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

    
    一个声音在我耳旁徘徊，
    “我累了，走不动了，可他们都要回家......”
    “我知道。”我开口道。
    “你带他们回家吧，是我带他们出来的，我没用，没办法带他们回家。”
    “我知道。”
    “虽然我们都死了，但也值了，能拉着那么多小鬼子一起去死，我们死的不亏，只是做孤魂野鬼太孤独了，我只求回家，带他们回家！”
    “我知道。”我重新伸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又站了起来。
    雨，还在下，四周，炮火已经停歇，之前还站着的战士纷纷倒下，有点还能蠕动，有些只剩下残肢断臂。
    于这深山之中，他们承受了几十年的孤苦。
    “起来啊！”我喊道，声音有些沙哑，眼眶在湿润，这一刻，我似乎真的成为了那位团长，正在喊着。
    “起来啊！”我继续喊道，身子一阵摇晃，对着自己身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喊道：“你们都给我起来啊！都给老子站起来！站起来啊！”沙哑的嗓音，扯着最大的力道在叫喊着。
    “起来啊，都给老子站起来，鬼子被打跑了，我们胜利了，现在我带你们回家！”我挥舞着手，大喊着，咆哮着，愤怒着，这一刻，我的视线似乎被雨水模糊了，却又像是比以前看得都更远，我看见了这荒山上，倒地的上万人，这里冷，别再躺着了，要躺，回家躺着去！
    然而，任凭我怎么喊，他们都一动不动，继续冰冰冷冷地躺在地上，任由那些虫子啃噬着他们的尸体，任雨水继续冲刷着他们，任这片泥泞的淤泥将他们继续掩埋着，我心急，心痛。
    “起来啊，都给老子起来啊！”这一躺下去，就是几十年啊！
    然而，还是没用，没有一个人起来，仿佛这个世界，这场战斗之后只剩下他一个走到尽头的团长，在歇斯底里地发疯发狂，宣泄着自己最后的不甘最后的不服最后的怨气！
    上万军魂在这里抵挡鸟国的军队，却战死而默默无名，这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上万好儿郎，就这样死在了这座山脉里，死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却没有任何人记住他们，
    不服啊！不甘啊！
    我感觉自己的视线忽然变红了起来，是血，我的眼眶里，有血在滴淌着出来，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角，但这鲜红，却越来越浓郁。
    “起来，都给老子起来啊！”
    “啊！！！！！”
    ………………
    “哥，你别吓我啊，你快醒醒啊，你怎么了啊，哥，别吓小莲啊。”
    小莲急得不停地抹眼泪。
    却在这时，原本静静的坐在她面前，动都不动一脸茫然的李依山忽然张开嘴，双眸赤红，浑身变成了赤铜之色，仿佛火烧一般。“吼！”
    “啊！”
    这一声吼叫，对于小莲来说，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睡着时被一个人拿了一大把冰块丢在自己衣服里去了一样，这一刻，小莲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煞气忽然沸腾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身体也在不停地颤抖着，摇摆着。
    小莲咬着牙，想要克制住这股子颤栗的感觉，却根本没办法控制住，只能勉强道：“哥......哥......你怎么了......快停下…………快停下…………我......我不行了......”
    “吼！”一声宣泄般的嘶吼声后，大雨之中，我瞪着赤红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沉声道：“地上凉，都给老子，起来！”
    “啪嗒！”
    “哗啦啦！”
    “啪嗒！”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开始颤抖起来，随即，我身边的这些尸体也都开始颤抖起来，以我为圆心，整条路上深林里，一个个已经倒下去的战士，或手指或身子其他部位，都开始颤动起来。
    “起来，跟我，回家！”我转过身，向着自己要走完的路，迈开了步子，走了开去。
    一个战士爬起来了，又一个战士爬起来了，一个又一个战士爬起来了，整条山脉，这一路上，所有倒下去的咋回事你还，都慢慢地爬了起来，他们跟着我的步子，一步一步地，继续踉踉跄跄地前行，这是一支亡灵的大军，这是一支打了胜仗回家的队伍。
    …………
    吼声停止了，小莲终于歇了下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没了力气，直接坐在了地上，像是有点脱水了。
    “哥？”小莲看见，自己的哥哥忽然闭上了眼，然后站了起来，一同站起来的，还有这片大雾之中，无数的身影，上万军魂，复苏！
    “叮…………”这声音，再度响起，风也开始刮来！
    它在吸引大雾里的亡魂去它设计好的国度！
    我闭着眼，在听到这声音之后，张开嘴，“吼！”
    整片山脉，上万军魂随着我一齐怒吼！
    …………
    “哐当！哐当！”
    天崩地裂的架势！让原本黑洞里的两道身影晃悠了一下。
    “大哥，完了，这亡魂洞要爆炸了，快跑呀快跑呀！”
    亡魂洞，坐落于地府边缘地带的一处山崖深处，相传在泰山之主时代，这里曾是惩戒魔域魔头的法场。
    凡品级身份足够的魔头，都将被押赴于此，明正典刑，那时地府经常跟魔域大战，所以这里被处死的魔头很多，
    直到嬴政失踪，地府改朝换代，地府跟魔域的大战终止，这里，也就慢慢被荒废了，且因为靠近地府边缘地带，故而人迹罕至。
    此时，这里地动山摇，这一处的山崖都已经崩塌了，将一切的一切都掩埋了进去。
    “噗通！”马大胖把石块抛开，从中把被压在下头的兄弟马二胖给拽了出来。
    马二胖哭丧着脸。
    “没事吧二胖？”马大胖在旁边坐下来，也是有些心有余悸。
    “大哥，亡魂洞塌了。”
    “什么洞？”
    “就是那亡魂洞啊？”
    “我从没见过什么亡魂洞，你是脑袋被石头砸了，糊涂了。”
    马二胖愣了一下，不过他从小就听大哥的话，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哪怕废墟就在眼前，洞也消失了，他却没想这洞为什么会消失，而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被石头砸了，糊涂了。
    马大胖则是回头看去，他知道，在这废墟掩埋之下，除了那亡魂洞，还有两个一起来的家伙。
    二胖是不会泄密的，而那两个，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死人了，死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保守秘密。
    起身，拍了拍衣服，马大胖抬头看看地府的天空，天空依旧是那样的昏暗。
    “风太大，多少人得折了腰啊。”
    ………………
    “不对，不对！”明尊尖叫了起来，双手猛地在地面捶打着。
    夏倾心一脸懵逼的看着明尊。
    “…………”明尊！
    似乎是捶累了，又或者是捶疼了，明尊哆嗦了一下，停下手，他怅然地回过头，似乎一下子索然无味了下来，平静道：“风，停了唉。”
    “但大雾还没有散。”夏倾心开口道。
    “没关系，没关系了。”明尊指着二人前面出现的那一排衣衫简陋的战士，道：“成功了，依山成功了。”
    说着，明尊指了指这四周的大雾，“大雾不散，就冲破了它！”
    .............
    李依山在前面走，小莲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自家哥哥，她看着哥哥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稳，稳健得像是大草原上马群里的头马。
    而在四周，正在汇聚着越来越多的身影，他们从灵魂化作了枯骨，从枯骨衍生出了血肉，是由虚到实，还是真实和虚假已经失去了界限，这已经无从考究了。
    小莲只觉得不知不觉间，自己身边战满了军人，他们扛着枪，他们昂着头，原本压抑的氛围，在此时慢慢地被化解，那种不甘，那种愤怒，那种屈辱，宛若随着眼前的大雾一般正在慢慢地被消散。
    小莲抬起头，她看见这天，开始下雨了。
    “回家！”我高喊了一声。
    接下来，队伍里很多人一阵欢呼。
    军歌嘹亮，几十年前，他们战死而无人知晓，被埋没在这片山脉之中。
    几十年后，他们亡魂再起，旌旗招展，回家！
    原本的颓废之气荡然无存，一切的一切宛若又回到了当年，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抵御侵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