞速,方雨霖刚想转头看一眼,便被刘昱扭过了头,只听他轻咳了声,保持着这个姿势防止她回头。
竹林外恰到好处地来了一群人,一下子将衣衫不整的两人惊了一下。
动静之大让方雨霖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挣脱刘昱的束缚扭头望去,却见来人已经密不透风地将颜妃和黄栋梁围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望向刘昱,惊讶地问道:“这也是你安排的?”
刘昱摸了摸鼻尖,神色有些不自在:“这是碰巧,碰巧。”
于是方雨霖便和刘昱赶往了那个“碰巧”的现场。
黄栋梁面色铁青,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听到一帮宫娥的谈话,得知此处有个绝色美人在跳舞,这才赶了过来。
本以为美人儿是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没想到她半推半就,竟然没表现出过多的排斥。
但也只是亲了她一下,便好巧不巧地来了这么多人。
这下纵使顶着世子的名号,一时也莫名地心虚起来。
宫宴还未开始,到场的人却都被吸引到此处。
这事儿自然惊动了刘禹,不多时便来了一群侍卫将颜妃和黄栋梁押走,直至威严肃穆的承安殿。
刘昱端坐于髹金雕龙木椅之上,一身尊贵耀眼的明黄色九龙袍,脸色阴沉,无一不透露出这人即将爆发的怒意。
“皇上,臣妾冤枉,是他强迫了臣妾。”颜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得梨花带雨。
黄栋梁一听瞬间变了脸色,连忙也跪下辩解道:“皇上,臣不知这位是后宫的娘娘,无意冒犯,请皇上饶臣一罪。”
颜妃娘娘本就生得极其妖媚,五官也比中原之人深邃许多,因此更显得整个人明艳娇媚,配上一脸无辜的神情,听着她抽抽嗒嗒的控诉,任谁都会心软几分。
刘禹脸色没有半分缓和,他知道这个黄栋梁的老子是国之名将,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这种货色,居然色胆包天,将手伸到了后宫,如果不教训他,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就扫地了。
“来人!将黄栋梁拉下去,仗责一百,关押牢中。”刘禹冷声发令。
黄栋梁不停哀嚎着,最终被一群小厮拖了下去。
刘禹又冷冷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颜妃,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来人,将颜妃打入冷宫!”
方雨霖心中一颤,眼睁睁看着那个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被拖拽着送往了葬送后宫无数女人后半生的地狱。
心中猛地升起一抹自责。
“云儿,她的事迹有空我讲给你,听完你就不会如此自责了。”刘昱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道。
方雨霖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
“若是在以前,父皇当场将犯了此等大忌的妃子处死都不足为奇,但这个颜妃,是西域之人,若是直接赐死,恐怕会引发战乱。”刘昱又沉声道。
方雨霖终于回了神,渐渐从黄栋梁被严惩这件事中得到了安慰。总归是替方若风出了口恶气。
宴会因这一意外状况没能继续,大家不欢而散。
方雨霖只匆匆嘱托了几句让刘昱加油训练之类的,便乘着马车回了府,她担心若风伤还没好全便忍不住乱跑。
果然回到家,便听说来了脾气的方若风闹着要出门,比赛日子将近,他不想因自己的情况而拖累了整个船队。
方若风脸色还有些惨白,无论家丁丫鬟如何劝,都仍是倔强地要往外走,没走几步身体又支撑不住,腿脚发软,只好愤愤地折了回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一见她进门,白芷就皱着一张小脸扑了上来,哀叹道:“小姐啊,救救奴婢吧,少爷身子还虚着,又非要出去泛舟,眼下正发着脾气呢。”
方雨霖听闻,连忙去他的住处探望,中途又见苏婷玉来找她,说方若风不在房间,而是在亭子里吹风。
方雨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觉头脑有些发涨。
前些日子刚觉得方若风长大了,现在看来小孩子心性仍在。
走到花园的凉亭中,方若风正背对着他,清瘦的身影带着股倔强,看起来像是在凝视府中不远处的一个湖泊。
“若风,你伤还没好,怎么又到处乱跑了?”方雨霖刻意冷着声音,以此显示长姐的威慑力。
方若风听到声音,转身看向他,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姐姐,你知道比赛临近了吧,若是因为我缺席,或者因为我技艺不精,拖累了二皇子,若风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方雨霖见小少年的脸突然垮了下去,有些不忍,摸了摸他的头,视线扫向府中的那片湖泊,湖面上映着茂林修竹,像一汪凝碧的翡翠,突然眼前一亮。
对白芷耳语了几句,便见白芷退了下去,不到片刻又领着一群下人回来了。
下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托举着几叶轻舟,艰难地朝这边走来。
又在白芷的指挥下将小舟放入湖中,瞬间波光粼粼的湖面荡起细纹,亮闪闪的晃人眼睛。
“姐姐,这……”方若风眼中满是欣喜。
“你进去坐坐。”方雨霖轻笑着道。
于是方若风在家丁的搀扶下,小心地踏进了轻舟里。
小舟飘飘悠悠荡到湖心,清晰可见湖面映出水榭楼台,隐隐绰绰。
午后阳光正好,风不冷不热,方若风半倚舟中,只觉浑身舒畅,有些昏昏欲睡。
方雨霖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也勾起唇角,终于将这小孩子哄好了。
两日后,泛舟比赛正式开始,方若风却因身体未好,被方雨霖警告不能出府,失落了好一阵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嘭”地关上了门,任谁敲也不开。
平阳郡主一早便来找方雨霖,二人一块前往观看。
比赛地点在城中的护城河岸。一条宽阔汹涌的河流自都城中盘旋而过。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两岸酒楼繁荣,笙歌连成一片。
方雨霖一身殷红暗花牡丹广陵裙,浓密如云的发髻高高耸立,将整张脸衬得多了几分英气。
她和平阳郡主坐在河岸的一个临时搭建的亭台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
刘明更是兴致勃勃地在岸边设了个高台,发起赌注,众人纷纷上前押注,刘昱这队少了个方若风,同时刘漠那队也少了个黄栋梁,这下人数上倒是意外一致了,因此押刘昱和刘漠的人也基本持平。
赛前有个冗长而无趣的准备过程,两队人员还未到齐。平阳郡主觉得无聊,便拉着方雨霖沿着河岸闲逛。
沿河岸走了百余米,踏上了一条青石小路,再往里走便见到一个茅草屋,屋前野花烂漫,水鸟起起落落,很是诗情画意。
但与此景不甚相符的,是小屋中传来的一阵喧哗之声,沸沸扬扬时高时低,仿佛正在上演一出闹剧。
平阳郡主微微皱眉,不顾方雨霖阻拦,径直走了进去。
却见一个她最熟悉不过的身影,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这群人有男有女,不过都是同样的喧嚣聒噪。
温筠有些狼狈,微微低垂着头,虽然他身形修长,气质冷傲,但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还是难以开口辩解。
衣襟上还有一片水渍,此刻他正一脸淡定地择着挂在衣襟上的茶叶。
平阳郡主站在人群外听了会儿,隐隐听见说他们在指责温筠什么蛊惑人心,信口开河,听得最清楚的,还是说他能力不足,却自以为是,竟上奏了个整治政务的折子,偏偏还被皇上批准了。
平阳郡主见到的温筠,向来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文人样子,这次他重新出山,其实性子已经收敛了许多,至少在她看来,除了对自己,这个温大人对每个人都是相当平和了。
此刻温筠却被连珠炮般的话语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将衣服上挂着的茶叶拿干净后,便抬头朝四下望去。
不经意间望见站在门口的平阳郡主,身子一僵,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乱吵什么!这么多人堵着一个人,不闲得慌吗?”平阳郡主移开视线,对着人群吼了声。
一群脑袋迅速转过去看她,见她衣着华贵,气势迫人,看起来像个惹不起的人物,纷纷噤了声,定定地望着她。
“一会儿外面划船比赛,你们精神那么足去喊加油啊,在这小屋子里吵什么!”平阳郡主心中烦躁,瞥了眼神色淡然的温筠,继续高声道。
人群中一个为首的男子狠狠瞪了眼温筠,挥了挥手,带头走了出去,余下的人也纷纷跟紧了他。
人潮一散开,温筠和平阳郡主之间没了阻隔。平阳郡主直勾勾的盯着他,眼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愤怒,悲痛,甚至还带着几分,怜惜?
平阳郡主心烦意乱,转头去看方雨霖,却发现她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突然没了底气,摸了摸脑袋,又看了看温筠,最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温筠盯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愣,见人走远了,连忙大步跟了上去。
平阳郡主没走几步,便觉身后跟了个人,可即使她有意放缓了步子等他,那人也并不跟上与她并行,而是刻意拉开了几步距离。
最终平阳郡主忍不住停了下来,身后那人猛地刹住,脸色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回事,那么多人骂你,还泼你茶水,你怎么不反抗?”平阳郡主恨铁不成钢地开口道。
“我不占理。”温筠平静地看向她,淡淡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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