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不可名状

    
    安倍明原本无意在众人面前展示这种血腥的东西。
    但既然日野留美子这么给他面子，他也不介意展示自己的战绩，让周围的超凡者们，能够更安心一些。
    若是在一个正常的公司，用公文包装这种东西，恐怕是要引起大规模的恐慌的。
    但这里可是东京别动队的总部，这里的人不是超凡者，也是有过相当丰富经验的人员。
    对尸体、异常事件什么的，根本不陌生。
    是以只是稍有惊讶而已。
    惊讶的点，还不在于头颅本身，而在于头颅主人的身份。
    人们的精神不由得为之振奋。
    除去迷失之雾接二连三出现带来的骚动外，最令超凡者们感到头疼的，无疑便是这些邪恶的教派、社团、组织。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
    X教徒们的出现，甚至比东京别动队的建立还要早。
    可想而知，这是一股多么根深蒂固的力量。
    尤其是在这小半年以内，各类怪异事件层出不穷，更是导致了这类教派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或者说，这些家伙原本就隐藏在暗中，只是隐藏得很深、隐藏得很少而已。
    现在随着新的成员加入，他们的力量不断壮大起来，才使得教团们浮出水面，暴露在东京别动队的视野里。
    这类存在之所以会发展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人们总是会对超凡事物感到好奇，尤其是青少年阶段。
    年轻的初中生、高中生，总会幻想自己拥有远超常人的力量——比如片桐炎。
    通常来说，真正能觉醒超凡能力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
    可是好奇心，追求刺激的想法，还有他们的年少无知，还是令这些年轻人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寻找着可以拥有超凡力量的方法。
    这时X教会们再小小的动动手脚，蛊惑人心。
    就像是渔夫终于钓到了鱼那般，收获颇丰。
    其实也不乏有一些在社会上、学校里的弱者......或是饱受欺凌的学生，或是在公司里替上司背锅的可怜社畜——在日国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度，这类现象其实要更加广泛而且频繁。
    众所周知，日国除去等级森严外，还有一个“优良传统”——以下克上！
    为了得到能够以下克上的力量，他们会主动追寻超凡。
    如果运气好，真的拥有超凡潜质，会被东京别动队看着，也算是改变了人生。
    但要是那种没有才能、没有天赋的人，无疑会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
    到了那时，这种看了就知道来路不明、心术不正的教团，便成为这些人最后的选择。
    这类可怜的家伙，拥有着足够的痛苦和恶意。
    甚至都不需要X教徒们唆使，他们在得到了力量之后，就会去做一些伤害他人的事情。
    基于这种情况，日国的教团们，才会如同荒原上的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安倍明现在的举动，同样不能完全根除X教徒们，仅仅是指标而不治本的办法。
    而这，在眼下这情况中，也已经足够了。
    安倍明之所以在这时机出手，是为了防止在迷失之雾泛滥之时，这些家伙全都跳出来搞鬼。
    那样无疑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与其等到他们跳出来，不如早些把这些危险扼杀在萌芽中，起码在这段时间里，不要受到太大的影响，这就足够了。
    “不愧是安倍大人。”
    日野留美子同样为这份摆在眼前赤裸裸的战绩而惊讶，但她的惊讶只保留了短短几秒。
    很快便恭敬的说道。
    态度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不知安倍大人回来，是想......”
    日野留美子随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在现如今这人手无比紧张的状况，众多超凡者其实根本没有工夫回到总部来修整。
    讲道理，安倍明应当继续解决一些危机才是，怎么会在这时回来呢？
    “我有一些私密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安倍明指了指房门，示意日野留美子向里走。
    在让旁人全都退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安倍明和日野留美子两人。
    “日野小姐，据我所知......迷失之地和表世界的联系，暂时断开了？”
    日野留美子在这位前辈面前自然不敢隐瞒，也不意外他能得知这个信息。
    笑容稍有苦涩的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
    “姑且问一句，是所有的【门】都封闭了吗？”
    “是的。”
    安倍明又问道：“现在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多吗？”
    “只有大概三十人，都是可以信任的成员，暂时也不会有信息外露的可能。”
    “原来如此。”
    安倍明的面色实在不太好看。
    他虽说的确有自己的信息渠道，可真正从日野留美子口中得到这种信息，他的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
    “那你们明白，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吗？”
    “迷失之地内部，正在发生某种异变”
    日野留美子试探的问道。
    “可以这么说，但根据我的判断，有一种可能......迷失之地，要彻底消失了。”
    “......”
    日野留美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像是一时没法消化这个信息。
    脸色迅速苍白，唇色略微铁青。
    最后如梦初醒般，结结巴巴的说道。
    “您说什么？”
    “迷失之地......有可能会消失？”
    “正是如此。”
    比起日野留美子的慌乱，安倍明显得清醒、冷静许多。
    那道带着疤痕的脸庞，更加坚毅。
    显然，他早在来之前就得知了这个信息。
    而且准确来说，安倍明远比日野留美子更加清醒的知道这件事的可能性。
    那并不是“有一点可能”会发生的程度，而是“有一点可能”不会发生！
    “日野小姐，应该知道迷失之地这个区域的定位吧？”
    见日野留美子仍有些不敢置信，安倍明耐心的解释道。
    “知道。”
    “它是表世界和里世界之间的夹层，也起到了一定的保护效果，能够防止一些不可名状侵入表世界。”
    “正是如此。”
    安倍明点头，只是他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却令日野留美子感到了很大的震撼。
    “不少人把三个世界的关系，比喻成三明治，表世界和里世界是三明治的面包，而迷失之地则是被夹在其中的火腿以及生菜。”
    “这个说法......实在是太狂妄自大了，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们所处的表世界，和里世界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要我来说，我们所处的表世界，更像是一颗小小的鸡蛋。迷失之地则是鸡蛋脆弱的外壳，而里世界，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世界，甚至还要更大。”
    日野留美子只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嘴巴里一阵干涩。
    她先前也了解过一部分关于表里世界的关系，大部分理论都认为表世界和里世界的地位差不多是平等的。
    即便她觉得那种理论存在一定问题，但没有更多的往深处去想。
    可现在听完安倍明的说法，乍一听很是荒谬，可细细一想，日野留美子认为这种说法貌似.....更有道理？
    “也就像是鸡蛋壳和鸡蛋的关系。”
    “鸡蛋壳在某些时刻还算是坚硬的，例如用手掌握住鸡蛋，却难以将它捏碎。”
    “在这种情况下，它能把施加在它身上的力量均匀的分散开来，从而难以被破坏。”
    “恐怕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里世界至今还没有彻底把表世界碾成粉末。”
    安倍明的脸色稍有晦暗，最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可这次迷失之雾的降临，还有迷失之地的变化，已经在预示着，那一天.....可能不会太远了。”
    想想那样的景象，日野留美子心底，也是浮现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要是青野君在就好了。”
    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话，仅仅是因为青野在过去数次事件中，都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好像只要他存在，就能顺利的解决一切危机和困境。
    当然，日野留美子也知道，青野君也不是万能的，未必能解决所有的困难。
    现在还从没失手过，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失手。
    日野留美子只是下意识的想到了青野，并且一不小心顺嘴说出来而已。
    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在安倍明的面前提起青野的名字，很有可能被视为一种挑衅或是嘲讽。
    日野留美子连忙打算道歉。
    “你是说......青野？”
    可她很快发现，安倍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还饶有兴致的问道。
    “那个同为S级的超凡者，后起之秀？”
    “长得还很好看？”
    “是的。”
    日野留美子老实的回应道。
    “看起来你真的是很信任他呢。”
    “我正好想见他一面，日野小姐能帮我引荐一下吗？“
    “啊......其实是这样的......”
    日野留美子尴尬的开始解释了青野的近况。
    和他的弟弟日野幸一起失踪，目前还没找到任何踪迹。
    由于近些日子以来，人力物力愈发短缺，日野留美子也基本放弃了寻找青野两人——既然那是青野和弟弟自己的决定，那不如任由他们施展。
    唯一还在持之不懈打听青野消息的，大概只有那个小姑娘了。
    “失踪了？且没有任何消息？”
    安倍明眯着眼，一开始的心情，颇像是“你是不是在逗我？”
    但心想也知道，对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仔细一想，安倍明却思忖出一个可能。
    “你的弟弟，日野幸是具有预知能力的超凡者是吧？”
    “而且他们是在见过一面后一起失踪的。”
    “说不定，他是预知到了某种需要青野君去改变的未来，于是一起失踪，去做那件事了呢？”
    “这......”
    日野留美子再次被安倍明说出的话语惊到。
    而且和刚才相同，这或许的确是一种合理的解释。
    就青野那种沉稳的性格，就弟弟那幅德行，要不是这样重要的事情，恐怕也没法说服他。
    话说回来，日野留美子不禁想到了记忆里有关弟弟最后的画面。
    他那时被母亲封印了双眼的能力，置身于空空荡荡的房间里，脸色苍白而憔悴。
    让她回想起从前那个乖巧可爱的弟弟。
    可即便如此，日野幸仿佛仍在坚持着什么，用笔记本记录下某些文字。
    现在回想起来，他应该就是在那时谋划着逃出去了吧？
    “而且据我猜测，他们现在，应该就身处迷失之地！”
    安倍明信誓旦旦的说道。
    “既然在表世界找不到踪迹，在迷失世界的可能性无疑更大。”
    “这样，我也就不需要去见他了。”
    安倍明低头自语一句。
    “日野小姐，请为我准备一间静室，越快越好！”
    “嗨！”
    日野留美子点头，并且立刻就去准备。
    只是五分钟后，日野留美子就带着安倍明来到了总部地面之下，一个极其安静的房间。
    空间还很宽广，像是刚刚整理出来似的。
    面对安倍明的要求，东京别动队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安倍大人，您是想？”
    日野留美子眼见着安倍明手里还牵着那个大大的公文包，的确不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
    而安倍明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留美子摸不着头脑。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那好些个脑袋，把它们摆在了空旷房间的东南西北各个方位上。
    有一说一，眼下这画面......着实有些吓人！
    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被放置在地面上，那些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将它们衬得更加恐怖。
    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的睁大着。
    腐臭味、血腥味，充斥在房间里。
    这样的场景，大概不该出现在东京别动队的地下，而更像是存在于X教徒们的祭祀现场。
    连带着安倍明的神情都暗沉下来。
    令日野留美子不禁紧张起来。
    “嗤——”
    打火机点燃了安倍明手指间的香烟。
    烟头的火光照得他沧桑的脸庞忽明忽暗。
    烟雾袅袅升起，他终于开口说道。
    “我啊，当然是要去迷失之地了。”
    日野留美子瞪大眼睛，看向地面上摆放着的人头，忽然明白了它们的用处。
    和不可名状相关联的信徒首领，必然具备某种特性，借助它们和不可名状的联系，从而打破迷失之地和表世界的隔阂。
    日野留美子：“可是，为什么？”
    “唇亡齿寒呐......”
    “这边，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