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狂魔

第二百零三章

    
    “你真正的名字是?”诡蛇问道。
    “叶胜青。”回答的人浑浑噩噩,声音低沉好似梦呓,他嘴角还残留着灰绿色的药渣,显然刚服下某种药没多久。
    没想到诡蛇这药起效如此之快,血衣侯心思一转,提前诡蛇一步,厉声道:“速速将《五行神功》告诉本侯!”
    那“叶胜青”却眉头紧锁,迟迟不答话。
    诡蛇连忙低声提醒道:“侯爷,他的心防还未完全敞开,您这样‘单刀直入’会惊醒他的!”
    魏宫守冷笑一声,尖声尖气的道:“诡蛇你可别外行指导内行了,侯爷多聪明的人,怎么会这么明显的犯蠢呢?侯爷自有他用意的罢。”
    血衣侯一双狭长的眸子略微眯起盯着老太监,一双拳头紧握,手背上有青筋暴起,沉声怒道:“魏宫守!”
    魏宫守双手负后,一对大袖无风自动,他斜眼看向血衣侯,冷笑连连,虽没说话,但这无所谓的态度仿佛是在告诉血衣侯:你若忍不住,请只管出手罢!
    陆离瞧着有趣,没想到这两个江湖中恶名远扬的家伙居然彼此这般不对付。
    气氛愈发凝重。
    诡蛇无奈,又不敢劝这两位,只得继续对那叶胜青道:“叶胜青,你已经脱离现实,抵达前梦之境,若要获得一份大自在、大解脱,就说出你在梦里所见所闻的一切吧……”
    到底还是《五行神功》最重要一些,血衣侯冷哼一声,松开拳头,魏宫守袖子一震,散去内劲,两人均凝神看向那叶胜青。
    (梦境以叶胜青为第一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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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梦,是真的。
    我看着手中的钱袋,对自己说道。
    掂了掂,还挺沉的,少说该有几块整银锭,于是回家的路上本大爷心情格外的好。
    可是该怎么和娘亲解释这袋钱的来历呢?要让她知道又是我从人家身上“顺”来的,可就麻烦了。她倒不会打我,事实上小时候偷东西,每次被娘亲知道了都是要挨一顿打的,后来也不知道是她老了没力气了,还是看我长大了不好下手了,倒是再没打过我,却也不肯穿我买的衣裳,吃我买的食粮。
    直到我有段日子去码头做苦力,挣了点碎银子,她才肯收我给的东西。那一次给她买的吃食,她吃的格外的香,买的衣裳,穿到现在仍是舍不得换,那时娘亲脸上的笑容,是我偷再多银子回来都从没见到过的。
    我当然知道娘亲是为了我好,不愿意我去当贼,我好手好脚的,也不是不偷钱就会饿死的那种,实在是当钱来的太过容易后,谁还愿意去做劳力挣那辛苦钱?
    至于问心无愧之类的话,我更是全不在意,咱们这一行可不能说是“不劳而获”,其中踩点、挑人都是有讲究的,一次合格的踩点必须要找到“切门”和“遁门”也就是入场路线和逃跑路线,下手的对象挑老人最好,切莫挑年轻女子和有家仆随行的富家子弟,前者较为敏感,下手难度较大,后者人数较多,被抓住的机会较大。
    最后的“妙手空空”更是技术活中的技术活,毕竟一旦失手轻则毒打,重则断手,这一失手可就真“失手”了。
    当然这些都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我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虽然是在做贼这方面。
    我家住在陋巷深处,表面虽然看着破破烂烂,屋子里面却是锅碗瓢盆一个不缺,桌椅板凳应有尽有。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自己就是干这一行的,能不防着点?等钱攒的够了,就带娘亲搬出陋巷,到码头边上的玉泉街住去,房子我都早早看好了,不算什么豪宅,不过比起现在这个老宅子还是好太多了。
    一路跟邻居们打过招呼,却没几个人愿意搭理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不知这些个邻居街坊是怎么知道我偷过东西,反正任凭我娘亲挨门挨户的解释我是个本分孩子,也没人愿意相信,我也挺纳闷,我这兔子又不吃窝边草,况且你们这几个邻居一个比一个穷苦,有啥值得本大爷去惦记的?值得这样提防我嘛?还真把自个算个数咯。
    临近家门,我发现有些不对劲,大门竟是虚掩着的!我快步走上前去,离门口还有四五步距离时又悄悄的放轻脚步,当我蹑手蹑脚的从虚掩的门缝中朝屋内一瞧时,当即吓得我背后冒冷汗。
    屋内有客人,正和娘亲交谈甚欢,虽然平日里从无客人登门做客,但也不至于让我吓成这样,重要的是这客人,我居然见过——正是我怀中这钱袋的主人!
    我心中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竟然是块铁板子。
    我心中第一次为偷钱感到一丝懊悔,被别人抓到了随便怎么打我都不要紧,技术不到家,怨不得人,可你不能直接去找我娘亲啊!
    想到这儿,我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去,刚想说: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却只说到一个“你”字,就被那老头插话打断,老头对我娘亲道:“就是他,老朽说了不会认错人的。”
    好家伙!看来这老头已经都告诉我娘亲了,我想反正被抓到了,于是破罐子破摔,朝他怒道:“你想怎么地?”
    却不料娘亲反而着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这样跟王师傅说话?”娘亲过来拉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道:“人家王师傅在码头见过你,看你手脚麻利,看着又是个肯吃苦的人,想收你做学徒呢!”
    不知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盯着那老头,向母亲随口问道:“什么学徒?”
    那老头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我,让我感到一阵恶寒,母亲却十分相信他,说这老头木工手艺如何之高,在他老家那边是怎么的有名,甚至还有间自己家具的铺子。
    老头此时道:“夫人,能否让我与令郎单独说几句话?”娘亲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胜青啊,你陪王师傅好好聊聊,娘去买菜,王师傅喝什么酒?”
    老头儿半点不客气,笑道:“听闻此地的河台酒味道醇厚,老朽来的匆忙,还没有机会一品酒香。”
    娘亲竖起大拇指道:“咱们河台镇的河台酒那滋味可是极好的,保证王师傅你喜欢。”
    见娘亲走远,我冷下脸来,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些。
    老头儿竟先我一步开口道:“钱袋还不交出来?”事已至此,我也没矢口否认的必要了,从怀中掏出钱袋,掂了掂,倒没直接给他。
    我道:“这里面的钱我还一个子儿都没花,现在还给你,再给你赔个不是,咱们就算两清了。”
    却见那老头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我眼前一花,钱袋便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我不由得退后一步。
    只听老头道:“还不算太蠢,如果你刚才跟我装傻,说没有拿,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觉得他并不是在吓唬我,于是又一次问到:“你到底想怎么地?”这一次却说的没底气了许多。
    “你娘亲不是说过了吗,你要当我的徒弟。”
    我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就是被他拐去矿山当苦力也总好过被他打死。
    于是我道:“形式不如人,我答应你,就一个条件,你不许为难我娘!”
    老头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不久后我才知道,我这个决定对我整个人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跟着老头,我带上简单的行李,就这样背井离乡了。
    老头跟我娘亲说,要带我去他的老家,根本是纯属放屁。老家伙带着我兜兜转转了一旬光阴,到过好些地方,却都不会停留太久。路途转辗虽然辛苦,但是跟着他有吃有住,还能让我这个没出过远门的港镇小子见见世面,到也不错。
    直到我第一次见识到他所谓的手艺活,这种安逸的想法才算破灭。
    在一个名叫鸾竹镇的地方,老头与我呆了七日之久,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所谓“手艺”。
    前几日,老头带我像往常一样,在处处新鲜的鸾竹镇四处闲逛,当然“闲逛”是我看来。
    老头还是很有些忙的,这问问,那瞅瞅,反正我也不懂,看了几次没看出个名堂也就不愿意看他在干嘛了。
    第四天,我们换了一处客栈,较之前的客栈老旧些,隔声更是差的离谱,隔壁声音稍微大一点,或者贴着墙壁去听,想听的不想听的就都能尽收耳里。
    我只当老头儿是囊中羞涩了,也没在意。
    在新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吃过午饭,老头便带我到一处集市逛荡去了。
    集市里人声鼎沸,各色各样的小商小贩在这儿聚集,还有卖艺者,围观看客颇多,我跟老头也好奇的驻足观看。
    卖艺的是一对师徒,表演的是些类似胸口碎大石、喉头顶尖枪的武把式。
    与我在老家河台镇看过的武把式不同,我家那边都是师父功力足,负责主要表演,徒弟经验浅,只能打个下手。
    这两人正好相反,像碎石头的和顶尖枪的苦活都是徒弟上场,师父反而是打下手的角色。
    那徒弟年岁与我相仿,少年模样,身上却满是灰土,锁骨中间用来顶枪尖的肌肤通红一片,被灰土遮住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破皮、出血,他眼中也满是疲惫之色,但演起来仍是十分卖力,换来看客、观众的一片叫好,他师父见气氛正好,便拿着个铜锣一圈一圈的收钱,我也丢了一颗铜板给他。
    我到不是觉得他可怜什么的,都是出来讨生活,哪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纯粹是瞧他演的不错罢了。
    没想到我这一举动换来了老头莫名其妙的一瞪。老头瞪了我一眼,将我拉出人群,走了十几步,找了个附近的茶摊坐下来。
    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些什么,老头儿却屁也没一个,要了两碗大碗茶,慢慢的喝了起来。
    我还是很怕这老头儿的,他不说我也不敢问,只好端起我那碗,有样学样的慢慢喝着,眼睛却瞅着十几步外的那堆人,师徒俩还在表演,但看客太多,我除了听到阵阵叫好声,啥也看不到。
    不多时,老头儿喝干了碗里的茶水,站起身来,我忙一大口也跟着喝完,只听老头儿弯下腰在我耳侧说道:“管好你的手,闭上你的嘴,睁大你的眼,除此之外莫干别的,懂?”
    我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当老头儿离我过近的时候,我颈后的汗毛就会不自觉的立起来,感觉非常不好。
    不远处人群逐渐散开,那对师徒收拢起家当,准备离开了。那只铜锣里满是铜板,看来他们今天的收获不错,徒弟灰溜溜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反观他师父,却依旧是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
    老头走了上去,我跟在他身后,集市上人头涌动,肩摩踵接。老头走的很快,我竭力想跟紧他,却一直被熙来攘往的人潮阻拦在两步以外,我正纳闷这老头怎么像泥鳅似的这么能钻,就听前面“哎哟”一片,原来是有人摔倒了。
    我继续往前走,侧头瞧了一下摔倒的那几个倒霉蛋,其中赫然有那对师徒,他们卖艺的家当散落一地,连累着前面、后面都有几人被绊倒,那徒弟却没赶紧收拾,反而手足无措的跪坐在他师父旁边,而他师父,躺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无神的望向天空,喉咙处一道两寸来长的伤口,鲜血泉水似得,喷涌而出!
    我惊呆了,以至于周遭的声音在我听来都不那么真切起来,少年徒弟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求人救救他的师傅,行人们则四散而来,自觉空出了一片地带留给这对师徒,有人大叫死人了,有人嚷着快去报官。
    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到老头面无表情的站在几步之外,他看着我,仿佛在等我过去,我手脚冰凉,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但仍是鬼使神差的走到他身边,老头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很快便离开了这里。
    我有些恍惚,甚至忘记是怎么回到客栈来的,老头和我相对而坐,从袖子中取出一把匕首扔在桌子上,刃端尚有血迹!
    果然!
    还不等我质问什么,那老头先说道:“死的那人名叫江炼,为避仇家,扮成江湖卖艺人,漂泊各地已有十年余,前阵子被发现了踪迹,我欠他仇家一份人情,他们便请我来走一遭。”
    我不认识什么江炼,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只知道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刚才,被眼前这个老人夺走了。
    没想到,老头接下来的话语更让人难以接受。他将匕首往我这边推了推,道:“那个少年,江炼的徒弟,交给你去杀了。”
    我瞪大了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下意识的就要摇头拒绝。那老头却仿佛是能看穿人心的魔鬼,提醒我道:“你若不去,我便杀你。你若被他所杀,那少年便可活,不过总要有条人命填补进来,到时让你娘陪你上路?”
    我破口大骂,将市井之中,比鸡粪狗屎更不堪的话语用来辱骂这个老人,骂完之后才想起这老人的手段,想到那卖艺汉子的死状,又不由得暗暗后悔,原来这就是命不由己的滋味。
    我拿起匕首,犹豫道:“我没杀过人,不一定能成。”
    老头笑了笑没有计较我刚才的出言不逊,说道:“你一路上跟我聊过的那些盗贼心得,有的到是可以派上些用场。”然后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上身凑近过来,一双眼睛深邃的如同无底的深渊,只听他继续道:“最重要的是出手的那一刻,你有没有足够的杀心,想想你自己的小命,想想你的母亲。”
    说罢他拍了拍我肩膀,出了房门,临走前他又提醒道:“那少年此时正在衙门录供,我要是你就提前过去盯着些,踩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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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好不容易问路寻到衙门时,天色已近黄昏,恰好看到那少年失魂落魄的从衙门走出来,要是再晚一步可能就要与他错过了。
    我握着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松了紧,紧了松,汗水布满了我的额头,心里仍是一团浆糊,不知该怎么去做。
    眼看他就要走远了,我便默默告诉自己,这少年是我即将行窃的对象,咱们只想偷他的钱罢了。这概念一转换,我顿时就没那么紧张了,驾轻就熟的尾随起这个少年郎。
    少年一路上心神不宁,其实是下手的最佳时机,但因为胆怯,我迟迟没有亮出那柄沾血的匕首。直到少年进到一家客栈,我才恍然停步,有些懊恼错过了这一路的机会。
    这客栈瞧着眼熟,待我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他妈的不正是我跟老头儿下榻的客栈吗?真有这么巧的事?还是老头在最初便决定和这对卖艺师徒比邻而居?
    多想无益,我跟进了客栈,见那少年付了钱,从掌柜手里接过房门钥匙正准备往楼上走去。
    看来这对卖艺师徒之前并不是住在这儿,我来不及想太多,因为一楼大堂内,我的师父,那个可怕的老头,此刻吸溜着一碗阳春面,督了我一眼。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跟上楼去,还是去到老头身边。好在老头帮我做了决定,他先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楼上,然后再不看我,继续吸溜着他的阳春面。
    我心中有数,装作不认识他,一溜烟便上了楼,等我上来时少年已经推门进了自己房间。
    好家伙!他正好住在我们隔壁,我现在有十之八九的把握,这都是老头子设计好的局,只是目前我还猜不到老头子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猜不到便不猜,我进到自己房间,准备想一个杀人计划出来,这时候脑阔瓜子却不配合,怎么也想不出来,急躁的我只能来回踱步。我突然想起这墙壁的隔声不行,于是搬了只椅子靠在墙边,耳朵贴在墙上,其实我也不知道要偷听什么,就是不找点事做心里不安生。
    没想到,这一偷听不仅让我初窥到了这场事件一部分的真相,更加深了我对“人心险恶”这四个字的理解与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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