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翎风,你此番匆匆来找母后,是否有什么要事?”淑贵妃用了口热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翎风也不和她拐弯抹角,径自说道:“儿臣此番进宫,是为了劝谏母后,务必要与玉妃娘娘冰释前嫌,打好关系!”
“玉妃!?”淑贵妃闻言申请错愕,俨然一副不悦姿态。
玉妃作为大皇子生母从前与她近乎势同水火,两人谁也不服谁,相处一室更是话不过三,如今要让两人交好,无异于夏蝉语冰。
话音落下,两人缄默良久,秦翎风以为此番必是要废上好一番口舌功夫,然而就在下一刻,淑贵妃好似斟酌除了就结果,慎之又慎地点了点头。
“母后答应你。”
“当真!?”秦翎风喜出望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淑贵妃却只是和煦浅笑:“我这做母后的总是要为孩子考量的,大皇子虽失宠,却仍有余力在,比之树敌,母后自然会选择帮你笼络人心。”
“多谢母后——”秦翎风闻言心中感动,说着作出了一副幼子情态,任由淑贵妃怜惜地在他头上摸了两把。
“孩子,只要你能如愿坐上那个位置,母后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淑贵妃见状也有些眼眶泛酸,真要借势再叮嘱两句的时候,殿外却有人匆匆赶了进来。
“娘娘,殿下,安和公主传信回来了!”
宫嬷嬷急步而入,双手将信笺呈上。
淑贵妃赶忙箭步上前拿过了信纸,口中不住兴奋地念叨着:“太好了,这孩子可算是舍得回信了!”
她迫不及待地捧信读了起来,谁知才刚一目三行,她便像是猛然被抽去了魂灵一般,颓然软倒在了地上。
“安和,我的安和啊······”
秦翎风见状心底一凉,赶忙上前扶住了她,拿过信纸一瞧,却也将信纸捏得紧皱起来。
原本以为承载着思念之情的家书,上头写着的却是安和的死讯!
“安和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啊!怎么就······就怎就!”淑贵妃只觉心如刀绞,她将信纸上的寥寥数字看了又看,视线死死的定在“安和公主殁”几个大字上,少顷,终于凄厉地哭喊起来。
“母后,母后您不要太伤心了,儿臣一顶极力调查出安和的去世的真相,绝对不会让皇妹枉死!!”秦翎风心里同样也不好受,饶是安和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总归也是他的胞妹,如今骨肉血亲离世,自然是满心痛苦,他将拳头捏得极紧,眸中满是迸溅的恨意。
淑贵妃心中又痛又悔,最后化成了无边的恨意,她一掌拍在桌案上,面容因为痛苦有些狰狞:“一定要将害死安和的凶手找出来,本宫要将他大卸八块!!”
秦翎风赶忙垂首应道:“儿臣一定会为安和报仇雪恨!!”
这厢淑贵妃母子乐极生悲,两人相拥而泣,竟忘了中秋宴已经悄然开席。
任凤华同秦宸霄落坐席间后,堂中便有歌舞声起,觥筹遥遥相错,场面渐渐热络了起来。
李怡清就坐在两人的斜对角,眼神却时不时地往边上飘,而视线的尽头,正是正饮酒如流水的苏家四爷。
发现这一点后,任凤华不禁有些担忧,谁知才往那处瞟了一眼,苏四便意识到了她的视线,登时提起酒盏朝着她遥遥一敬,口型分明是“幸会”二字。
任凤华嘴角微微一抽,她刚要挪回视线,却见坐在边上的秦宸霄却忽而蹙眉追来视线,冷冷地看向对面的苏四。
视线两相交接,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片刻后,苏四竟又展眉朝着秦宸霄疏朗一笑,眉眼中难掩得意之色。
咯。
是玉筷碎裂的动静。
任凤华颇感无奈地伸手在秦宸霄的手指上捏了捏,不动声色地安抚了一阵,才让对方勉力忍下了对面之人的挑衅。
“大皇子之事没有祸及苏家,还真是便宜这些人了。”秦宸霄板着脸接过任凤华递来的蜜饯,眉宇间还是有未退去的煞气,“苏老平白躲过封风波,竟然还就此收留了个外邦皇子作儿子,还真是老而弥坚。”
任凤华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森冷寒气,下一刻又送上了一杯热茶,秦宸霄吃人嘴短,只得闷闷地将此事掀篇。
不多时宫铃三声响,皇帝携众宫妃入席,场面浩大,宾客们早早停住了动作,恭顺地俯身行礼。
“诸位平身吧。”
皇帝今日心情显然不错,端肃地在高位上落坐之后,他第一个看向的便是秦宸霄。
“霄儿,近来身子可有好些,可有按照太医院的吩咐及时用药?”
依旧是一副慈父做派,甚至比往日还要热情些。
秦宸霄却还是冷淡作答,回话可有可无:“多谢父皇体恤,儿臣无恙。”
边上的玉妃见场面有些尴尬,赶忙笑着出来扯开话题:“对了,今日的中秋宴是雪嫔妹妹一手操办的吧,真是事无巨细,这宴会能如此顺当,妹妹功不可没呢!”
任清雪闻言谦逊一笑,面上却难以掩得意:“姐姐说得哪里话,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一句“分内之事”,淑贵妃的脸色登时就黑了下来,但她记得秦翎风的叮嘱,因而尽管心中再膈应,她也依旧笑着迎合玉妃道:“玉妃妹妹说得再理,雪嫔的确是大功臣!”
任清雪见死对头都甘拜下风,心中越加得意,一时竟有些忘形。
玉妃则颇感错愕地看了淑贵妃一眼,神情复杂地拍了拍心口。
见众妃子和乐,皇帝自然是最为宽心的,朝玉妃递去赞赏一眼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任清雪身上。
“雪嫔,也不许太多操劳,腹中的孩儿才是最紧要的。”
“臣妾知道了,多谢皇上关心。”任清雪闻言面上笑意更甚,与此同时还不动声色地瞥了淑贵妃一眼。
众宫妃按次序纷纷落坐,皇帝边上淑贵妃和皇后的席位不相上下,而下头就是近日风头正盛的任清雪,位置偏下的华贵妃却迟迟不肯落坐,等到后头的玉妃都坐下了发问了,她还是依旧绷着脸僵立着。
“姐姐怎得还不坐下,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玉妃的神情殷切,三分关心都被她演成了七分。
华贵妃见她多管闲事,忍不住抛去了一个冷眼。
皇帝见状微微收起下巴,略有些不悦:“华贵妃这是怎么了?”
任清雪自知打压人的机会来了,忙不迭地站出来,作出了一副柔弱姿态:“对不住姐姐,今日的宫宴我是按照旧年的仪制来安排的,是由子嗣多少来安排位次的,想来是有些冒犯到姐姐了,妹妹先在这里赔不是了——”
见她将锅都往虚头八脑的东西上甩,华贵妃尽管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咬牙切齿地答了“无妨”。
皇帝见状心念流转,状似无意地看向了席间的女眷,视线却准确地笼在了任凤华身上。
淑贵妃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登时开口打起了配合:“子嗣确实是头等大事,现下一众皇子也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想来不多时就可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她说着自然而然地一一问起了诸皇子府里的情况,只是停在三皇子妃这的时间却格外长一些。
“对了,上回好似也说起过,三皇子妃这可还是要加把劲啊,你们夫妇佳偶天成,可要早日传来喜讯才是。”
皇帝闷声点了两下头,接话道:“子嗣之事不得耽误。”
淑贵妃的语气却渐转刻薄:“是啊,若是三皇子府女眷稀薄,还是应该多添点人的——”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秦宸霄便已经不耐地打断了她,慢声道:“贵妃如今将皇后的活都揽去了了,难道不嫌事多压身?”
淑贵妃闻言喉头一哽,一时无话可说,只得尴尬地低头用茶。
任清雪却不肯放弃这个能给任凤华添堵的机会,她趁着众人不语,轻笑了一声,作出了一副热心姿态:“既如此,我们不妨帮三皇妃掌掌眼,挑几个美人进院子,也好热闹些。”
“多管闲事!”话毕,护国公忍无可忍地将茶盏摔在了桌案上,怒目望向那一片不怀好意的妃子,“华儿是我护国公府的女儿,说话合该是有分量的,这些事她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吗,还要一群猫猫狗狗在边上指手画脚?”
任凤华见外祖父为自己力排众议,不由心中一暖,周身的冷意也跟着消散不少。
只不过这难得的一个中秋宴,因为有心人的刻意刁难,终于还是变得食之无味。
在座的看客们俱将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被波及。
任清雪是皇上力捧的人,此番被比作猫狗,拂的就是皇帝的面子。
“柳爱卿何必如此动怒,雪嫔不过是因为一副热心肠心急谁错了话,你与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皇帝勉力作出了一副和煦仁君的样貌,但是面上已然怒气隐现。
护国公却丝毫不惧,直接开门见山地指着边上神情晦暗的任清雪痛呵道:“有本事就让你边上那个妇人下来说话,狐假虎威算什么本事,惺惺作态,实在晦气!!”
他身为开国大臣,向来不惮对君主急言令色,此番见任凤华受辱,更是如此。
皇帝只得顺着他的脾气继续道:“皇嗣之事事关重大,雪嫔的建议也并非全无道理啊!”
秦宸霄见两人对阵,不知何时竟已站了起来,而后毫无预兆地朝着皇帝俯身行了一礼。
“霄儿,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儿臣只是觉得,皇嗣之事事关宗庙,由一个妇人干政,实在是有悖祖先遗训。”
任清雪见对方三言两语就往她头上扣了一顶高帽,登时慌乱地摆手辩解道:“臣妾没有,臣妾不敢对这般重要之事多嘴多舌,皇上明鉴啊!”
“话都已经出口,你此时喊冤,不怕为时已晚?”秦宸霄却寸步不让,他步履平缓的径自走到堂前,见任清雪做出一副委屈之态就要下跪,登时用指节击出一节断筷,不偏不倚地打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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