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酿酒……”方雨霖有些底气不足地道。
刘昱爽朗地笑了笑,道:“云儿,你想喝什么酒,我让人给你送,何必迫害自己呢,你酿这酒的味道……”
“怎么的?”方雨霖眼神微妙地睨着他。
“真是不赖啊!”刘昱迎上她不善的目光,连忙将即将出口的话吞了出去,干笑了两声。
“哎呀,我也知道这酒味道不怎么好,但是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方雨霖对自己酿的酒,心中还是有数的,闷闷地垂着头,老实地道。
刘昱见她一脸沮丧,连忙安慰:“云儿别急,你如此聪慧,肯定能成功的。”
边说边靠近了那罐味道复杂的酒,拿勺子舀了点儿,毫不犹豫地倒入了口中。
方雨霖惊讶地看向他,便见他的脸色由正常渐渐变青,一口下去,久久没说出话来。
纵使刘昱再克制情绪,还是没能抵得住那满嘴辛辣的酒味,眉峰紧蹙着,薄唇紧抿,似是一张嘴便会忍不住吐出来。
方雨霖看得心疼,拉着他走出门外,拍了拍他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命令意味:“吐了。”
“嗯?”刘昱从鼻子中哼出一个音来,疑惑地望向她。
“把酒吐了,这个喝不得。”方雨霖拧眉道。
刘昱便老实地张嘴把酒吐了出来,回屋拿了杯水漱口,直到觉得满嘴酒气渐渐消散,才长舒了口气,对有些丧气的方雨霖道:
“云儿,你这酒,嗯……已经有那么点儿意思了,就是这味儿啊,不太对。”
刘昱一句三顿,边说边思索如何委婉地表达看法还不伤她自尊。
“哪儿出了问题呢?”方雨霖微微撅了噘嘴,秀气的小脸皱成一团。
刘昱忍不住凑到跟前,对上那双晶亮清澈的眸子,心中一片柔软。
方雨霖只觉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看着凑到跟前的俊颜,红着脸后退了几步。
见这丫头永远这么一副害羞又正经的样子,刘昱忍不住笑出声。
低沉爽朗的笑声传到方雨霖的耳膜,蓦地两只耳朵都开始灼热起来。
刘昱也不再逗她,眨眼间便恢复了正经样子,平缓地道:“这酒已具备雏形了,不过味道烈了些,也可能是没发酵完全的缘故。”
“不要烈的。”方雨霖插了一句。
“嗯?若是这样,云儿这原料,应该保持最原始的样子。”刘昱边说边咂了咂嘴回忆了番,接着道:“云儿是用桃子酿的酒吗?”
方雨霖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还不至于太差,至少能让人尝出味来。
“这种用果子酿的酒,如果再加工,果子本身的鲜味就没了。”刘昱轻声道。
“那我再试试,直接用鲜果酿酒?”方雨霖开始征求他的意见。
“试试吧,不仅如此,果子要是冰些就好了,正好解暑。”
这番话让方雨霖想起来她几日前因计划不明确,摘了过量的果子,天气热放不住,扔了就浪费,便命小厮将果子抬到了冰窖中,眼下正好可以拿出来用。
于是交代了白芷几句,白芷便去安排这事儿了。
等一筐筐泛着白气的果子被抬入屋中,方雨霖再次看向刘昱,整个人都十分乖巧,问道:“我要怎么做。”
刘昱将袖子卷到胳膊上方,抬步朝冰冻的果子走去,拿出几串早已挑好洗净的葡萄,一颗一颗往一个新的瓦罐里扔。
被冻住的葡萄像个小冰珠般,砸到瓦罐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方雨霖听得心中痒痒,忍不住也走了过来,蹲到他身边,一颗一颗摘下来往里扔。
白芷本想着这种活人越多效率越高,但看到那两个聚在一块的身影,脑袋都快挨到一起了,终是没有勇气挤进去,于是捂着嘴偷偷退了出去。
丁零当啷地响了一阵子后,瓦罐中已经装了一半多的葡萄。
刘昱又要了个捣杵,大力将瓦罐中的冰葡萄捣碎,随后看向方雨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方雨霖连忙起身,拿了一小包酒曲倒了下去,理所当然地命令他道:“搅拌均匀。”
刘昱点了点头,笑着盯了她一阵子,认命地继续当苦力。
方雨霖看他搅得差不多了,便拿过盖子要封上,刘昱拦住了她:“云儿,用草木灰封,然后埋入地下。”
方雨霖有些错愕地望向他,开口问道:“你会酿酒?”
“我小时候见宫中的老嬷嬷弄过,那时候淘气,到处乱逛。”刘昱笑了笑,似乎是回忆起了愉快的事情。
方雨霖看着他笑,忍不住也勾起唇角,随即命下人准备草木灰了。
一切准备好后,方雨霖抱着瓦罐,轻放进下人早已挖好的洞中,埋上了土。
“刘昱,我们还得等多久?”方雨霖小声问道。
“不知道,等个两三天吧,毕竟是果酒,不用像烈酒那样发酵。”刘昱摸了摸鼻尖,老实地道。
方雨霖自见了他方才那一番操作,对他信任已经近乎封顶了,他说什么方雨霖都点头,说什么都觉得对。
“云儿,我还有军务要忙。”刘昱有些不忍心说出口,但战事临近,他能抽身实属不易,自然不敢久留。
方雨霖掩去了眼底的不舍,装作一脸淡然的样子道:“那二皇子就先回去忙,酒酿好了我请你来喝。”
刘昱其实看出了她隐在心底的小情绪,微微低头,捧起她娇俏的一张小脸,对着红艳的唇温柔地吻了上去,而后叹息着将她拥入怀中。
“快回去吧。”方雨霖轻轻推了推他,细声道。
他越是这样柔情,她越舍不得让他离开,又怕他留在这里太久耽误正事,只好开口赶人。
刘昱点了点头,走到窗外,敏捷地翻身跃出高墙。
方雨霖轻叹了口气,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他和她都难免会面临别离。
方雨霖踱着步到了院中的杏树下,在一片新土上踩了几脚,将土压得更实,接下来便是等待了。
两日后,方雨霖有些迫不及待地命下人挖开了土,将埋在地下的瓦罐抱了出来,小跑着进了屋中,小心地敲碎了糊在盖子周围的一圈草木灰,轻轻揭开盖子,一股清甜浓郁的果香扑面而来,还带着几分让人沉醉的酒气。
方雨霖脸上绽出个明丽的笑容,叫来白芷,让她拿过一个酒坛,二人将瓦罐中的果酒倒入了坛中。
刚酿好的葡萄酒带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紫红色,随着震荡盈盈闪着光,光看卖相是极好的。
白芷兴奋地舀了一小勺入杯,将杯盏举到方雨霖面前,高兴地道:“小姐,你快尝尝。”
方雨霖一看再看,迟疑了许久,因为有上次酿酒的不好经历,她还是不太敢尝,虽然这酒看着实在诱人。
再三权衡,还是将酒推给了白芷,淡淡地道:“你喝,本小姐让你做第一个见证人。”
白芷听闻此言,快活地举杯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满脸享受。
“好喝吗?”方雨霖一脸怀疑,拧眉问道。
白芷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喝。你尝尝,小姐,这味道真的很绝。”
方雨霖这才放下心来,倒了一杯,轻抿了两口,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是不是很好喝,小姐。”白芷兴奋地挽着她的胳膊问道。
“嗯。”方雨霖轻笑着点了点头。
喝了一小杯后,方雨霖便带了一坛酒,迫不及待地出门要去找刘昱。
她倒不愁找不到人,因为她知道自己身边随时跟着一个活地图。
果然,一见方雨霖出门,陌颜便冒了出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抱着的那坛酒,开口问道:“方姑娘,你是要去找二皇子吗?”
方雨霖点了点头,暗赞他的机灵,开口道:“等到了地方,我请你尝尝我酿的果酒。”
这话让陌颜顿时喜笑颜开,连忙在前头带路,二人一同朝着刘昱处理军务的地方走去。
方雨霖随着陌颜一直行至兵部尚书府,兵部尚书赵大人是新上任的。前任尚书因皇帝削弱兵权,他堂堂一个正三品的尚书郎,只被允许管武职选授、处分及兵籍、军械、关禁、驿站等事,却不涉兵权,因此心生不满,辞官归家了。
刘昱作为皇子,同赵大人一起处理军务,既是为了磨合,也是为了监督。
兵部尚书府守卫森严,深灰色高墙无形中给人一种压抑之感,远看黑气沉沉。门前四棵槐树,撑着如伞盖的树冠,一抹葱绿给这座庄严肃穆的府邸添了几分生气。
方雨霖站到高墙之外,仅望着头顶悬着的黑色楠木牌匾,心中便无端生出一抹敬畏。
“殿下可在里面?”陌颜上前问了守卫。
守卫站得笔直,听见他的问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并无开门的意思。
“这位是丞相府大小姐。”陌颜见他毫无反应,有些尴尬,凑近他压低声音道。
“此处乃军事重地,属下不敢无端放人进去。”守卫听闻来人身份,语气中多了几分恭敬,却还是严肃地道。
方雨霖点了点头,自然不会再为难,抱着酒坛转身便要走。
“方姑娘,等等!”陌颜叫住她。
方雨霖转头看他,便见他朝自己勾了勾手,于是随着他走到了府外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
那是一个死角,无禁军看守。
陌颜看了眼高墙,足下点地,轻轻一跃,便翻进了院中。
“陌颜,不得无礼!”刘昱低沉带着怒意的声音自正堂之内传来。
兵部尚书府,守卫森严,不过守的也是大批人马和叛军,像陌颜这种轻功极好,在江湖中都能排上名号的高手,他们暂时无可奈何。
兵部尚书赵大人见状,堆出满脸笑,点头哈腰地道:“殿下,无妨,都是自己人。”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岂能视为儿戏!”刘昱见赵大人那样一副懦弱样子,剑眉紧蹙,低声斥道。
“还是殿下英明,是老臣疏忽了。”赵大人干笑了两声,连忙拱手行礼请罪。
刘昱一甩袖袍,朝门口走去,对守卫命令道:“开门!”
方雨霖在陌颜翻入府内后,便回到了正门前,抱着酒坛坐在台阶上,伸直了腿,脚尖挨在一起蹭着鞋面上的小珠子。
身后突然一阵冷风,方雨霖转身便见朱红色的大门自两边打开,刘昱笔直地站在其中,一身金丝线滚边的束腰黑袍,长发如墨,不扎不束,微微飘拂,仿若神明降世。
方雨霖有些愣神,见他又嘴角轻挑,微微歪头看着自己,连忙起身站了起来,抱着酒坛走到他身边,扬起小脸,激动地对他道:“酒酿出来了,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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