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凤华闻言面上带笑,忽而快走几步到了秦宸霄前头,脚步轻快。
秦宸霄也不问她突然这是作甚,只是微垂着头在后头踩着她的影子,一步一步地陪着她往回走。
“华儿。”
“嗯?”任凤华转过身来,微微挑起了半边眉毛。
秦宸霄却只是没头没尾地对她说了一句:“接下来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任凤华怔怔看他,两人似乎在许久之前就已心意相通,只是一个眼神她便宛转笑开。
她知道,秦宸霄一直都知道她在酝酿对秦炜安的复仇,只是从未多加涉足,这份信任就足以让人心暖。
“谢谢您,殿下。”任凤华几步走了回来,伸手牵住了秦宸霄的衣袖。
两人比肩而行,终于走到了明亮处,蓦然回首,才发现御书房与机关楼中间原来只隔了一条不长不短的密道。
“我说他怎么能来无影去无踪。”任凤华唏嘘了一声。
随后便听得秦宸霄解释道:“这暗道,原本是先祖为了在危急关头避难才修建的,却被这老贼改造作了囚禁之用。”
任凤华闻言低叹了一声,所幸如今善恶到头终有报。
两人路过御书房的时候,守在门口的王公公刚打了个盹惊醒,发现走到跟前的人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三皇子殿下,三皇妃娘娘安好。”
随后,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面上却带着藏得很好的惊异神色。
“皇上可在御书房中,我们特来请辞。”
王公公闻言往内殿的方向瞟了一眼,快声答道:“今日皇上有些乏了,正在里头歇息呢,咱家也不能私自作主放您二位进去不是——”
“那就不为难公公了。”任凤华闻言和煦一笑,随后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率先提步离开。
王公公望着两人的背影走远,只觉得一颗被高高吊起的心总算是能脚踏实地。
四处无声,他在原地合计了一阵,还是抹去了额上的冷汗,决定进殿去探看一番。
今夜的御书房比往日都要昏暗,走了两步,才看见桌案前的灯火徐徐亮了起来。
王公公心口一跳,却像是没发现异常一般,继续迈着碎步向里。
灯火摇晃下,桌案前一人独坐,半张脸没在阴影中,苍白得可怕。
王公公只觉头皮一凉,脚一软就要跪下,但是下一刻,多年如履薄冰的经验支撑着他继续前行,一边无比艰难地提起嘴边僵硬的笑意。
“皇上,今夜还没翻牌子呢。”
他的尾音比平日奸细,数三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勾了勾嘴角,语气冰凉:“今夜不用,朕······要静静。”
王公公嘴角微微抽搐,却还是无比恭顺地应道:“全凭皇上作主。”
殿外,任凤华同秦宸霄踏着宫道而行,尽头处却突然风风火火地奔来了一道人影。
“华儿!我可算是见到你了,我都要急死了!”
嘉和眼见着任凤华毫发无伤,当即惊叫一声就要扑上来,谁知却被秦宸霄一剑鞘稳稳拦下。
“好了,好了,我没事。”任凤华见状无奈地挡开了剑鞘,佯怒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笑着宽慰起上气不接下气的嘉和,“我半点皮肉伤也没受,你也好放心了。”
嘉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心里的愧疚终于渐渐消散,却还是有些失魂落魄地低声呢喃道:“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
然而对于皇帝的情况,嘉和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聪慧如她,显然已经猜测到今夜并不太平,,但她却还是将此事埋进了心底。
任凤华见她惊魂未定,便提出要送她回宫,月光撒在三人身上,前头两个姑娘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倒显得被落在后头的秦宸霄形单影只。
终于,嘉和小心地觑着秦宸霄的脸色,终于,趁在对方忍无可忍就要发号施令之前,她登时两手前伸,将任凤华完璧归赵。
“好了,人还给你了,别再给我摆臭脸了,我快冷死了!”
嘉和夸张地搓着自己的手臂,牙齿打颤,随后看着紧紧揽着任凤华不放护犊一般的秦宸霄,她又忍不住想笑。
片刻的寒暄之后,她望着那对璧人比肩而去身影,心中又是羡艳又是感动。
“如果能像皇兄皇嫂她们那样就好了——”
大宫女见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来了一句,不由疑道:“公主,你这突然说什么呢?”
嘉和闻言倒也不遮掩,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想看着他们一直这么幸福,所以,我总得为他们做些什么!”
“那公主你······打算做什么?”大宫女见她眉目坚毅,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便见嘉和小手一挥,一副慨然姿态:“本公主决定好了,要跟着苏律去趟西域!”
“天老爷,公主,您这是在胡说什么呢!您是万金之躯,那西域处处都是危险,那里是您去得了的地方!”大宫女闻言登时慌了神,急声阻止道,“公主殿下,还请您收回成命啊!”
“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再说我耳朵都得起茧子了!”嘉和却满不在乎地摆手制止了她,“我心里有数,不会出事的!而且,你可不许把这话和别人说,我是看平日里和你要好才同你说的,要是被我知道有别人听到了这件事,我就,我就把你送到别宫里去伺候!!”
这话虽然没什么威慑力,大宫女却还是不忍反抗,她看了看嘉和,又低下头,显然心情复杂。与此同时,正在深夜整理账册的苏律突然毫无缘由地打了声喷嚏,而后晃了晃脑袋,半天眼前都是晕乎乎的。
边上的侍从连忙打趣道:“瞧瞧,公子,咱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指不定有人在背后念你呢!”
“就知道贫嘴!”苏律闻言笑骂了一句,“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侍从挠了挠脑袋,还是有些不放心,“公子,你说咱们这走了也不和苏老爷子打声招呼,万一被老爷子发现追上来怪罪该怎么办啊!”
苏律闻言连翻白眼:“婆婆妈妈的!咱们是半夜走的,要追上来也是明天的事了,再说了,咱这新添置了好马,脚程快着呢!”
说罢见那侍从还是神色怏怏,他登时作出了一副不悦地姿态,一马鞭不轻不重地打在了人身上:“你要是不肯去,大可以现在就走,只是日后逢人可千万不要说是在苏某身边做事的人!”
侍卫见他动怒,赶忙收敛了思绪,忙不迭地点头哈腰:“错了,错了,属下这就让他们准备赶路。”
“没骨气!”苏律笑着踹了他一脚,转而又看向另一个跟班,“对了,我问你,这两天送去宫里的东西,公主她收了没有?”
“公,公子,那礼物都快堆成山了,可公主她就是看都不肯看上一眼!”
“这鬼丫头!”苏律头疼地捋了捋额发,下一刻粗声粗气地勒住了马绳。
骏马瞬间改道,扬长而去。
吊儿郎当的声音飘在风里。
“走之前,苏某总得再见她一面。”
眼下已是秋末,夜晚渐渐悠长。
嘉和望着窗外的天色,心中有些惴惴,她虽已打定了主意要与苏律同往,却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和启程,又拉不下脸去找人问。
大宫女在边上帮她收拾行囊,见她愁眉不展,又腾起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你是不是反悔了?不打算走了?”
“去去!”嘉和斥了她两声,转身看了眼包裹,斟酌片刻,又添了几句,“把华儿给我的那些瓶瓶罐罐也塞进去吧,我不嫌重。”
大宫女见状欲言又止,忽而窗棂处发出一声巨响,划破了寂静长夜。
“来者何人!”
今夜嘉和特地遣散了殿中下人,因此身边的大宫女一人揽过了侍卫之职,闻声登时横到了公主身前,胆战心惊地看向窗棂处。
却见来的不是什么通天大盗,而是一个揉着膝盖从地上“哎哟”着爬将起来的俊俏后生。
她正要上前质问,却被嘉和先拦了下来。
“嘉,嘉和。”
塑料布爬将起来后,还在懊恼自己方才为什么会一时脚滑,以至于一抬头对上嘉和冰冰凉的视线的时候,都有些手足无措。
“哟,这大晚上的,这位公子夜闯女子闺房,是何居心啊?”
嘉和抱臂看他,斜挑着眉毛,神情冷酷。
苏律知道她这是还在和自己置气,赶忙赔着笑掸了掸身上的灰,走上前去:“嘉和,我今日来,是为了——”
“站住,本公主又不认识你,你走过来做什么?”嘉和轻慢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却勾起了一个隐秘的弧度。
“嘉和——”苏律见她执意不认自己,心中半是无奈半是委屈,东边的天已经开始隐隐见白,他知道时辰耽搁不得,只得三言两语解释道,“嘉和,我今日来找你不是让你不痛快,只是,只是为了想在离开之前,再见你一面。”
嘉和闻言目光一定,耳尖微微颤了颤。
苏律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今日,我就要出发去西域了,这,这个,请你一定要收下!”
他平日说话伶牙俐齿,今日却像是被人塞了满嘴糨糊,话都说不利索。
好不容易磕磕巴巴把话说完,他忽而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长相潦草的香囊,将它高举过顶,送到了嘉和面前。
那香囊一定不是从铺子里买来的,上头的针脚就和苏律说的话一样,磕磕巴巴的,看不出绣的是鸳鸯还是鹌鹑。
苏律见嘉和挑眉狐疑,又红着脸继续结巴道:“这,这是我自己缝的,有,有点难看——”
“切,哪有男人绣香囊的!”嘉和闻言没好气地将头一扭,藏住了高高扬起的嘴角,语气却仍是不屑,“告诉你,苏小公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本公主是绝对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的!”
迟到就是迟到了,忏悔总是廉价的。
“那你,那你怎么才肯原谅我啊?”苏律看起来是真的没辙了,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上被针扎出来的小眼,片刻后,咬了咬下唇,豁出去一般大声道,“只要公主肯原谅我,苏某做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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