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绢送给蒋特派一包又一包大礼,还是没能把父亲和二叔救出来,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两天后,她没有等来特派员释放书贵和书华的通知,却等来了特派员的一纸文书:国民政府特派员就洵城市吴家卖予军中的药材掺假一案,暗中走访调查十天之久,部分证据确凿,经国民政府决议,暂将吴家两位当家主事人吴书贵和吴书华收押,择日押往重庆听候判决;因军需药材掺假一案兹事体大,故吴家所有家眷不得擅自离开洵城,随时听候政府传唤。
“怎么会这样?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怎么就证据确凿了?竟要把父亲和二叔押去重庆?”吴绢急得乱了方寸。
二老爷说:“看来这个蒋特派员不仅有权,还有一手遮天的意思,可无奈药材掺假一案又由他全权负责。也不知书贞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吴绢说:“祖父,我现在就去找蒋特派员,看看事情是否还有转机。”
“绢儿,你别去了,今天我去会会他,这个蒋特派员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对你两番送给他的两包东西都丝毫不为所动。如果他们是要钱,我想问问他们到底要多少钱,才能把你父亲三兄弟放了。”
二老爷来到市政府招待大院,阿月向门口的警卫打听蒋特派员住在哪个房间,警卫说蒋特派员昨天就搬到市里的饭店去住了。阿月在路边叫来一辆人力车,人力车拉着二老爷往警卫说的那家饭店去了,在楼下的柜台打听到蒋特派员住的房间,阿月走在前面刚想去敲门,二老爷说:“阿月,让我来吧,你去楼下等我。”
蒋特派员见二老爷站在门外,一脸惊讶地说:“哟,是吴老爷,快请进快请进。”
二老爷抬脚往里走,房间里面装饰奢华,比市政府招待大院要高级多了。蒋特派员把二老爷让到沙发上坐下,说:“吴老爷今天亲自过来找蒋某,所为何事啊?”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二老爷说:“蒋特派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个。”二老爷把特派员派人送到家里的文书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蒋特派员停顿了几秒钟,然后笑着说:“吴老爷,国有国法,而且在军需药材里掺假实乃非同一般的小事,还望吴老爷体谅,并予以配合。国民政府把这件事交予我蒋某,我蒋某就得奉公执法不是?”
“蒋特派员在文书中所说‘暗中走访调查十日之久’、且‘部分证据确凿’,我想请问‘部分证据确凿’指的是哪部分?是谁提供的证据或是供词?”
蒋特派员说:“前几天,我去了一趟昌东县,因为那批军需药材是在昌东县提走的货,而且掺进的药草是你们这一带山上遍地生长的一种普通药草,有人说,在军需官到你们吴家药铺提货之前,你们吴家在巴蜀、云南、广西等地订购的药材,因日本鬼子的大肆扫荡和两军交战,而阻断交通一直没有到货,这难道不是有力的证据吗?”
“巴蜀、云贵的药材一直没有到货确实是真,但去年十二月上旬,我家书华和许舅爷已在周边县市,把从我们吴家药铺买去的药材全部回购,凑齐了军需药材的数量。特派员可派人去昌东县的周边县市药铺一查便知。我家许舅爷还因此落下了病根,至今在家歇息。”
“是吗?还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吴老爷,就算你所说不虚,也不能证明你们没有往药材里掺假啊,要证明你们吴家的清白,还得要有其它有力的证据,比如人证、比如你们能找到他人栽赃你们吴家的证据。”
特派员一番推脱之词,让二老爷实在无言以对,心说:查清真相、找到证据不是你的责任吗?若要我们自己去找出栽赃之人,那百姓要政府何用呢?但想归想,如今书贵和书华、书祁三兄弟都被关押,救他们出来才是最紧要的事。“蒋特派员,你们将何时把我家书贵、书华送往重庆?”
“我也在等上面的通知,快则就在这几天吧。”
“那请问蒋特派员,要怎样才能把我三个儿子平安救出牢狱,还请蒋特派员明示,吴某当竭尽全力哪怕卖掉吴家所有家产,也一定办到。”
二老爷的话一出口,蒋特派员就在心里喜滋滋地笑了,他等的就是吴家这句话。自从在洵城、昌东县走了一圈,他发现吴家在洵城不仅仅是声誉好,而且确实是有钱,如果吴家能交出家产救子,那他在上峰面前立了一功不说,自己也可从中大捞一笔。
“吴老爷,您爱子心切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您。我来洵城之前,上峰要我务必在一定的时间内了结此案,如果您想以交罚金的形式救出三位公子,政府也是可以接受的,必竟掺进药材里的假药草除了没什么药效,并不是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只是这件事头系重大,我一旦把您的决定上报重庆,就没有挽回的可能了,您需要再考虑一下吗?”
二老爷沉默不语,心里何止是百感交集,一边是自己用一生的心血创立起来的家业,一边是关在大牢里等待裁决的三个儿子,孰轻孰重自是不言而喻。可是他们明目张胆地冲着吴家的家产而来,二老爷心里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恨不能上去给眼前这个令人生厌蒋特派员一记响亮耳光。但吴绢和夏洁说书贵和书华在牢房里的情况并不好,他很担心书贵的身体会抗不住,再多的家产和三个儿子的性命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二老爷说:“蒋特派员,您能代表政府作主、且说话算数吗?”
“看吴老爷这话说的,我就是政府派来的特派员,全权代表政府,当然说话算话。”
“那好吧,我相信蒋特派员应该把我们吴家的家底都摸清楚了,我们吴家所有的铺子,还有一间刚刚建立不久的棉纺厂,我都全部交予政府,但洵城、昌东县、东水乡的三间宅院我们一定要留下,这是我们吴家几十口人的立命之本。”
蒋特派员听说吴家洵城的别院以及另外两处宅院不予上交,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了,他原本还在心里想着那座房子要是自己的该多好,但反过来想想,若是湖南的战事结束,梁丘航突然回来了,把吴家三位少爷救出牢狱,他可能就什么都捞不到了。“吴老爷,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把您的话原封不改上报上去,争取三到五日之内给您答复。”
“蒋特派员,我还另有要求,首先,请您把我两个关押在洵城大牢里的儿子先放了,这些年我们吴家所有的生意和大小事情都是他们俩兄弟在管,上交家产一事还得由他们俩兄弟去办;其次,在我们交上所有家产之前,我要见到我的三儿子书祁平安回来,并且国民军和政府允许他退出国民军,还他普通百姓身份。”
蒋特派员没料到二老爷还有这么多条件,尤其是吴书祁的事,而且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吴老爷,吴家大少爷和二少爷我马上就可以派人把他们放了,但是三少爷的事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得上面的人点头答应才行,所以您可能得等些日子。”
“我可以等,只要我的儿子平安无事就行,等三子书祁平安回来,我们就把所有的东西都交上。”
二老爷的口气越来越强硬,到最后他的气场完全压住了蒋特派员,蒋特派员叫来他助理,让他去大牢把书贵和书华都放了。
关押了两个多月的书贵和书华总算回到了别院,吴绢见到衣衫褴褛、面容肌黄不净的父亲和二叔,拉着父亲的手泪流满面;夏洁拉着书贵的另一只手,说:“父亲,二叔,你们受苦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们?对你们用刑?”
书贵露出一丝笑容,说:“没有,我们没事!”
晚上,洗漱一新的书贵和书华在客厅里听二老爷说完了他答应特派员的条件,兄弟俩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滋味,父亲一辈子打拼来的家业,就这样上交予政府,换谁都无法接受。
二老爷说:“你们也别想不开了,家业没了可以再挣,我不能让你们兄弟三个关在大牢里蒙受不白之冤,而且我们吴家所有人的人都可能牵连进去,就当是花钱消灾吧,药材掺假一事我们以后可以想办法调查,但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无可挽回了。”
书贵说:“这段时间让父亲和家里操心了,既然您已经决定了,我们明天就把家里所有账目和库存都清理一下,把掌柜和伙计都谴散了。只是那位蒋特派员到底有没有能力保书祁平安无事回来呢?”
书华说:“哥,这个您放心,父亲愿意拿我们吴家的家业换我们兄弟三个,他既为得财,就一定想得到办法的,但愿书祁在大牢里没吃什么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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