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漉有些失眠,还没睡着,他下床去开门。
门一打开,贺绍就说:“没找到人。”他脸色有点差,酒店是他让人安排的,现在出了差错也理应怪他。
监控显示,过来放塑料袋的是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人,个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裹得严实,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个结果在阮漉的意料之中,他眉眼温和,善解人意,“没事儿,您累了一晚上了,回去睡吧。”
贺绍叹了口气,眼下有疲态,“我和酒店这边商量过了,他们会加强安保,明天再多请几个保镖,你晚上睡觉也注意点,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就赶紧给我打电话。”
阮漉温声细语,让他放心,“好,您快回去吧。”
贺绍转身走,一边骂骂咧咧,“现在的私生粉真是神了,也不知道怎么得到的消息。”
知道他们下榻酒店的人不多。
看贺绍回了房间,阮漉也转身进去,他这会儿有了点困意,在床上躺下想东想西的,渐渐的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大半夜的,还真被米斌他们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空无一人的长走廊中,忽然从一个方向传出来一声细微的动响。
这就是阮漉住的那一层,距离他房间不远,拐个弯儿,是一间储藏室。
没开灯,全靠外面走廊漏进来的灯光照明。
开着一条细细的门缝,一只手突然伸出来,刚抓住门,又被拽了回去。
大半夜的,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
“别出声!”戴博压低声音威胁。
储藏室内放的全是雪白的枕头和被子,一个女人被压在枕头上,趴着,姿势狼狈,凌乱的长发盖住了半边脸,被戴博粗粝的大掌从后面按住后颈,动作粗暴。
门缝漏进来的光照在她眼上,眼里的水汽快凝成泪,满是恐惧,嘴也被捂着,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米斌蹲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在手里转了一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要你不出声,我们就放开你,怎么样?”
那女人顿了几秒,之后疯狂地点头。
戴博缓缓放开捂着她嘴和按着她后颈的手,见她很安分,在米斌身旁蹲下。
那女人也坐了起来,拉了拉裙子,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露出全脸。
这张脸,阮漉要是在这儿一定,知道她是谁。
女人叫做穆丹,是下午问问题的那个女记者,但目前已经不算是记者了,她在那场采访后就已经被公司开除了。
她眼眶泛红,快吓哭了,动了动嘴,想问‘你们为什么抓我?’但考虑到他们的威胁,就没出声。
米斌办事利索,拿出手机,举到穆丹面前,“这个人是谁?”
昏黑的储物间中,忽然的光亮有些刺眼,穆丹回避,缓解一下心里的恐惧,才把视线集中在屏幕上。
屏幕上是的画面稍显模糊,但一看就是监控,监控里有她的身影。
这是在一条大道上,两边是绿化带,路上行车不多,路边停了一辆车,车边站着她,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的脸很清晰,另一个人背对监控,一身黑,头戴鸭舌帽,分辨不出男女。
穆丹看清监控,表情慌了,“我不知道。”不等米斌张嘴,她像是怕被以为是在狡辩,语速很快的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是她先找我的。”
米斌顿了顿,“仔细说说。”
那是下午路演结束后,她拿着采访资料回公司,可还没进公司,在楼下就被拦住了。
她的一个同事拿走了她的采访资料,还给了她一个箱子,说她被开除了。
那箱子里是她留在公司的东西。
她懵过之后,抓着那人问为什么开除她。
那人也替她可惜,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别那么倔,听公司的吩咐。”
她再问,同事才说:“听说有一个大人物给老板打了电话,不让问任何关于姜茶和阮漉恋情的事儿,老板都得罪不起的人,你非得一头撞上去,你说老板还敢留你?”
搞清楚后,穆丹再怎么不甘心,公司也不会留她,她失魂落魄的往家走。
在路上时,有个陌生号码给她打了电话……
米斌问:“就是这个人?”他点了点监控里带着鸭舌帽的人影。
穆丹点头。
戴博忍不住问:“她找你做什么?”
穆丹这会儿比刚刚平静了些,但还是害怕,“她问我恨不恨姜茶,还让我告诉她姜茶落脚的酒店……”
“所以你就说了?”
“嗯。”穆丹神情慌张,快哭了,“除了这个,我没再做别的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米斌和戴博对视了一眼,心里叹气,这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后面米斌又说:“你再好好想一下细节,这个人是男是女,有没有什么标志性的特点?”
穆丹真的被米斌冷酷的神色给吓哭了,连连摆手,“是个女的,除了这个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哪个人会对你有一面之缘的人印象深刻啊?!
将穆丹放了后,戴博心眼儿粗,多少放心了一些,“是个女的,除了难找一点,应该没啥威胁。”
他们在阮漉隔壁开了个房,米斌往沙发上一躺,枕着手,“你可没少吃女人的亏,多注意点儿吧。”
戴博尴尬挠挠头。
“不得不说一句。”米斌感叹,“咱先生魅力真大。”
“那是,Boss看上的人呢。”
一夜安然无恙,第二天工作结束,阮漉准备回B市时,接到了纪望书的信息。
纪望书在C市工作,给苏鸦留和阮漉发个信息说晚上一块吃饭。
阮漉昨夜没睡好,想快点回家,也不想再在陌生的城市待一夜,就把晚饭改成了下午茶,能赶上5:30的飞机。
上飞机前,阮漉给姜茶打了视频电话,看她脸色有些差,皱起眉,“昨夜没睡?”
姜茶身后的背景是个印着花纹的墙壁,灯光暗柔,环境幽静,看不出是在哪儿,她肌肤微微发白,唇色浅淡,心虚地“嗯”了一声。
接着就见阮漉脸色沉了下来,姜茶慌忙解释,又有点委屈,“你不在,我失眠。”
阮漉有些没办法。
相处的时间长了,对她的毛病了解的一清二楚,他放缓了声音,“那等我回去。”
“好。”姜茶看他不生气了,唇角也勾了起来。
“那你现在是在哪?”阮漉问。
“一个饭局,我就出面几分钟就回去,绝不喝酒,不碰男人。”姜茶神色变得认真。
和阮漉谈恋爱后,姜茶很少出席应酬,但她见过很多因为应酬和内人吵架的合作伙伴,所以对待应酬这件事,她态度很严谨郑重。
阮漉笑了,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而生出的愁虑也散了些,“好,你不要来接我了,回家等我。”
姜茶说好。
晚上7:30,飞机落地。
12月的温度冻骨,中午还出了太阳,到这会儿又刮起了风,头顶的天也是阴沉沉的。
乌云遮天下是华灯璀璨的城市,大道两边的霓虹灯像两串明珠一直延伸到天边尽头。
机场距离御麟湾不远,阮漉就没麻烦宋柯臻来接他,招了出租车。
他坐过几回出租车,一回生二回熟,发现他若是遮得严一点儿,其实不惹人注意,也就没那么紧张。
也就20分钟的车程,阮漉低头看手机,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个消息。
【先生小心!】
手机屏幕散发着白色的光,照耀着他干净乌黑的瞳仁,他看着这行字,还未回过神,身体便控制不住的往右边倾斜。
“砰!”
脑袋狠狠撞上玻璃,耳朵中仿佛被灌了水,嗡嗡的响,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阮漉涣散的瞳孔中,最后的画面,是司机慌张而恐惧的脸,快速转动方向盘的动作,车窗外紧贴着出租车呼啸而过的一辆车。
以及很杂乱的一阵声响,长达好几秒,有尖利的刹车声,刺耳的喇叭声,和玻璃碎掉的声音。
崇东医院。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一路到医院才停下。
医院亮如白昼,一阵杂乱过后,留给地面的只有一大滩血迹,颜色鲜红的刺眼,保洁倒了好多水也还没把地板擦干净。
不远处两个小护士正议论。
“你确定那是阮漉?”
“当然了,我就在旁边看着,就是他没错,护士长一认出人就把人都赶走了,怕泄露消息……”
“我刚听说那场车祸很惨烈啊,那他……”小夏的声音戛然而止,柜台面前正路过一个小护士,眼眶红红的。
这小护士是阮漉的粉丝,她们整个科室都知道。
等小护士走远了,小夏才又问:“那他现在怎么样啊?”
“不清楚。”
“咚咚。”李清韶来到她们身边,手敲了敲柜台,“你们刚刚在说谁?”
她希望是听错了。
“院长。”两个小护士端正站姿,小夏说:“我们在说刚刚被送过来的病患,其中一个是阮漉。”
另一个小护士补充,“就是那个大明星,我们急诊科七成的女孩子都是他粉丝的那个大明星。”
她们话说完,就见平日里风轻云淡的院长脸上出现了一丝急色,脚步匆匆地往急症科方向走去,那里是阮漉先被送到的地方。
警局。
小牧接过电话后,回身转告给正瘫在椅子里犯懒的翟灵霄,“队长,清源路北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
电话打到他们刑侦队,说明这是刑事案件,翟灵霄叹了口气,站起身,有些无精打采,拿过帽子扣在头顶。
下一秒,小牧又说了一句话,“有路人说,阮漉也在受害者里面,我们还得做好保密工作。”
翟灵霄眯了眯眸子,嗓音慵懒,“说谁来着?”
“阮漉。”
话落同时,翟灵霄脸色凝重了不少,挥挥手往外走,喃喃一句,“天要塌了啊。”
“Boss。”
“Boss……”
寂静的医院走廊内,秦宋,周政,宋柯臻都在,米斌也在,几人站在病房门口。
秦宋和周政低着头,不敢看走过来的姜茶。
他们猜不到她现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但以那少年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来推测,帝王一怒,伏尸万里,从来不是说笑的。
姜茶走到他们面前,音色微低,“怎么样了。”
语调意外的平静。
秦宋顿了顿,缓缓抬起头。
女生神情如常,容颜胜雪,白的微微透明,唇色是很淡的粉,显露一丝病气,唯独一双眸里的情绪,是暗沉到不透光的颜色。
这身清冷雅致的皮囊下,大抵藏着暴风雨一般骇人的魔鬼。
秦宋看她病弱的脸色,有些担心,却不敢上前,“先生没大碍,李院长说是脑震荡。”
姜茶垂在身侧的长指颤着,语调听不出情绪,“没大碍?”
秦宋低下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宋柯臻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形,这会儿发现气氛不对,转头看向姜茶,也没吭声。
走廊这一方空间陷入能把人逼死的死寂。
直到姜茶咳嗽一声打破平静,她抬起手,雪白的长指抵住唇,压抑着声音,咳得厉害了,眼周微微泛了一圈红。
她身体一直不好,周政担心地上前一步,“Boss……”
姜茶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抬起脚步走到病房门口,转身,透过玻璃往里看,一双眼中的光明明灭灭,瞳孔里映入病房内少年的影子。
透过长条玻璃,清瘦的少年躺在病床上,额头缠了一圈白纱布,除了脸色有些白,看着的确无碍,杏黄色的灯光下,更是显得岁月静好。
一门之隔,外头,是天寒地冻。
“肇事司机呢?………咳咳咳咳…”姜茶只说完一句话,又压不住喉咙里的痒意,手撑着墙,咳起来没完没了,眼底升上来一层水雾,可总归,一颗摇摇欲坠的心安定了下来。
米斌上前,“一块儿被送到了医院,但之前我去找……人又不见了。”
他低下头,眼神慌乱。
姜茶听到他的话,压抑着咳嗽,转过头,只看到了米斌低着头的头顶,一路过来压在心里的暴戾和怒气压不住了。
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自己也踉跄了一下,“什么叫不见了?”
女子像从地狱爬上来的厉鬼,浑身都是阴郁的气息,眼底却是还未彻底消化的脆弱和恐惧。
米斌跌倒在地,脸色发白,没敢吭声。
宋柯臻被吓到了,退后一步,所有人噤若寒蝉。
走廊中又响女生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可渐渐的,所有人都听出不对劲了。
姜茶捂着嘴,缓缓弯下永远都挺直的脊背,一声咳嗽后,雪白的手上“哗啦”一下沾了一大滩血,她眼前像坏掉了的机器,一阵又一阵的发黑。
秦宋和周政率先反应过来,一左一右扶住栽倒了的女生,大喊,“医生!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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