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阮漉又窝在吊篮里,精神头不太好,有点犯懒,漂亮的眼睛里一片失神,不知想了什么,忽然坐起身,转身回了卧室。
再出来,已经换下睡衣,穿着印了桃子图案的蓝白毛衣,下面一条深灰色的牛仔裤,显得腿很长,拿着厚厚的棉服走到门口换鞋,一双深色的雪地短靴,墨色的发微卷垂在额头,本就是乖巧干净的长相,这番打扮又显稚气,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天气预报说最近有雪,姜茶出门前再三嘱咐,说出门不准开车。
索性超市就在小区对面,楼下也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她的意思,是说不要跑远了。
阮漉站在小区门口,低头看手机,回消息。
微信最后一句话是他回的,【吃过饭了。】
那边在十几分钟后回了信息,【刚下戏。】又说:【今天冷,别开窗。】
阮漉回了,【好。】又事无巨细的告诉,【我现在要出一趟门。】
那边立刻回:【去哪?】
阮漉抿了抿唇,慢吞吞地打字,【去一趟超市。】
又在她问之前转移话题,【小姨今天打电话过来了,说明天回来。】
“……”
两人一来一回的聊着天,阮漉一直没打到车。
这片高级小区附近不怎么有出租车。
阮漉正想着该怎么办,他没打过车,也不知道那些软件该怎么用,正琢磨着,前边缓缓停下一片阴影。
阮漉抬头。
一辆白色的宾利,车窗落下,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女人无疑是漂亮的,最出彩的是一双美目,很清澈,温乎如莹般的人儿。
“你好,请问第五人民医院怎么走?”
阮漉左右看了看,大冷的天儿,没多少人愿意出来,伶仃几人来去匆匆,只有自己站在原地没动。
他提了提口罩,将高挺笔直的鼻梁全部掩住,只余一双漂亮的眸瞳在外,微微垂着。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让不打算求助人的阮琼即,鬼使神差地将车停在了少年面前。
这双眼睛,也说不上是不是熟悉,但让她莫名的生了几分好感。
阮漉没说话。
阮琼即顿了顿,这才想起解释,“车里的导航刚好坏了,我路痴,所以……”
阮琼即满目真诚,阮漉看了她两眼,确定她不是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压低声音,“离得挺远的,您往前走,到红绿灯往右拐,进了和平大道要开很久,到时候您再问吧。”
阮琼即愣了愣,“哦……好。”
但是,她不爱问路,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那个,你去哪儿啊?”稍作思忖,还是问了,阮琼即挠了挠头,“我看你打车呢是吧?这个地方不好打车,我载你一程?”
阮漉:……
他看着女人的脸,思量了下,点头。
目的地本就是相同的,更何况,这个人让他感觉很安全。
车行驶后,两人都没说话,阮漉是怕被发现他公众人物的身份,也不爱说话,阮琼即则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就是不爱和人相处的性子,能主动开口载人一程已经是拼了老命了。
“那个,你要去哪儿啊?”终于找到了话题,阮琼即松了口气。
阮漉:“……第五人民医院。”
阮琼即一愣,转头看他,“这么巧啊?”
“嗯。”
之后,在阮琼即鼓足勇气,询问阮漉名字无果后,便是一路无话。
车行驶到第五人民医院,到达门口时,阮琼即阻止阮漉下车,按下车窗,递了个东西出去。
门卫接过看了一眼,又把东西还回来,挥了挥手,放行。
应该是一个证件之类的。
等车停好,阮漉从车上下来,等阮琼即也从车里下来,认认真真地和人家道了谢,“今天谢谢你了。”
阮琼即挥了挥手,“不用,反正我们也刚好顺路,要是没有你,我估计到不了这儿。”
阮漉微微笑了笑。
其实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在路上她问自己名字,他没回答,当时他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只是他确实是头一回独自出门,身为公众人物,若是不好好藏着躲着,难免走到哪儿乱到哪儿。
但阮漉理解错了,阮琼即没有尴尬,她只是有些失落。
当时察觉到心里的情绪,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见了鬼的失落。
从停车的地方进了医院的一栋大楼,一路都没看到什么人。
一楼大厅安安静静的,咨询台有两名护士,看到阮琼即什么都没说,轻易地放了行,也忽视了阮漉。
阮漉想,她们应该是把他当成和这位小姐一块儿的了。
他没有解释。
到达电梯口,阮琼即就要和阮漉分开了,想问他过来是干什么的,但最终没开得了口。
人家连名字都没和自己说。
走进电梯,阮琼即一手挡住电梯门,“那我走了。”
阮漉就站在电梯口不进来,想来和她不同路。
“等一下。”阮漉挠挠头,最终将口罩拉下一点,到唇瓣下方,“那个,我叫阮漉。”
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把名字告诉这位小姐比较好,只是心里也止不住的心虚。
茶茶不止一次嘱咐过他,少和别的女人说话。
看到阮漉的全脸,阮琼即只短暂的愣了一下,心里不怎么意外,可能是已经在脑海中脑补过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并不认识所谓的公众人物,只是觉得这张脸有一点点眼熟。
“我叫阮琼即。”自报家门后,阮琼即才反应过来,有些惊喜,“我们都姓阮啊?”
阮漉表情却僵了僵,“……嗯。”他也没想到,这会是阮家的人。
她不说名字还好,一提起这个姓,再看着这张和阮玉墨有几分神似的脸,只能是阮家人了。
“我得去楼上了,你去哪儿啊?”阮琼即虽然惊喜,却也没揪着这点儿一直聊,她得赶紧上去了。
阮漉想了想,走进电梯,“我,我去住院部,你知道怎么走吗?”
这会儿他隐隐有些后悔了,来之前应该查一下的,他对精神病院没有任何了解,不知道这和普通的医院有什么差别,一路走来,除了过分安静,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这安静到没有一个人,已经是不对劲到怪异了。
刚好,阮漉听到阮琼即说:“住院部就在这里。”
阮漉笑了笑。
“你要去几楼啊?”阮琼即先按了11楼,才问的话。
阮漉看了一眼按钮,斟酌了下,开口:“我是来看望一个好久不联系的人。”
阮琼即对他没有丝毫怀疑,“这就有点麻烦了,这里戒备严,一般不允许陌生人探望病患,先带你找护士长吧。”
阮漉什么都不懂,乖乖点头,“好。”
阮琼即没再摁按钮,她也不知道护士长在哪,准备到达11楼再找一个医生问问。
“叮~”电梯到达11楼,阮琼即说:“你先跟着我吧,等碰到医生,我再帮你问。”
阮漉却不需要什么医生了。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一扇门,白色的门,中间有一块竖长条玻璃,可以看到里面。
门内,正对玻璃的那面墙,贴了一幅‘卡通画’,是一张被随意涂鸦过的视力表。
从医院大门走进来,一路都是陌生的,唯独此时,阮漉莫名的再清楚不过,电梯正对着这个房间很大,有快一百多平方,干净的白瓷砖地,白荧光灯,白色墙壁,很空旷,有一台净水机,两个可以插卡打长途的公共电话,北面的墙上有几个被铁栏杆隔离的窗户,窗外在冬天除了几颗光秃秃的树和楼房看不到什么风景。
这是活动厅,每周可以去两次,一区的病患大概有一百左右的人,男女老少都有。
“怎么了吗?”阮琼即看他不回应自己的话,也不动,就只呆呆地看着对面,担忧疑问。
“没事。”阮漉回过神,摇了摇头,在阮琼即说话前,先开口,“我可以在这层先逛逛吗?”
阮琼即点头,“当然。”
她看出来阮漉似乎想一个人,虽然担心,但还是善解人意地说:“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阮漉回答。
阮琼即:“那我先去忙自己的事了,你要是有事,随便找一个医生或护士问我的名字就可以。”
阮漉:“好。”
阮琼即不放心的看了他几眼,拐向右边,走了不久,进了一间房。
那是一个医生的办公室。
11楼,以活动厅为中间线,东西两边分别都有走廊,这是西走廊,东走廊在活动厅的另一面,需要进活动厅,从活动厅穿过去到达,也可以从走廊两边尽头的门出来,从楼外的铁过道上穿过。
这个铁过道在楼外,曾经有个病患逃跑时从铁过道上跳下来摔死了,之后就禁止病患从两边的过道通过。
东边走廊两侧分布着不同大小的病房,西边走廊的房间功能不明,其中有几间似乎是医生办公室、洗手间和洗澡间。
整个11层住的都是1区的病患,医院住院部门根据性别、病症种类和病情轻重分为很多病区,每天严格的作息时间,严格的门禁。
一区的病患是病情最重的。
一区病患中,其中一个叫姜茶的小女孩和一个叫漉漉的小男孩最危险。
上午9点,病患都被拘在病房中,走廊上安安静静,病房门和以前不一样,很隔音。
墙壁和地板都是白色,将环境渲染的格外冰冷,其实精神病院并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阮漉推开活动厅的门,宽阔的房间很干净,角落躺了几个五颜六色的皮球,墙壁上挂着一个液晶电视,挨着墙的地方和房间正中央不规矩的摆了好几个长沙发。
他多看了几眼,推开对面墙壁上的门,来到西走廊。
医院的每一层楼,每一条走廊都相差不大,偶尔会分不清哪是哪。
阮漉顺着直觉向右拐。
今天虽然比平时温度都要低,却难得出了太阳,明晃晃的光有些刺眼,透过窗户撒进一间间病房。
1001
1002
1003……
“1003病房36号!”护士推门进来,装作很凶的样子,眼底却有一丝无奈,“现在是午休时间,不准吵了!”
36号是一个妄想症患者,10岁,正是人厌狗嫌的年纪,能与天齐的熊孩子。
他坐在病床上,双手叉着圆滚滚的腰,骄傲的抬着下巴,“塔琳娜小姐!您现在占据着我的城堡!居然还敢和我大声说话?!”
护士嘴角抽了抽:塔琳娜小姐又是谁?!
“别跟我废话!现在立刻马上去睡觉!”护士面带威胁的走向36号的病床,随着她的走近,36号身上的王霸之气明显弱了一些。
“艾伦骑士马上就要到了!你动我试试!”36号强撑着,身为最强大的王子殿下,怎么能退缩呢?
护士却没忍住勾了下唇角,泄露几分被可爱到了的笑意。
36号似乎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恐怖,刚刚那副凶悍的样子只是装出来的,受到欺骗的他一下炸毛了。
脑袋上却忽然变重。
“好了,王子殿下,您需要就寝了。”护士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拉过被子将人盖住,手握着被角压着,让人无法挣脱。
36号却没感受到身上的桎梏,反而被刚刚头顶的温柔给迷了心窍,哼唧一声,“塔琳娜小姐,你以后会成为我的王妃的。”
护士笑了笑,看人安分了,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但到底是病人,只安分了一阵子,10分钟后,或许不到10分钟,36号的病人又从床上坐起来。
“瑟薇呢?!我的仆人去哪儿了?!”
这间病房住了6个人,床头抵着墙,左边三张右边三张,36号住在左边,最中间那张病床上。
1003病房内,除了两个雷打都吵不醒的病人,其他人都醒了,都安安静静的自己做自己的,没人管36号。
36号没听有人应答他,生气了,拿起身旁床头上的布娃娃扔在门上,继续喊,“人呢?都死哪去了?!给我进来!!”
算算时间,午睡时间快结束了,护士可能去给他们准备下午茶了,所以一直没人应答他。
这可把王子殿下给气坏了,不停着拿着手边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往门口摔去,嘴里发出一声声嘶吼怪叫。
终于将另外两个病友也给吵醒,其中有一个格外胆小,缩在被子里不敢探头,一抖一抖的。
却也在此时,有人来制止他了。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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