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事?”刘漠来了兴致,急切地问道。
“实不相瞒,我意外结识了一位轻功极好的朋友,他平时常帮我做些跑腿活计,昨日他跟我说,发现了一处矿山,近处考察发现那竟是极为罕见的紫晶矿,这种矿在许多小国,都被誉为能够带来吉祥如意的宝物,千金难求。”
方雨霖见刘漠神色中闪过一抹惊喜,继而凑近她,轻柔的声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若是三皇子得此矿,定会流入一笔横财,到时候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经商,都会得到极大保障。”
刘漠早已被她一番话说得心痒难耐,脸上的戾气消失不见,转而换上真心实意的平和笑容,柔声问道:
“云儿将这等好事告诉我,想要什么回报?”
“雨霖此番来,向三皇子表达谢意为主,其余你就当雨霖是闲谈的吧,听过也就算了。”方雨霖忍着身上恶寒,淡淡地道。
“那、我命人准备午膳,云儿吃过饭再走吧。”刘漠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她示好的机会,连忙说道。
“不了,家父有令,午膳回家吃,团圆宴。”方雨霖随口编了个借口,而后端庄又疏离地朝他行了个礼,转身便往在走去。
方雨霖却是没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幽兰居,她想去探望一番平阳郡主和温筠。
从刘漠富丽堂皇的府邸中走出来,再进入疏竹轻晃、百花散香的别苑,只觉一阵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平阳郡主虽然自小娇贵,但说到头她也只不过挨了两下棍子,再有便是受到了惊吓,两日下来,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担心温筠,才一直没有离开。
方雨霖走到温筠休息的卧房时,就看到平阳郡主盘腿坐在地上铺着的毛毡上,正同躺在床上的男人说着什么,不时轻笑两声。方雨霖知道她这是由衷的开心,心里也感到无比欣慰。
温筠的床边放了个小盘子,盘子里是些切好的水果。平阳郡主有时拿起一颗葡萄,有时叉起一块苹果,隔一会儿便喂到温筠嘴边。
温筠只管安静地嚼着,无论她喂什么,都张嘴吃下去。
方雨霖只觉这一幕温馨极了,不忍打扰,便安静地站在门口,忍不住多听了会儿。
平阳郡主语气十分轻快地道:“还有啊,我小时候特别调皮,别看我是郡主,但我爬树掏鸟蛋特别溜,有一回从树上摔下来了,膝盖破了个大口子,一直流血,给大哥和二哥吓坏了。”
“然后呢?”温筠咽下了一颗甘甜的葡萄,轻声问道。
“然后?然后皇叔把他俩臭骂了一顿,后来有一阵子他俩见我就绕着走,不想带我玩儿。”平阳郡主想到这儿还有些生气,本就塞着一块苹果的腮帮子更鼓了,气哼哼地道。
温筠轻笑了声,感慨道:“没想到郡主小时候竟如此顽劣。”
平阳郡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皱着一张小脸道:“想想还是小时候好,无拘无束,不像长大后,被要求像女孩子一样端庄优雅,不可急躁,笑不露齿,压抑得很。”
温筠却捕捉到了话里的漏洞,柔声道:“郡主本来就是女孩子啊,如何像?”
平阳郡主笑得眉眼弯弯:“说得对哎。”
说着又剥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正要递到温筠嘴边,却见他微微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又见他突然面上一红,几乎微不可闻地道:“郡主,你能不能……叫个下人来,我想出去一趟……”
平阳郡主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了,应该是水果喂多了。懊恼地拍了下头,连忙小跑着去找人了。
却一下子撞到了站在门口的方雨霖,又来不及解释,只是边继续往外跑,边提高音量对着方雨霖喊道:“云儿,你自己找个座,我马上就回。”
方雨霖连忙应答:“知道了,郡主。”
然后缓缓走到温筠床前,轻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温筠有些失神,听见她问话后点了点头,道:“已无大碍了,就是身上有些酸痛。”
平阳郡主急匆匆地拉着两个下人几乎是破门而入,焦急地对他们道:“快,快扶他起来。”
温筠在两个家丁的搀扶下向外走去,平阳郡主担心得紧,却又不好意思跟上去。
“郡主,恭喜啊,看来温筠这苦没白受。”方雨霖打趣道。
“云儿,说什么呢!”平阳郡主抬袖朝她挥去,下一刻神情却严肃了起来:“我宁愿他没经历这些,那帮人打得那么狠,指不定留下什么后遗症。”
“郡主,不必担心,若是温大人真再有什么毛病,雨霖一定会想尽办法医治他。”方雨霖和她保证道。
说话间温筠已经从外面进来了,解决了人的一急,气色好了不少,行动却依旧艰难,随着步子迈开牵扯到伤口,不时低“嘶”几声。
平阳郡主马上上前,拧眉扶着他往床上躺。
温筠却不想躺下,而且靠在了床侧,对平阳郡主道:“不必担心,这是恢复中的正常情况。”
而后抬头看向方雨霖,对她道:“方姑娘,你是不是有事情想问我?”
方雨霖本来只是单纯地来探望,听见温筠问她,心中突然生出许多疑问,便开口问道:“你为何会被那些人如此对待?”
温筠顿了顿,随即扯出一抹苦笑,有些凄然道:“半月前我写过一个奏折,揭发了些京城无作为的官员,后来被皇上批阅了,估计是对他们进行了处罚,因此那些高官心生怨恨,找人来报复了。”
平阳郡主听见他这话,气得蹭地从床边窜了起来,愤愤地道:“我一定要将此事告诉皇叔,让他把那些昏官都撤掉。”
温筠笑着对她招手:“郡主,你过来。”
平阳郡主虽然不解,却也老实地再次坐到了床边,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温筠耐心地同她们讲着:“我家本在江南,家中只有几亩水田,父母靠这个过活,勉强能过下去,不过也没什么盈余。”
这是温筠第一次同旁人讲他自己家中情况,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接着道:
“那次所谓的归隐,又如何称得上归隐,不过是逃避罢了。家乡新上任的县官,无所作为,压榨百姓,温某一介文人,能力不足,因此才想着拿城中这些高官开刀,引起圣上注意,再借此出些政令,整治这种无作为的风气。”
平阳郡主听完却更是心酸,她只觉温筠此前高傲到有些不近人情的性子都是伪装出来的,他只是在尽最大努力,在浊世中坚守着什么。
若是不如此,他恐怕早已被世俗同化了。
方雨霖听完温筠这番话,心中顿时沉重了几分。
她此前便请求过方景明将此事上报,让皇上出令整治,如今看来,那些昏官仍是不知悔改,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于是严肃又认真地道:“温大人,此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只管安心养伤。”
平阳郡主也连忙安慰道:“是啊,温筠,别担心,再不济还有我呢,我一定不会放任这件事继续下去的。”
温筠轻叹了口气,神色却是轻松了不少,淡淡地道:“此事顺其自然便好,我也看明白了,有时候权势真是平常人无法逾越的一道坎,我还是太自大了。”
“你说什么呢,明明是那帮人不对,怎么还贬低起自己来了。”平阳郡主有些愠怒地拍了下床板,严肃道。
温筠被她这动作惊了一下,连忙安抚道:“郡主说得对,错不在我,那帮贪官无作为,受苦的还是百姓,所以即使温筠能力不足,也要抗争到底。”
方雨霖脸上露出了赞赏的笑容,夸赞道:“温大人如此忧国忧民,请你出山,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然后又交代他一些养伤期间要注意的事情,便辞别他们离开了。
那边刘漠从方雨霖口中得知矿山的消息后,早已坐不住了,当即命令亲卫带着一队精兵,去了方雨霖所说的矿山。
男人的雄心壮志,需要财力作为支撑。即使贵为皇子,他仍不满足于此。
国师在提点刘昱矿山一事后,便让泠崖格外留意那处的动静。
因此刘漠派去的一队精兵抵达矿山时,泠崖便第一时间将这一消息传达给了国师。
国师立刻派人请了刘昱过来,同他一起商讨此事。
刘昱听他讲完这件事后,眉间隐隐一抹为难,轻声道:“我明白国师何意,只是我的身份,不适合抛头露面揭发此事,而眼下丞相又不问朝事,宫中能帮我说上一两句话的,再无一人了。”
国师听罢也紧蹙着眉,他似乎感觉到刘昱话里有话,稍作沉思,便猜出了用意,沉声道:“殿下,臣已改头换面,自然是不可能再入朝的。”
“国师,我又没让你以这个身份进去。”刘昱见他猜出了自己的意思,又忙着出言拒绝,便尽量将语气放得平和,接着道:“我想将兵部尚书拉下马,然后举荐国师上位。”
刘昱脸上一抹温笑,极其平常的语气,仿佛这件事毫无难度。
国师心中却是一惊,刘昱向来谨慎,这个计划却如此大胆,实在突破了他对这个皇子的认知,于是投去质疑的眼神问道:“殿下此言当真?”
“本皇子从无虚言。”刘昱一展折扇,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极尽潇洒。
“但无端撤了兵部尚书的职,总得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国师难得如此举棋不定,再三确认道。
刘昱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转瞬间便又平静如水,轻挑嘴角淡淡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国师的心顿时沉沉浮浮,只觉面前这位二皇子,实在不似表面那般温和。
走出国师的府邸,刘昱回到家时,却见院子中站着个娇小的人儿,一身淡蓝烟纱裙,随着微风轻扬起衣摆,整个人都被拉成一道浅浅的蓝色长影,极不真切。
刘昱心中惊讶,快步上前,柔声问道:“云儿,你怎么……又来了?”
即使心中想念,刘昱也对自己一天中见了她两面感到有些惊讶,轻声开口问道。
“刘昱,我去看温筠着。”方雨霖咬了咬嘴唇,想起温筠那一番话,她心中还是有些沉重。
刘昱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又遇到了什么麻烦,连忙拉着她进了屋,待她坐到椅子上后,才继续问道:“云儿是为什么事如此忧心?”
方雨霖叹了口气,将去见温筠时听他将的那番话,又同他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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