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昱没来得及防备,迅速退了几步远,拧眉望向他,向来温和的脸上挂了几分狠戾。
“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争取到了部署权,但我奉劝你一句,二哥,别抢在自己能力之外的东西。”刘漠一脸森然,冷声道。
刘昱轻嗤了声,满不在乎地道:“能力之外的东西?那看来三弟有这能力,要不我再跟父皇说说,让他把部署权给你?”
刘漠神色一滞,下意识便要点头,却又猛地觉得他话里有话,顿了顿,果然听他平缓地继续道:
“到时三弟掌握着部署权,可要好好安排如何作战,如何冲锋,如何以身作则,视死如归,血染疆场。”
刘漠自小骄纵,被皇帝皇后宠着疼着,就像温室中的花朵。真要让他经历什么风浪,其实不堪一击。
听到他这番话后,身体猛地一僵,仍是带着些疑惑,梗着脖子辩解道:“将领只需运筹帷幄之中,如何需要冲锋陷阵。”
刘昱被气笑了,直直地盯他看了一阵,声音是滤掉怒意后的平和:“你真以为将领是指点江山的,真以为外面血流成河都与你无关,高居庙堂,如何懂百姓疾苦,自然是要与士兵同在。”
刘漠哪儿是那么好劝服的人,他自小顽固,长大更是偏激,听见他这番话,也只是微微惊了一下,却并未有放在心上的意思,一时又想不出辩解之词,最终狠狠剐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方府内,方景明接到去了今日早朝的朋友的书信,详细同他讲了邻国动荡和战事部署权之事,心中猛地一沉。
他退隐朝廷,便是有返璞归真之意,当下又算得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正好他能轻松自在些。一得知这消息,他忧国忧民的本性还是被激发了出来,拧眉思索着什么。
虽然战事不是他所期盼的,但所幸刘昱掌握了部署权。以他的格局和计谋,定然能将此事处理稳妥。若是部署权落入刘漠手中,他定然会不顾后果地武力镇压,到时边城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两国可就易结成宿仇了。
正思索间,房门轻轻地开了。方雨霖缓着步子朝他走来。
“云儿,你怎么来了?”方景明疑惑地问道。
“父亲,女儿只是想问问今日朝堂之上可有异动?”方雨霖微蹙着眉,皱着一张小脸问道。
“云儿思虑果然长远,爹爹的确接到消息,说邻国并不安分,似乎即将发动战事。”方景明边说边翻开了夹在厚厚的兵书之中的一页地形图,脸色凝重。
“那由谁领兵?”方雨霖知道这消息既然是自朝堂传来,战事多半是不可避免了,便问了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部署权在二皇子手里。”听到这话题,方景明神色轻松了许多,语气中满是欣慰。
方雨霖眼中一亮,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再看向恢复了一脸淡然的方景明,带着几分期待地问道:“父亲,您也是希望如此的,对吗?”
语气就像期待自己喜欢的人也得到家长认可般。
方景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肯定道:“那是自然。”
方雨霖一张小脸瞬间明朗起来,匆匆同方景明告了别,便向府外走去。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刘昱一面,但一时又不知刘昱在何处。
眼前猛地窜出一人,吓得方雨霖后退了几步,便又听那人有些忍俊不禁的声音传来:“云儿,你胆子也太小了。”
方雨霖听到声音才放下心来,快步走上前去,狠狠在他脚面上碾了几下,边踩边痛骂道:“让你吓人!让你嘚瑟!”
刘昱吃痛地闷哼了两声,却也不躲,安静地等着方雨霖发泄完,才轻轻开口问道:“难道是我来错了?云儿不想见我吗?”
方雨霖复又端庄地站好,面容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看向他的眼神也极为认真:“听父亲说,战事近了。”
刘昱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怕她担心,又连忙安慰道:“边城之处,离京城中心很远,云儿不必担心,外敌兵马它不到这处来。”
复又坚定地补充了一句:“我绝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方雨霖一下子心安了,仰起明丽的一张小脸看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刘昱微微勾唇,凤眸里波光潋滟,望向方雨霖的眼神极为柔和。
方雨霖脸颊发烫,逃避着他的目光,轻咳了声,正色道:“我想和你讨论讨论战事。”
刘昱轻笑了下:“好啊。”
方雨霖本以为即使已经活过了一世,但她作为一个女人,地位和声望都是不如男人的,所以在谈论军事时,她的语气都格外小心,怕惹来旁人嘲讽。
刘昱却毫不在乎,拉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刘昱,你要带我去哪儿?”
刘昱没有回答,拉着人走到方府之外,寻了个开阔地方,搂着人盈盈一握的纤腰,足下点地,朝前方行去。
方雨霖惊呼出声,慌忙搂住了他的脖子,心中却是害怕又惊喜,她又体验到了久违的飞一般的感觉。
刘昱直到一处熟悉的阁楼前,才缓缓带着人落至院中。
温筠惊讶地从屋中迎了出来,看到二人当时愣住了。
刘昱也呆住了,大步走出门外确认了一下门上的牌匾,这是他的府邸没错啊,温筠怎么回事?
温筠见刘昱没多会儿便快步折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二皇子,对不住,我来找你有些事要商议,没想到你不在,守卫同我都熟了,便放我进来等你。”
刘昱其实不经常回这个没有人气的府邸,而且是个半修建状态的院落,他只有在住厌了客栈后没地方去时,才会到这里住上几日,不过温筠常与他在一处,自然也是知道这里的。
刘昱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你爱来便来,看上什么值钱的都搬走吧。”
方雨霖笑了笑,率先走进了正厅。
布置十分简洁,桌椅都是上好的楠木,漆得乌黑发亮,带着几分冷意,看起来便是许久没人来过。
方雨霖微微皱眉,在落座的时候,还特意伸手拂了拂上面的灰。
刘昱见状,连忙拿了个垫子来,放到凳面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雨霖端庄地落座。
温筠先开了口:“二皇子,在下听闻邻国叛乱,战事将近了?”
刘昱点了点头,低声道:“幸好我同国师提前商议过,争取到了军事的部署权。”
方雨霖趁着他们谈话的间隙,手撑着额头思索着什么。
前世战事,与刘昱并无过多关联,那一世他是真正的默默无闻,因此部署权自然是在心思阴毒的刘漠手中的。
不过那一世,刘漠虽然领兵击退了敌军,但却让邻国残存下来的兵马和民众极为不满,而且邻国兵力如野草般生生不息,清除不净,每隔几年便发动一场战乱,十分难缠。
这一世因她提前预料到许多即将发生的事,改变了前世的发展轨迹,因此刘昱部署兵权的这一世,过程和结果自然不会与前世相同。
这已经是她记不清在现世经历的第几个不在她掌控范围内的意外情况了。
方雨霖只觉头脑有些胀痛,便侧耳听了听那两个男人的谈话。
他们已经谈到战事发动后的领兵将领,并从谈话中听到了个十分耳熟的名字:李牧。
李牧是个神勇无双的年轻将领,十五岁便上战场,多年征战练就了他一身铮铮铁骨,后来太平盛世,刘禹削弱兵权集中到皇室手中,他便满心愤懑,不想挂着那个所谓战神的空头名声,解甲归田了。
方雨霖对这人的印象逐渐清晰明了起来。虽然生出了希望,但下一刻又紧紧皱着眉,陷入沉思。
李牧性子和此前的温筠一样高傲,温筠还好,只是个文人,即使再傲,也不过干些舞文弄墨的事针砭时弊。但李牧不同,他南征北战多年,那股傲气是深深印在骨子里的,一旦他做出的决定,几乎没人能动摇,因此请他再次领兵上阵,是个十分让人头痛的难题。
但战事逼近,又不得不试。
说话间刘昱和温筠已经起身,打算去拜访一下李牧将军。
刘昱转头看向皱着一张俏脸的方雨霖,柔声问道:“云儿,你去吗?”
“自然要去。”方雨霖边说边起身,随着他们朝外走去。
“二皇子,你知道李牧将军住在哪儿吗?”温筠脚步一顿,低声问道。
刘昱看向前方,沉声唤道:“十七。”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陌颜,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还对刘昱控诉道:“殿下,十七罢工了,还奴役我这个大病初愈的可怜人。”
刘昱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淡声道:“李牧的地址,报一下。”
陌颜连忙敛去笑意,听到他的话却是一愣,连忙从衣兜中翻出一个小本子,上面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密密麻麻记了一堆。
“殿下,您别急。”陌颜边翻边道。
方雨霖在一旁将陌颜的举动看在了眼中,心中欣慰他终于恢复了原样子,虽然贱了些,但比那种恭恭敬敬的疏离让人舒服多了。
陌颜终于翻到了正确的一页,磕磕巴巴地报出了一长串绕嘴的地址,这才松了口气,看向刘昱。
刘昱点了点头,一甩袖袍便朝前走去。
温筠和方雨霖默默跟在后边,终于一人忍不住低声开口问道:“那地址,你记住了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刘昱步履生风,仿佛心中装了张地图,毫不迟疑地朝前走着。
同身后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后,刘昱才摸了摸鼻尖,轻声问道:“陌颜,我走的对吗?”
“殿下,完全相反啊!”陌颜脱口而出。
他其实早就想拦着了,但又看到他家殿下一脸大义凛然,步履生风的样子,心中突然动摇了,甚至怀疑自己记错了地址。
就这样,刘昱凭着一腔热血和莫名其妙的自信,带着方雨霖和温筠兜了个大圈子,他却还跟没事人似的解释着:“全面考察,这样才能更准确把握李牧心中所想。”
方雨霖拖着酸软的双腿,对他那番生硬的说辞嗤之以鼻,又闷声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到达陌颜所说的那处。
方雨霖扫了眼望不到头的广阔院子,心中忍不住感慨,将军不愧是将军,战场上驰骋数里,种起田来也毫不含糊,十亩良田,鸡鸣狗吠,热闹得仿佛一个农牧结合的大型庄园。
一片平整的土地中突兀地立着一座二层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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