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贞见雪堂喜欢练武,更因度德竟如此夸奖雪堂,心中高兴,所以第二天一早,原贞一到藏经阁,便翻出《少林拳》拳谱对雪堂说:“今日起,我们就学这个。”
而这一次雪堂学得要快得多,做任何动作已不再有什么阻塞,这第一日便学会了前八式。下午,雪堂自己便跑到操场,想着将新学到的招式练给度德看看。待雪堂到了操场,正见度德向他的弟子们训话。因为觉得无趣,雪堂便继续向北朝其它的地方逛去。
在临近的操场上,有一帮二十左右岁的年轻人,分成两人一组,正在捉对练习拳法。走到这里的雪堂瞧见他们拳来脚往地斗在一起,犹如两个人在打架一般,感到十分好奇,便停下来观看。场中这些人所对练的招式正是少林功夫中对练的六合拳法,但雪堂并不懂这套拳法。雪堂被雪平和雪青纠缠了两年,今日第一次突然见到有人将功夫用在实战中,心里特别想知道自己的罗汉拳如何在实战之中使用,以便日后对付雪平和雪青。但雪堂看了一会儿后,便觉得有些异样。就见那些在场上对练的人全都是攻防默契同步,出拳平和,踢腿滞缓,眼睛虽朝向对方脸孔,目光却总在彼此的手脚,与自己打架时碰到的情景完全不同。雪堂虽不知为何如此,却是感到有些失望。在看了一会儿之后,继续往北走去。
不觉中,雪堂已来到最北侧的操场,就见在靠近院墙的地方,陈列着三个长长的木架,上面摆满了刀枪棍棒等各类兵器,而在它们一旁的地上则放有各种练习力量的器械。这时就见场上有几个高大健壮的和尚,或在托举石锁,或在舞弄石担,几十斤的石锁和石担在他们手中被使得上下翻飞,看着轻松自如、毫不费力。“力气真大呀!”雪堂羡慕地望着这些大力士,“若是自己也有这么大的力气,便谁也不怕了”雪堂心中如此想。
正在这时,雪堂的耳边传来“通、通、通”的响声,便寻声向北看去。雪堂就见在远处的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站立着一个身材非常魁梧的和尚,正猛力出拳朝身前合抱粗的大树上一拳拳地砸去。雪堂惊讶不已,慢慢朝他走了过去,只见他上了四十的年纪,面肉横生,身高体壮,手脚粗大。“你干什么呀?”雪堂很少与人主动说话,这次却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人看雪堂长得傻,便不愿理会,又是狠狠几拳砸在树干上,直将诺大的树砸得乱颤不止,撞击之声竟振得雪堂两耳嗡嗡作响。
“师傅,你这是干什么呀?”雪堂以为他没有听见,遂又问了一遍。
可那人又不答话。这时只见他后退一步,起左右脚猛然从两边朝树干踢去,紧接着一跃而起,一脚侧踹结结实实地贯在树上,就听得“砰”一声闷响,树叶纷纷由头顶坠落下来。雪堂知道自己不受这人待见,便不再说话,眼见他这几脚似乎能将大树踢断的样子,着实被他那气势给惊呆了。
“如果这个人能教我就好了。”雪堂正这样想时,却见那人看也不看自己,捡起地上的短褂便走了。雪堂走到大树下,就见在那树干上面紧密缠绕着手指粗的麻绳。雪堂出拳在它的上面打了一下,但只是这一下,便让他疼得蹲在地上差点掉出眼泪来。
等雪堂再返回到度德那里,正巧那边刚刚结束。雪堂将刚学会的《少林拳》的前八式为度德演练了一遍。度德在看过之后,一招一式地又重新教了雪堂一遍。
“师傅,今天我在操场上看到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人!”夜晚,回到房间的雪堂双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目光中带着无限的憧憬。
“那能有多厉害?”原贞吹灭了灯,坐到床上。
“这么粗的树,那人一拳打在它上面,把大树都打得晃了!”
“是吗?”
“他一脚踢在树上,上面的树叶都掉了!”
“多粗的树?”
“这么粗。”雪堂坐起来用手比量了一下。
“怎么打的?光用手和脚打的吗?”
“是啊!就这么打的。”雪堂向前做了一下冲拳。
“那他确实是挺厉害的。”
“嗯,我要是能有棵那样的树就好了!”
“这孩子?找棵树还不好找么?”
“那不一样,那得非常直,上面还要捆很多绳子。”
“......”
“我要是有那么一棵树练拳就好了。”雪堂趴到枕上,望着窗外的月光自言自语地说。
第二天,原贞在藏经阁上正听雪堂背诵《中庸》,却见雪堂站在桌边总是魂不守舍,嘴里念着念着就没有动静了,而且句句都要自己来提醒,他才能继续往下背下去。
“老实站着,你的手放哪儿了?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站着的了?”原贞用戒尺打了一下雪堂的手臂,生气地说道。雪堂摸了下被打的手臂,赶忙将两手紧贴在双腿的外侧,低头老实地站着。
“天下之达道,所以行之者三,”原贞又一次提醒道。
“天下之达道,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雪堂背到这里,便又是没有了下句,似乎又在脑袋里想着什么。
“雪堂,你想什么呢?”原贞举手就用戒尺敲了一下雪堂的头,生气地斥责道,“你今天还能不能好好背一遍了?”
雪堂挨打之后,偷偷瞧了眼原贞,继续往下背去:“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
原贞见雪堂自早上起来,便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而昨天夜里在和自己讲起那厉害人物时,还显得特别兴奋,可今天却突然变得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哦,想必是那练拳的家伙事儿吸引了他。”原贞想到。
待雪堂背完书,原贞独自出了藏经阁,在走出寺院后,一个人来到了东侧的操场上。原贞在各处找了一段时间后,最终在最北侧的操场边找到了那颗树。此时这里正好没有人,原贞遂对着那棵树仔细研究了一番。原贞想,雪堂长这么大,自己还从来没送过他什么,这次看到雪堂这么羡慕人家的东西,便有意想为雪堂做点让他高兴的事。
下午,原贞去库房要了些麻绳,并用车推到了雪堂经常练武的库房后面,可这时才发现那里只有几棵很细的小树,而且全都是歪歪扭扭,远比不上自己上午看到过的那棵树那样的笔直和高大。这时原贞瞧见石屋前的那几个石柱,见它们一个个又高又直,而且又是合抱粗,便选中其中的一个石柱,将麻绳绕着那个石柱一圈圈地把它给缠了起来。待缠到有自己额头高时,带来的麻绳已全部用尽了,原贞觉得这个高度差不多已够雪堂用了,才停下了手。等这一切结束后,原贞又不声不响地回到藏经阁,并没有与雪堂说,只想今晚雪堂来这里时,看到这个石柱之后,一定会惊喜万分。
这一晚,在饭堂吃过饭的原贞回到房间,又见雪堂独自愤懑地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手里拿着笛子胡乱地吹着,便知其又被人所欺负。原贞见雪堂将玉笛放在枕下,正以为他又要跑去库房的后面。可是等了半天,却见雪堂这一次并没有出去,而是站在窗前咬着左手的食指在想着什么。一会儿,原贞就见雪堂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又低下头似乎仍在思考着什么。原贞不由感到奇怪,问雪堂:“雪堂,你今天怎么了?”
“师傅,他俩总这样打我,我总也躲不开。”雪堂对原贞说:“这样,老是在我面前比划,然后再这样突然打我。”
“哦?怎么打的你?”原贞走到雪堂面前蹲下身说:“你做个我看看。”
“他俩就这样走过来,假装用这个手打我,然后就用这个手突然打我。”
“是不是还这样?假装用手打你,可却突然用脚踢你?”原贞问。
“嗯。就是这样!他们老是这样打我。”
“你学他俩打我看看,”原贞对雪堂说,“我看看怎么办才好。”
“好。”说着雪堂走到原贞的面前,举起拳头假装要向原贞的脸上打去。
“这么近?!”原贞惊道,“这么近,任谁也躲不开,你这拳头都快贴到我的脸上了。”
“那怎么办呀?”
“这么近了,你不是可以一下就抓住他了吗?把他摔倒就可以了。”
“他俩没动我,我也不能先动手呀?”
“哦,他俩没打你,你就不好先去碰人家。”原贞不由陷入到沉思中。
“他俩就这样在我脸上比划,然后一下就打我的脸。”雪堂在原贞脸上比划了一下后,并做出突然打在他的脸上的样子。
“哦,他俩是这样打你的啊?”原贞这时已经完全听懂了,但却丝毫想不出任何对策,遂起身坐到床边继续想了起来。可面对这样的情况,原贞仍然理不出任何头绪。
“师傅,我能不能把他们推开呀?”这时雪堂问道。
“推?你怎么推?”
“他俩离我太近了,我就给推远点。”
“哦,这个吗?”原贞不由得犹豫起来:“这个我想想。”这时,原贞想起在宁化城时,雪堂的手被野狗咬伤后,悫凡师兄那望着自己失望的表情,便果断说:“可以推开。”接着又补充道:“如果他俩离得太近,你就离他俩远点。要是实在没办法躲,你就把他俩推到一边去。”
“师傅,这算不算打人呀?”
“不算,就是用手推了一下而已。”
“哦,那我知道了。”雪堂似乎心情好了很多,“师傅,我现在可有劲儿了,只要抓住他俩,就能把他俩给摔倒。”
“是吗,雪堂真厉害。但是最好还是离他们远点,不要和小朋友打架。”
“嗯。”雪堂答应一声后,可马上就沮丧地低下头撅着嘴讲道:“可是那些人都不喜欢我。”
“哪些人?”
“就是那帮小孩。”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和别认说话要客客气气,脸上要带微笑,知道么?这样别人就喜欢你了。”
“嗯。”
只听雪堂又突然问道:“师傅,若是我推他们,他们跌到石头上怎么办?”
“跌到石头上?”原贞不由疑惑地问。
“他们会很疼的,如果受伤了怎么办?”
原贞知雪堂善良,却不知雪堂如此善良,便答:“那就往没有石头的地方推。”
“那好吧。”
原贞突然想起自己在石屋前为雪堂做的那个石柱,见雪堂今晚待在自己身边没有出去的意思,便对雪堂说:“雪堂,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啊?”
“师傅,是什么东西呀?”雪堂趴在原贞的腿上问他。
“走,我带你出去看看!”
原贞带雪堂一直走到库房后面,见雪堂惊讶地望着自己,便问他:“雪堂,这里是你练武的地方吧?”
“师傅,你怎么知道的呀?”
“我是你师傅啊。放心吧,这里就我知道,其它人我谁也没讲。”
“哦。”雪堂听后,仍是显得有些失落。
“雪堂,你看!那是什么?”原贞抬手指向缠满麻绳的石柱。
“什么呀?”雪堂转身看去。
“雪堂,你走过去看看。”
只见雪堂慢慢走了过去,在转了一圈之后,似乎什么都没注意到。
“雪堂,你看那个中间的柱子。”
“这是什么呀?”雪堂这才注意到那个缠着麻绳的石柱。
“这不是你昨天看的那个练武的柱子吗?”
“哦。可是一点也不一样。”雪堂嘴里喃喃地念着,用手摸着石柱上面的麻绳绕了一圈,“人家的那个是一棵大树!”
“你这个也不错啊,比他的直多了。”
“但是这个没有树叶呀。”雪堂抬头望着石柱的顶部,向原贞抱怨道。
“要树叶做什么?你是练武,也不是抖搂树叶玩儿。”
“师傅,我能不能踢两脚啊?”
“当然可以了,以后这就是你的了。”
原贞见雪堂提腿猛地对石柱踢了一下,可马上就拧着脸蹲到地上,不断用手摸着脚背。
“雪堂,是不是疼了?”原贞忙赶到雪堂的身边,抚摸着雪堂的后背问他。
“不太疼!”雪堂说着,把着原贞的手臂弯腰站了起来。
原贞这时见寺院里的灯都已熄灭了,便对雪堂说道:“雪堂,咱们回去吧。来!师傅背你。”
“不用啦,师傅!”雪堂虽然嘴里说着不用,身体却趴在了原贞的后背上。
“师傅,那是不是天狼星?”雪堂指着一颗非常亮的星星问道。
“是啊。”原贞顺着雪堂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星星是我,对不对呀?”
“是,那星星就是雪堂”
“我的那个星星是不是特别亮?”
“是啊,是最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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