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寻天记

    
    “武曲金星下次临近大约在五百年后，你可以等，也可以尝试。是等是闯，是生是死，这是你的选择。”灵婷说。
    盘轩没有说话，他想到百雀儿为他逃出医仙山甘愿深入虎狼之口，为他逃出萧宫甘愿承受老太监的一记烈血掌。他想到她的尸身，想到破轮回丹。他眼中的目光逐渐坚毅，他攥起拳头说：
    “前辈，请助我闯阵！”
    灵婷微微颔首。
    “今夜我要凝神养气，准备明日破阵，你也收拾妥当，调整身体状态。”灵婷叮嘱道。
    “小子明白。”盘轩拱手。他突然想到一处不妥之处，便问：“前辈，明日并非兽潮之日，岂不是没有地利？”
    “没有便罢了。”灵婷轻描淡写地说。她说完便回到二楼走廊，准备回房间里去。
    “前辈，可有需要小子带给灵刹国的话？”盘轩赶忙问道。
    灵婷停下脚步，点点头，向他摆了摆手，走进了房间里。
    盘轩落入五行阵，已有近一年的时光。肉身修行、灵气修行与炼丹都是灵婷指点，教授。在他的记忆里，她是百雀儿以外，第一个与他长时间相处，替他疗伤的人。仓促间得知明日便要分离，心中忽然觉得万分不舍。他不知怎么表达他心中的感激与依恋，想起自己在山中还学得了另一门手艺，于是窜进厨房，在锅碗瓢盆间忙活了大半天。
    他没耗费什么力气，不需休养，依靠炼丹时对火候的掌控，他的厨艺也突飞猛进，因此做得了十八个菜的宴席，从山中取来果酒，摆在院中。
    时已入夜，盘轩怕灵婷休养中，不敢大声喧哗，只在院子里轻声喊道：“前辈，这一年中多蒙前辈照顾，小子做了一桌饭菜，酬谢前辈，还请前辈赏脸。”
    楼上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仙鹤和驺吾腓腓闻见饭菜香味，落进了院子里。腓腓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使他的情绪缓和了些。
    “前辈。”他提高了嗓音。
    “吱啦——”二楼的门开了。灵婷一身华服，出现在走廊上。盘轩看得呆了，觉得她身上似乎有光照亮了院落。
    “坐吧。”转眼，灵婷出现在他的身边。
    盘轩回过神，等灵婷入席后才坐下。
    “这一封信，”灵婷将一封书信递到盘轩面前说，“等你去灵刹国时，交给我的女儿。她名叫灵玥，我离开时，她才三岁，如今与你一般年纪，你见了自会认得。其他事宜，她会安排。”
    随后她取出一枚玉戒，放在信封上说：“这个信物，你收好。只可交给她，不要给任何人看。”
    盘轩取来玉戒，见玉戒朴素，通体乳白，只在顶端雕出一座三足小鼎。盘轩认真点头，收起书信和玉戒。他倒了两杯果酒，一杯放在灵婷面前，一杯端在身前，再次谢道：“前辈，这一年中承蒙照顾，小子终生不忘，定会及早回来破五行阵。”
    盘轩一口气饮下杯中酒。
    灵婷没说话，捏起酒杯，小啜了一口。
    “这些……”盘轩指着桌上的菜肴，欲言又止。
    “嗯。”灵婷并不推辞，每样菜肴都一一尝了一口。她拭去嘴唇上的油腻，不再进食，问道：“出去后，你要去萧京？”
    “对，我要取回雀儿妹妹。”盘轩说。
    “你在萧宫里闹出那么多事情，又在京城出现，不怕被人捉去？”
    “小子的族中有易容术，只要取一丝血液，便可变化成那人的模样。”
    “哦，我倒忘了，你是盘族的人。不过你虽能易容，武技却不会改变。最好不要与人冲突。”
    “小子明白。”
    灵婷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隐隐发光，点在盘轩的眉心，说：“我传你一套枪法，待你出去，可以寻一柄枪，若有不得已之时，可用之。”
    盘轩闭目，脑海中涌入一股柔和的神思，那神思变幻之间隐隐展现出凌厉之气。
    金蝶穿花枪！
    “这套枪法乃我所创，你境界不够，只可用些入门招式，否则日后反对你不利。”灵婷说着站起来。她已交代完她要托付的事，转身向楼上走去。盘轩目送她离开，见她走到房间门口，停下脚步。她转身对一旁的仙鹤说：
    “鹤，你也跟他走吧。”
    说完，她便从走廊上消失了。
    仙鹤呱呱叫了两声，飞到了走廊上，朝房间的方向望着，在那里坐了下来。
    盘轩一夜未眠，思绪万千。在天亮之前，他张开气穴，将气穴中凝聚满天地灵气。
    驺吾与腓腓消失了一夜，天亮之前才回到他的身边。
    东方露出第一缕阳光时，门吱呦响了。灵婷缓步而出。仙鹤并未在走廊上。灵婷望向盘轩，向他点点头。盘轩默然拱手。
    驺吾和腓腓进入了古雀令中，唯独仙鹤不在。灵婷用铃铛唤它，许久不见它来。
    灵婷仰头看了一眼天空，摇摇头，轻轻骂了声：“这个畜牲。”
    他们不再等它，灵婷在前，盘轩在后，两人步行从山腰上走到山脚的五行阵前。一路上，万物静寂，盘轩身上被晨露打湿，脚上也沾满了泥水。再看灵婷，她的身上干净依旧。
    “就在此吧。”灵婷停下来说。她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从山中庭院笔直到五行阵前。
    “你在此等候，见我破开五行阵，你便倾尽手段，从缺口冲出去。胜败只此一次。”
    灵婷留下盘轩，消失了。
    盘轩坐在一块巨石上，周遭阒寂无声。他平心静气，等待着薄雾散开。
    天空中，一颗大星向大陆飞速靠近。那大星金光灿灿，锐气逼人，即使相距遥远，盘轩也感到心中一股寒意。自古金主杀伐，武曲金星的杀伐之气凌驾于世间所有金气之上！
    “呔！”
    盘轩耳中听见一声轻叫。
    只见山中庭院之上，灵婷浮在半空，金色的灵气从她体内溢出来，在她的身周流动，一杆长枪浮在她的面前，那长枪通体金光，枪杆上雕着数只麒麟，麒麟乃是金属性的圣兽。枪头尖锐如针，一轮金色的弯月绕在枪尖上。
    好兵器！盘轩虽不知灵婷的兵器是什么，还是不禁感叹。灵刹国是炼丹炼兵之国，果然名不虚传！
    灵婷双手结印，在她身周的灵气渐渐化成一朵金色的九瓣花朵，将她裹在其中。而那杆长枪向天空中上升，通体金光大盛，尤其是枪尖。
    盘轩隐约看见灵婷嘴中微动，念念有词。她不知念了些什么，念至最后，一声大喝，天空中突然一声巨大的雷鸣般的响声。
    盘轩抬头仰望，看见在薄薄的雾气中，一点星光穿透无尽空间向大陆射来。那星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粗大，不断接近，带着越来越响的尖锐嗡鸣。
    “吱……”
    武曲金星的星光从五行阵的顶部落下。灵婷的长枪往上一迎，枪尖金光更盛。
    “嗡嗡嗡……”
    长枪巨震，金色的灵力与武曲金星的星辰之力相撞，融和。
    灵婷倏然睁开眼，周身的金色花瓣尽数化为一缕缕金色灵气向长枪上汇聚，而武曲金星的金光则不断接引到枪尖上。
    “嗡嗡……”
    长枪震动着，愈发金光灿灿，逐渐变成一支金色灵力与金色星光铸就的光枪。灵婷脸上变得有些苍白，显然消耗极大。
    “去！”
    盘轩看得呆时，听见灵婷一声喊叫，猛地醒来。只见武曲金星星光不再降临，而那柄光枪调转枪尖，向他这面刺来。
    “嗖——”
    光枪快如流星，眨眼间便刺入五行阵。五行阵立即显形，五色调和，运转，化成无尽土属性灵力，试图克制光枪。但光枪实在太快，合断念初境的灵力与武曲金星之力，锐不可当。一息之间，在盘轩面前，光枪一往无前，刺穿五行阵，开出一个数丈高的大洞。
    “快走！”
    盘轩脑海中响起灵婷的声音。他不再犹豫，全身化为金身，双腿蹬地，向五行阵的大洞中掠去。还没进入洞口，他便感到一股巨大的斥力砸在他的身上。他的速度骤然减缓。盘轩将气穴中的灵气加诸于肉身，增强自身的力量，向洞中走去。
    大洞中，各种力量混杂。盘轩每往前一步，身体承受的力道便增加一倍。而那些力道忽而压得他动弹不得，忽而拉着他，仿佛要将他撕碎。大洞的洞壁上覆盖着一层金色薄膜，那是灵婷集合星辰之力维持大洞开放的壁垒。但还是有五行阵中的天地灵气从金色薄膜中漏进洞中。天地灵气暴乱，忽而化为如刀的狂风，将盘轩的衣衫割碎，忽而化为粗野的巨雷，震得盘轩金身欲裂，忽而熊熊火焰四起，忽而金戈铁马铮铮……盘轩行到一半时，已是举步维艰。
    五行阵中漏出的天地灵气正在变多，狂暴的灵气在他的金身上割出浅浅的伤口。往前的洞壁上金色薄膜若隐若现，数丈大的洞收缩到了三丈大小。
    “不好！”
    盘轩暗道一声。
    几乎在同时，他听见一声尖锐的鸣叫，轰轰隆隆的震动在洞中响起，大地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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