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回到以前就好了······”
任凤华拿出帕子替她轻柔地擦着眼泪,心疼地劝道:“嘉和,没事的,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别的法子。”
嘉和却只是无望地摇头:“没用了,我好不容易求到了父皇的首肯,满心以为可以逃离宿命,可是苏律这混蛋——”
她说到一半开始哽咽,难以自持地哭了起来。
任凤华心中也是无比酸涩,她轻轻地拍了拍嘉和的脑袋,缓声劝道:“嘉和,听我说,你先回宫好好歇息一会儿,婚事我来替你想办法。”
嘉和闻言抽泣了一会,打了个哭嗝,终于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往任凤华怀里蹭了蹭:“华儿,谢谢你——”
“走吧,我先送你回宫。”任凤华看着急急忙忙往这里找来的大宫女,吩咐她叫来了马车,而后陪同嘉和一道坐了上去。
车上,嘉和靠在任凤华的肩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窗外,面上神情有些麻木。
察觉到任凤华时不时投来的担忧眼神,她提起精神笑了一笑,坦然道:“华儿,我想要放弃了——”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任凤华却只是认真地凝视着她,少顷,沉静地点了点头。
嘉和同她对视一笑,笑意苦涩中却又带着明朗。
“姑娘家家的,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吧!”下一刻,她双手合十一击掌,慨然道。
任凤华见她眉开眼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目送着大宫女将人扶进了宫门。
回到王府之后,还未进门,阿六和琉璃便急急地迎了出来,担忧地问道:“娘娘,你怎么样了!!”
尽管收到了任凤华表示自己要先回去的暗示,两人却还是担心她被情绪激动的嘉和带走受伤。
任凤华却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态度与寻常无异:“我没事,先替我梳洗吧。”
“好嘞。”琉璃赶忙上前拆下了她略为繁复的头饰,而后将乌发理顺,珍儿则细心地添好了房中的安神香,将榻上的玉枕都换成了助眠的草药枕。
倦意渐浓,任凤华没有推辞珍儿的规劝,静静地窝到了被褥中,不多时便陷入了沉睡。
珍儿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门外却突然走来一道颀长人影。
“殿下——”
秦宸霄只是冷然扫了她们一眼,随后低声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
这些日子来,珍儿看得出自家小姐与殿下之间的异样氛围,见状心登时高高吊起,大着胆子寸步不让,结巴着回道:“殿,殿下,娘娘已经睡下了。”
话音落下,她只觉得屋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冷了许多,琉璃一向比她敏锐,眼见着这“活阎王”就快动怒,赶忙拉上了满脸不情愿的珍儿,一边走一边说:“丫头不懂事,望殿下见谅。”
两人到了殿外,珍儿还是不放心地回头望:“娘娘好不容易才睡一个好觉,这么一闹,哪里还能睡好?”
琉璃拍了拍她的背,宽慰道:“好啦,娘娘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要看看我们还能拦着不成?娘娘已经难过了这么久了,这回殿下若是肯低头,说不定能重归于好呢。”
听到这话,珍儿才终于放下心来,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正要往外走,却突然留意到廊下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嬷嬷!”珍儿眼力拔群,立马发现了蹊跷,拉着琉璃追了上去。
······
殿内,秦宸霄接过了珍儿搁在塌前的小扇,轻缓地替任凤华扇起风来,见榻上之人呼吸彻底平缓,他才停住动作,慎之又慎地躺到了她的身边,克制而又温和地圈住了她的腰身。
而后贪婪而又虔诚的,嗅着怀中之人发间的栀子花香。
最后在任凤华的发间留下一吻。
一夜好梦。
夜已深。
珍儿拉着琉璃跟了嬷嬷一路,直到前者停在了王府一个隐秘的角落,将怀中东西扔下之后便左顾右盼地匆匆离去。
两人对望一眼,琉璃自认年纪稍长,嘱咐珍儿留在原地,自己则大着胆子顺着嬷嬷方才的路线摸索到了被她掩埋在树下的绢布包裹。
借着隐约的月光,她看清了手中捧着的物件,不由面色一变。
珍儿注意到了她拿回东西时面上的异样神色,好奇地问了一声:“琉璃姐,你找到了什么?”
琉璃有些尴尬地将手中的包裹腾了出来,但见被绢布细致包裹着的,竟是书信香囊云云的物件,更令人愕然的是,里头竟还有一本画工露骨的春宫图!
“这!这这!”珍儿见状骇然退后了两步,面上满是不可置信,“这便是方才嬷嬷藏的东西!?”
琉璃却兀自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拿着包裹中的书信反复看了两眼,疑惑道:“据我所知,嬷嬷根本就不会写字,这些书信——”
珍儿疑惑地摇了摇头,提议道:“咱们还是把这些东西交由娘娘定夺吧。”
两人达成了共识,这才小心收好了包裹,原路赶了回去。
如此折腾了一晚上,天已经微微亮了。
回到屋中的时候,秦宸霄已经率先醒了过来,眸中满是清明。
“别告诉她本王来过。”
留下这一句,他便掖紧了任凤华的被角,又深深望了她一眼,才缓步离去。
他走后约莫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任凤华便悠悠转醒,空气中又是那阵若有似无的冷香味。
琉璃和珍儿见她面色凝重地起身,不由如临大敌,赶忙急急地迎了上来:“娘娘,你醒了,奴婢们来为您梳洗吧。”
任凤华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环顾四周,面色有些难看。
“昨日我分明是先歇到小榻上的,醒来怎么会在里屋?”
琉璃闻言忙答道:“外头凉,里屋睡着才不会惊梦。”
“你们两个姑娘家真能不知不觉地将我送进来?”任凤华见她目光躲闪,不禁有些起疑。
眼见着琉璃已经不能应付,珍儿赶忙自一旁窜出,斩钉截铁地回道:“娘娘只要能睡上一个好觉,奴婢们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又趁着任凤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地撞了琉璃一下,后者当即会意,将怀中揣着的绢布包端了出来,一五一十到道:“娘娘,这是我们昨日在无意中发现的被嬷嬷埋在后院一角的东西。”
“嬷嬷?她能藏什么东西?”任凤华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惊疑。
珍儿从包裹里挑出了一个香囊,交到了她的手中,一面迟疑道:“如果奴婢没有记错,这个式样的香囊一般都用作定情,花纹很好认。”
“嬷嬷这是要······”任凤华若有所思地用指腹摩挲着缎面上的鸳鸯刺绣,少顷,抬头吩咐道,“去将嬷嬷叫来,我要亲自问她。”
嬷嬷尚且不知道自己昨夜的行迹已经败露,听闻任凤华传唤,心中惊喜,特地还赶时间制作了一道糕点,才端着食盒敲响了房门。
“进来。”任凤华的声音自门后传来,嬷嬷赶忙推门而入,却见偌大的一间屋内,只有她们二人。
尽管如此,嬷嬷依旧没有察觉到异样,反而还满脸笑容地将糕点端到了任凤华面前,笑言道:“小姐近日消瘦了不少,得多吃点东西补补身子才是。”
任凤华却只是深沉地看着她,缓声试探道:“前些日子,府中刚刚赎走了一个小丫鬟,说是要回家结亲去了,我还吩咐琉璃帮她添了些嫁妆,不知道嬷嬷记不记得?”
嬷嬷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便听得任凤华继续道:“府中其实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若是有成家心思的婢子,我也向来不会苛责,毕竟姻缘天定,强改不得。”
嬷嬷这才有些心慌起来,结巴着解释道:“老奴只想侍奉小姐,没旁的心思!”
“真是如此?”任凤华微眯起眼,预期未变。
嬷嬷愣了一下,有些语无伦次:“老奴的意思是,我没想好,不是,我还不曾——”
见她说话前后颠倒语无伦次,不消细听都知道是在撒谎,任凤华缓缓地坐直了身体,在对方惊讶心慌的注视下,缓声问道:“嬷嬷可是有心上人了,若是有了心仪的人选,我定送您风光出嫁。”
嬷嬷闻言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自己的秘密竟然这么快就被任凤华给发现了,面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沉默片刻后,却只是嗫嚅。
“老奴······老奴还不想成亲······”
她说着说着却突然激动了起来,面上涨得通红:“我没有要走的意思!!”
见她无端动怒,任凤华微挑起了半边眉毛,疑惑问道:“我不过随口一问,嬷嬷为何发这样大的火?”
嬷嬷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低吼出声:“小姐,你是不是觉得老奴只是一个累赘,如今您飞黄腾达以后,就嫌我无用了是吗!?”
任凤华没想到她会这样偏激,正想要开口,嬷嬷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依旧歇斯底里地宣泄着自己的苦命和抱怨着她的无情。
任凤华不知不觉间背了数条莫须有的罪名,眼见着开口无用,索性便只是沉默。
原本是想等着对方自己平静,可是嬷嬷嘶吼了片刻,忽而像变了一副面孔似的嘲讽一笑:“小姐,你莫不是忘记了,关于你身世的秘密,知情者可不止老奴还有护国公大人,还有相府!!”她顿了顿,面上申请近乎癫狂,“你当真以为自己已经高枕无忧了吗,相府的人难道还会轻易地放过你嘛!?”
任凤华没想到向来疼爱她的嬷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一颗心像是被沉进了湖底,凉得几乎窒息。
用力地喘了一口气之后,她才缓过神来,沉声喝止道:“你住口,我是真心在为你做打算,你何故疑神疑鬼至此!”
“真心?小姐,事已至此,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嬷嬷却忽而放声大笑,小声喑哑,“你和你娘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天真伪善,假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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