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的静默就像是悬在绯烟头上的一柄利剑,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小船在江心摇摆起伏,晚风拂过,吹散夏季的最后一丝暑气。
绯烟薄唇紧抿,她星亮的眸子凝着前所未有的紧张,盯着白止那神游天外的俊颜。
半晌,少年回过神来。
他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绯烟,笑问道:“敢喝吗?”
绯烟暗自握紧的双拳松了松,她看一眼白止,犹豫片刻,伸手接了过来。
白止盯着她掀开壶嘴,水流顺着她的嘴巴饮入,细长白皙的脖颈微微的鼓缩,竟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他抱胸而坐,瞧着卸去几分防备之意的绯烟,轻笑道:“方才还紧张兮兮,怎么又敢喝我的水了?”
绯烟面带些许犹疑,他见白止面色和煦,方才道:“你这样的前辈高人,应是不屑于对我下毒的。”
白止不置可否,他自顾自仰望星空,见璀璨的群星连成千里一线的玉带,悬于天际,美不胜收。
他伸手指了指群星,道:“传闻阴阳家精通天文命理,可以根据星象算人吉凶祸福,不知你可擅长此术?”
神秘莫测的阴阳家,对白止有着别样的吸引力。
无论是月神的卜算之法,还是星魂的控魂之术,似乎都涉及到了灵魂的层次。
而那高高在上的东皇太一,即使以白止现在的境界,仍旧对他高山仰止,不敢揣测。
绯烟闻言,明艳玉容现出几分迟疑,她似是有些羞意,轻道:“卜算之术的确为阴阳家之绝学,只是我乃阴阳家东君,并不擅长卜算之法。”
识天象,懂命理,阴阳家却有能人,她的师妹月神就是此中翘楚。
只是她作为象征着太阳神的东君,在阴阳家的地位尊贵至极,所学所修也多以威力奇大的术法为主。
只是,她见白止眉心一皱,顿时有几分紧张,旋即脱口而出道:“我虽并不擅长,倒也学过一些,若前辈有需要,东君愿意勉力一试。”
白止见她紧张的模样,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摇摇头,道:“你既然懂卜算之法,出门之前可曾算到过你我今日的这一庄缘分?”
缘分个鬼!
绯烟心里暗骂。
她哪知道搭个船都会遇到个宗师级的高手。
只是白止在前,她只能勉强一笑,道:“前辈,恕在下学艺不精。”
白止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向船头。
他驾驭着小舟缓缓靠岸,向着身后的绯烟侧颜轻道:“船已靠岸,姑娘该上路了。”
白止不乏对绯烟的兴趣,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绯烟高挑丰盈的身子带起一阵香风,她从白止身边走过,在岸边转过身来。
美人歉身一礼,檀口娇音软软:“多谢前辈摆渡之恩。”
白止微微颔首,他脚下内力涌动,小船儿逆流而行,向后退去。
白止的身影离岸渐远,他声音清朗,向着岸边的绯烟朗声道:“我观姑娘与在下缘分不浅,今日你我就此别过。待来日再见时,希望姑娘能将闺名相告。”
缘不缘分的无所谓,只要白止守着燕丹,日后不愁遇不到绯烟。
东皇太一想利用她来骗取燕国的苍龙七宿,白止何尝不能提前截胡呢?
岸上,目送着白止离开的绯烟闻言,美眸里闪过几分异色。
她琥珀色的眸子在黑夜里也分外明亮,美人临江独立,喃喃自语道:“缘分不浅吗?虽然你长得好看,可我也不能嫁给个糟老头子呀。”
念至此处,绯烟忙晃一晃脑袋,摒弃这乱七八糟的想法。
美人再瞥一眼身影已渐渐模糊的江上少年,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湖渺远,她绯烟来了!
…………
三日后,宛城。
这里是楚国的边陲,毗邻百越之地。
宛城临山,周围一片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森林。
这里瘴气横生,蛇虫鸟兽遍布,森林之中晦暗幽深而充满危险,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囚犯流放之地。
宛城周围水网环绕,河道密布,有着丰富的渔业资源。
但当地居民并无织网捕鱼的本领,仍旧在用着上古木矛叉鱼的土办法。
在这片环境恶劣的土地上,生长着一批精悍果勇的九黎后裔。
他们精于弓箭狩猎,擅长布置陷阱,在这片森林里靠自己的勇敢和智慧辛勤谋生。
日子过的虽然并不富裕,但也安逸,知足。
白止一路走来,且行且看,见此地风土民俗,文化建筑别具一格,颇有一番巫越之地的特色。
这里是楚越交融之地,虽然十年前韩楚伐越的战争血腥犹在,但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寻常百姓眼里,生存才是他们唯一的追求。
家国仇恨,那是高高在上的贵族才会考虑的东西。
白止立足一座小楼盯上,眺望更南方的百越之地。
沧海桑田,曾经在卧薪尝胆的勾践手里称霸一时的越国如今早已烟消云散。
越人故土情深,在越国的瓦砾上建立起了大大小小的家园,方才有了百越的由来。
但在十余年前韩楚联手的一场伐越大战里,
越人脆弱的木石城墙没能抵挡住韩人的强弩利箭和楚人的重骑军团。
百越烟消云散,无数越人为了活命,不得不背离故土,向着远方迁移。
“百越……”
白止的思绪带着几分回忆,他想起越王八剑,想起半人半机关的无双,想起那神奇的百越巫术,以及那个名为焰灵姬的女人。
少年的思绪定了定,脑海里浮现那水牢中勾魂夺魄的一幕。
他唇齿轻启,露出一抹微笑。
美人如玉剑如虹,好不容易来一趟百越,何不趁此机会,去清理清理体内的寒毒?
山风猎猎,吹起林海松涛波澜起伏。
正在白止在思绪里徜徉的时候,空气里陡然一静。
飞鸟无声,弦月失色。
竹楼周围,一股浓郁的血色翻涌而来。
强大的内息压迫空气,白止呼吸一滞,全身肌肉顿时紧绷。
他手按腰间,水寒嗡嗡作响。
它在欢呼,
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可怕敌人,让它止不住的铮鸣。
血云蔽月,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柄黑剑犹如穿云利刃,向着白止的后脑直刺而来。
“当啷,”
白止剑出如龙,水寒带起耀眼的蓝光向后挑起,与黑剑撞在一处,发出巨大的声响。
剑身附着的巨大力道,让背后偷袭的来人掌心酸麻,几乎握不住利刃。
他脚尖在竹楼边缘一点,瞬间抽身而退。
“许久不见,当初仗势欺人的狗崽子,竟然有了如此惊人的进步?”
黑幕下,一张熟悉的脸缓缓露出,只是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令白止瞬间青筋暴起:
“艹,狗日的玄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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