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裹着一袭狐裘斗篷的苏幼宁出现在格桑楼的雅间内。
煜王府的一众护卫隐身在格桑楼四周,白虎沉着脸站在格桑楼对面的屋顶,目光幽幽地盯着苏幼宁所在的雅间。
白虎眼看着一袭墨色大氅的沈墨离进入格桑楼,他手中的剑逐渐攥紧。
他暗暗发誓:只要沈墨离敢动自家王妃一根手指头,他就要将这把剑插入沈墨离的心口。
紧接着,格桑楼内, 林安将沈墨离请进雅间,端上来一壶热茶和两盘小点后,他与吉祥退了出去,雅间内只留下沈墨离及苏幼宁。
即便一路是坐着马车过来,可到底是在室外,京都的天气冷得厉害。
苏幼宁的鼻尖和耳垂都染上明显的红, 斗篷下的双手也轻轻交握摩挲着产生些暖意。
沈墨离静静地站在苏幼宁对面,自那日在煜王府与苏幼宁戳穿了彼此都是重生归来之事后, 这几日对沈墨离来说便是无尽折磨。
白日,沈墨离奔走在京都各处。
终于找出当年害他父亲暴毙的凶手,最终将他绳之以法了,近日便与留在京都的楚南联手,找出与万桂全有关联的朝臣同楚煜一起从内到外瓦解东厂。
可到了夜里,沈墨离根本无法入睡,甫一闭上双眼便会堕入梦魇。
上一世他冷声冷面对待苏幼宁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将他的心剖开又缝上,缝上又剖开。
沈墨离常常在半夜看着满地清白,心想,早知这一世会这样痛苦,他又何苦忽视苏幼宁,让她含恨而终呢!
看着苏幼宁,沈墨离生出万般情绪,可终究还是将心底的一切挣扎隐忍下来。
“你的病还未大好,先坐下喝杯热茶,我们慢慢说。”
话音落,沈墨离走过去, 端起八仙桌上的茶壶给苏幼宁斟茶。
八仙桌上, 两盏热茶,缕缕白烟,茶香四溢,和着窗外的冷风白雪格外清香。
苏幼宁自知如今她是煜王妃,不应该与沈墨离独处,也知道煜王府的护卫就在附近暗处观察着他们,她不能逾矩。
所以并未走过去坐下来,苏幼宁依旧远远地站在窗户边,面色平静地看着沈墨离。
“沈大人说有要事相告,让幼宁无论如何与您见上一面,如今幼宁来了,沈大人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沈墨离将茶盏往苏幼宁那边推了推。
“喝杯茶也不肯?”
苏幼宁皱了皱眉,依旧没有挪动步子。
“不必耽误时辰了,还请沈大人有话快说。”
看着苏幼宁毫无动容的表情,沈墨离无奈苦笑,端起那杯热茶一饮而尽。
“还说不恨我?”
苏幼宁皱了皱眉,斗篷下的双手紧紧拽着衣裙, 今日她来不过是想听听沈墨离对如今京都形势的分析。
得知沈墨离是重生,苏幼宁也有一丝庆幸,至少沈墨离不是他的敌对之人。
而且上一世沈墨离才是最接近这一切纷争的人,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他都看得清楚,也知道很多事情的发展和走向。
可如今苏幼宁却看得清楚,沈墨离还沉浸在上一世他们二人的相处之中。
养伤这几日,苏幼宁越发想得透彻了,她不想再纠结过往,重来一世她的心早就变了。
眼下她必须好好跟沈墨离沟通,这样才能保护煜王府、保护苏府,而她也能等着楚煜平安回来。
“请沈大人慎言,你我皆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上天垂怜你我回到起点,你我二人已经走上了不同的路,不必沉溺过去,未来我们身边之人都不会再是彼此。”
沈墨离不敢相信地看着苏幼宁,只见她眼底一片清澈,没有情欲亦没有恨意。
苏幼宁轻咬下唇,走到桌前坐下来,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如今幼宁只是煜王妃,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还请沈大人能够助幼宁一臂之力。”
这般认真清醒的苏幼宁让沈墨离微微一怔,他其实早知道苏幼宁不再是自己的了,可他不肯承认,还带着一丝期望。
如今苏幼宁的一番话将他的期望全部推翻。
沈墨离终究是不忍苏幼宁这一世再伤心,收起满目的柔情和爱意,他将京都形势对苏幼宁娓娓道来。
得知楚煜前往徽州的目的有二,其一找出万桂全的痛点及势力根基,其二便是利用徽州雪灾树立威望和功绩。
苏幼宁满眼都是担心和慌乱。
“所以徽州定会有雪灾?”
沈墨离微微颔首。
“今年南朝雪灾以徽州为首。”
苏幼宁蹭的一声站起来,脸上是隐忍的痛苦,她大声喝道。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让他去徽州?即便是东厂在京都一样可以了解,为何偏偏要去徽州,你明知”
说到这里,苏幼宁眼眶泛红,眼角一滴泪滑落下来。
或许苏幼宁自己都不曾知道,她对楚煜的担心早已胜过自己,还未从沈墨离口中证实楚煜前往徽州的意图之时,她还可以哄骗自己,楚煜不过是巡城很快就会回来。
可如今得知楚煜就是要在徽州帮助百姓度过雪灾,她怎能不担心?
且不说雪灾严重,恐有百姓暴乱,而那些对楚煜虎视眈眈的人又岂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墨离脸色平静,看着苏幼宁对楚煜的担心,他心底犹如刀割。
“你觉得他会只听我的一面之词就做决定吗?显然这一切是他自己选择的。”
苏幼宁只觉得胸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沈墨离看着苏幼宁,想要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痕,可伸出的手到底是停在了半空中。
“高湛不日就会丢了性命,所以苏府的结局最终还是改写了,你不必再担忧。”
沉浸在伤痛里的苏幼宁听得这话,猛然抬头。
“你会杀了他?”
沈墨离也很想告诉她是他的设计才能取了高湛性命,可他不愿抢了某人的功劳。
“不是我,是煜王殿下,他在离京前已与南王联手,设下圈套就等高湛一入都察院便会要了他的命。”
苏幼宁泪眼婆娑,呢喃着。
“又是他”
不论是她的后路还是苏府的结局,楚煜都替他们安排好了。
苏幼宁后悔,为何楚煜离开京都时,她都不肯开口留他呢!
沈墨离忽然自嘲一笑,幽凉道。
“幼宁,我再问你一次,待高湛一死,你愿意同我离开京都吗?”
他终究还是不死心啊!
苏幼宁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看着沈墨离,缓缓摇头,她已经做了决定。
“回不去了,以后我只是煜王妃,到死都是。”
沈墨离轻呵一声,起身点点头。
“也许是老天看你上一世太苦,这才赔了你这一世,愿你岁岁平安皆无虞。”
话音落,沈墨离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幼宁后才转身离开。
苏幼宁仍旧留在那里,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咻!”
一支利箭从雅间门外射进来,苏幼宁依旧沉浸在楚煜远在徽州安危不知的情况中,根本不知危险逼近。
雅间对面顶楼的白虎已经飞身过来。
“砰!”
雅间窗户破裂,下一秒,白虎将那支正对苏幼宁眉心的利剑一把握住。
“王妃,快走,这里有埋伏。”
白虎一声冷呵,苏幼宁回神,她强制镇定,如今楚煜不在她必须坚强起来。
在白虎的保护下,她低着头从二楼往下面走。
格桑楼内早已没有客人的踪迹,林安也被人打晕丢在了一楼与二楼的楼梯间。
“林安,你.”
“王妃,快走,那些人的目标是您,这些人不会有危险。”
白虎一把拉着苏幼宁不让她靠近林安。
苏幼宁抿了抿唇,不再犹豫继续往下走。
格桑楼外,煜王府的护卫已经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本就不热闹的大街之上百姓的身影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墨离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一个飞身掠过缠斗的人,站定在苏幼宁及白虎面前,他冷声对白虎喝道。
“带着你家主子走,这里有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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