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离开,季晨一个人走在街上,一路上,引得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心智就好似被抽离了身体一样,像一个丧尸一样。
最后,他走到了案发地点,车的废墟已经被警戒线围上了,警察都已经离开了。
他站在那里,看着带有血迹的柏油马路,好像,多看几眼,季警官就能回来。
过了一会,下起了雨。周围的人纷纷离开了,而他还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块地。雨水打在脸上,没人能看的出来,他哭了。
雨下的很大,打在身上很疼,很疼。这就像是老天在为一位优秀的人民警察的离世而感到悲哀,同时,雨水打在身上的疼痛也在告诉季晨,这是真的。
季晨眼看着,这场大雨将地面的血迹冲洗干净了,连最后一点有关父亲还有可能活着的痕迹也没了。
这场雨,它想告诉季晨,记忆会冲淡,就像这场雨冲淡了地上的血迹一样。而见证了这个记忆的人却执迷不悟。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知道,他当时有想过移动自己的脚,但没有力气了。当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去移动自己的时候,刚迈开第一步,他就狠狠第摔倒在地,像一个刚学习走路的孩子一样。
回到家,家里有人在等他,不过不是父亲,是小龙。
“你回来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犯罪现场、车祸现场不能随意动,会破坏现场。”
“那你还......”
“可当时躺在里面的,有我爸!”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小龙走到季晨的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肇事车辆,逃逸了!你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他当着我的面逃走的。”
“能......能描述一下吗?”
“轿车,黑色。车牌是沪XXXXXX。”
“你记住了车牌。”
“他跑的时候,我盯了他好久。”
“行。后天上午十点,老大的......最后一程。一会,洗个澡。我先走了。”
“等一会。叔,那车开走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损耗。”
“什么?你别闹了!”
“我没闹!你就没想过,警车被撞成那样,它竟然能跑?”
“你的意思是,那车改造过。”
“对。而且是蓄意谋杀。”
“这事我们都不敢下定论,你就别瞎想了。这事,我们一点讨回公道。”
说完,就离开了。
小龙走后,家里陷入了沉默。季晨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墙上的照片。
一共三张照片,一张,是他小时候,刚会说话的时候季警官拍的;一张,是季警官穿警服的照片,很精神,很帅;一张,是父子俩唯一的合照。
这是季晨上初三前,在海边的合影。
他闭上了眼睛,已经哭不出来了,泪,流的已经够多了。
等到送别那天,小龙在会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季晨,但又不能因为他而延长时间,所以他们就按照原计划进行了。
举行完,将遗体送往火炉的时候,孟警官没前同随往,他看了看最黑的那个角落,然后走了过去。
“怎么不出来?”
“您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爸跟我说过,从小你就喜欢这种角落,我就试了试,果然。”
“孟叔叔......我......我没爸爸了。”
说完,孟警官向里走了走,找到了季晨,这时,他隐隐约约能看清季晨的样子。胡子很明显,这几天没有刮过。
“没事,你还有我们,你爸爸他......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留在你身边。”
安慰了季晨好久,终于,季晨哭不动了,也累了,在孟警官的安慰下睡着了。
孟警官跟小龙还有刘子怡父母说了一声就带着季晨回家了。
路上,孟宁哲看着季晨的样子,小声地对着孟警官说:“爸,季晨,他不会出事吧?”
季警官投过镜子,看了看季晨,说:“放心,季晨不会出事的。不凭别的,就凭他是季晨。”
“但他看着好憔悴啊!”
“这肯定的啊!亲眼......亲眼看见了那场车祸,打那天到现在,一直没睡,刚刚才睡着,又喝了很多酒。”
“酒?爸,你别闹了,季晨不能!”
“你刚刚又没离他那么近,而且你还感冒了,鼻子一点味都闻不到,你能知道?”
“真喝了?”
“嗯!宁哲,以后,等你都上大学了,多和季晨联系。”
“现在为什么不行?”
“不是现在不行,是因为你们都是高中了,时间没有大学时候的多。”
“我知道了。”
“对了,我手机在哪?”
“我这呢!怎么了?”
“和你妈打电话,我有事跟她说。”
“好。”
说完就给自己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孟,季晨没事吧!”
“现在看起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那就行!你们这几天就留着那里陪陪他,我这马上忙完了,一忙完我就飞过去陪你们。”
“嗯!对了,老婆。我想......”
“知道,你想准备多少钱。”
“一个月,两千吧!”
“有点少,两千五吧!咱们再多了也没有了。”
“够了!这老季也没多少存款。他赚的钱,一部分开销,一部分帮附近的孤寡老人,剩下的,存一点,捐一点的。我怕那点钱,支持不到季晨高中毕业。”
“我知道。当时咱们家最难的时候,老季二话没说就把他家的钱全给咱们了,现在,轮到咱们回报他们了。”
“行!我就是跟你商量一下这个事。”
“那我知道了,挂了!我这马上就得做手术了!”
“好。”
说完,挂断了电话。
孟宁哲拿着电话,看了看他爸,说:“给少了!”
“是少,但现在只能给这么多啊!我一个月三千五,你妈妈一个月三千五。你和季晨都要上学,这一个月就五千,剩下两千,一千咱们开销,一千给你爷爷奶奶寄去。没有多余的。等我俩涨工资的!”
“爸,为啥不给姥姥姥爷寄钱?”
“我跟你讲,就冲你这话,姥姥姥爷今天晚上都得到找你。”
“我就问问,别说这么吓人。”
“你还知道害怕。”
到季晨他们家楼下,孟警官打开车门打算抱季晨上去。刚抱起来,季晨就醒了。
“再睡会吧!”
“不睡了,叔叔,能......放我下来吗?”
“啊!下来吧!”
等回到季晨家,孟宁哲和孟警官惊呆了,家里特干净。
孟宁哲小声地对他爸说:“爸,不是喝酒了吗?”
“这......你说,有没有可能出去喝的?”
“外面喝贵吗?”
“别的我不知道,反正烧烤店里的正常价。”
话说间,季晨倒了两杯水给他们。
“叔叔,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你到时候就该回去回去,别耽误自己的工作。”
“不耽误。”
“我们陪陪你。”
“真不用,我一个人,反倒还好点。这几天,我自己一个在家,除了出去吃饭,会接触其他人,其他的时候,都挺正常的。今天在殡仪馆,我本来没想藏起来的,但我看着人越来越多,我认识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我怕了,我慌了!我他们跟我提前他,所以我就藏了起来。”
“有时候,我都特幼稚地想,是不是只要我不去送他,他就还没死。但我发现,我错了。无论我去不去,我最后,都会得到得到一个结果,我爸的骨灰。”
“你别太......”
孟警官不知道该怎么说,现在,无论说什么,季晨都无法接受。
“我真的没事,我之前看到过一句话,但我没想到,这句话,我能这么早经历。”
“那话这么说的:一个人这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第一,身体的死亡,这时,你不会有任何的感知;第二次,是社会的死亡,你已经不具有任何的社会权利了;第三次,是真正的死亡,因为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不在了。”
说完,季晨顿了顿。
“他不会经历最后一次的,是吗?”
“肯定的,你的父亲,会被大家记住点,永远。”
说完,当天下午他们就回上海了。
一个呆着家里,季晨没有事干,想再买点酒消消愁,可楼下的小卖店根本不卖他,他必须绕远。他不想出去,方仿佛一出去,就有人提醒他,你父亲已经去世了。
晚上,传来了敲门声。他打开了门,是小龙。
“叔,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这事现在跟你说,会让你更不好受,可这事,你有知情权。”
“什么事?”
“你小萱阿姨她......”
“她怎么了?”
季晨心里莫名地很慌。
“接受不了事实,在家割腕了。没抢救过来。”
这对季晨来说,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在他心里,小萱阿姨,是他第二个亲人。现在,他们都一一离开他了。
“小龙叔,是不是......所有我爱的人都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离开我?”
那天,季晨也明白了一个大家总说的一句话。
不是所有你爱的人都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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