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个月,天气已是变得越来越热。在六月底的这一天,段叔赶着车望着两人埋怨道:“许简,你俩不热吗?穿着那么多,你还整天抱着你弟弟挤在车上,哪天你带你弟去买身夏装吧。”兄弟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见两人彼此都热得脸蛋红红的,听了段叔说的话有理,便都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两人在巷子里找到一家裁缝店,各自都订做了一套夏天穿的蓝布单衣。又过三天,两人去裁缝店取了衣服,因为身体太脏便没舍得马上穿。
许简向寺院门口的人打听他们都去哪里洗澡,又问了去那里的路。就在当天晚上,许简带着新衣服领着尹杭,从清晋门走到城外,顶着点点星光,又向南行不到两里,便听到前面丛林边传出溪水流淌的声音。两人相互扶持着趟过杂草,就见一条不到两丈宽的小河在夜色中伴着虫鸣由西向东缓缓流动。许简折了树枝插入水中四下探了探,见其深不到两尺,又用手摸了摸水,感觉不是很凉,便对尹杭说:“咱俩就在这里洗澡吧。”而后又回头看了看外面,担心其他人会误打误撞进到这里,便对尹杭说:“你先在这里洗着,我在外面帮你盯着,等你洗完了咱俩再换过来。”说完,便把新衣服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放下,并告诉他:“出来时把新衣服给换上。”
许简走出草丛,听得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遂估计这附近还有人在此洗澡。这时听到身后“哗啦哗啦”的声响,知道尹杭已进入水中。许简担心他害怕,便小声冲身后喊道:“尹杭,我就在外面,你不要害怕啊。慢点洗,别着急啊。”过一段时间后,许简把这话又喊了几遍。待尹杭洗完后换上新衣服,许简脱了衣服匆忙下水,又担心尹杭一个人等在外面害怕,便又喊:“尹杭,别怕,我马上就洗好了,你在等我一会儿啊。”许简坐在水中,从头到脚整个干干净净地洗了个痛快,若不是担心尹杭一个人在外站着,很想在水中再泡个半天。出得水来,许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一下轻快了不少。
等两人带着换下来的衣服匆匆赶到清晋门,却见此时已关城门。许简看到城门前还等着四、五个年轻人,但并没有坐下来休息,而是四处走来走去,目光总是向两人瞅来。许简担心他们会欺负自己和尹杭,便又带着尹杭回到河边坐下。
“咱俩还是在这儿过一夜吧。”许简对坐在身边的尹杭无奈说道,两人便默默坐在河边。突然,一旁尹杭似想起了什么,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将头伸到许简面前看了一眼许简的脸。许简不明白尹杭的意思,这时就见他蹲到自己的背后,用纤细的手指很是认真为自己梳起了头。待尹杭将许简的头发全都梳到头顶,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布绳和玉簪,将许简的头发整齐地束在一起。尹杭待把许简的头发打理好后,便笑嘻嘻着探过身看向许简。可忽见那许简却是陌生得好似不曾相识,笑容不由僵在脸上。事实上,许简的长相并不出众,甚至更多是憨憨笨笨的模样。但在此时尹杭眼里看到的许简则完全不是这样的模样,虽仍可见他的脸上带着忠厚淳朴之色,可尹杭看到更多的是:眉衔俊采,目汇朗星,颊丰鼻正,唇润牙清。英武之中带显书生意气,诚颜挚色春吹日月晨风。许简见尹杭脸色异样,便将他抱在身前欲仔细瞧他的脸,却见他突然面色通红,扭身极力挣脱,便困惑地问他:“怎么了?”尹杭这时见许简张嘴说话的模样,又似乎是重新看到他还是原来那忠厚老实的长相,便不再挣脱。许简满脸疑惑地再次问尹杭:“我束发后看着特别吓人吗?”尹杭再不好意思看许简,只是把头伸到许简怀中摇了摇头。许简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长相,但一直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总是蠢蠢的模样。
“我也帮你束发吧。”许简对尹杭开着玩笑说道。见尹杭不知为何始终不肯抬头,许简便扳住他的双肩想让他坐起来,但尹杭却红着脸两臂紧紧抱住许简的脖子,似乎害怕许简看到他的脸。
古时候,人们应该留什么样的发型一般是与年龄相关的,男子在十五至二十岁的时候束发为髻,而尹杭这个年龄还属于少年未冠,发型应是总角,即头顶两侧各梳成两个发髻。所以许简说给尹杭束发显然是为了开玩笑,那尹杭自然也是知道。
许简见尹杭害羞,想到他性格向来都是温婉安静,一时无法与他嬉闹,便觉无聊。一会儿,许简总觉四下沉寂,遂想到吹它一曲,便想从尹杭怀中摸出玉笛,却发现玉笛不在其身,心中不由一惊,便问他:“笛子呢?”那尹杭抬头看着许简,却是笑而不语。许简见其笑,便知玉笛不会丢,就笑着问道:“你藏哪儿了?”那尹杭却是笑着摇头不肯告诉许简。“那我自己找。”许简说着对尹杭上下摸索起来。那尹杭自是痒得直推许简的手,最后只好自己掀开裤腿,从小腿处取出玉笛。许简见尹杭将玉笛藏在腿上,觉得这种藏法的确非常隐秘,便夸道:“这个方法真好,愧你想得出来,你太聪明了。”尹杭取出笛子,先是自己放在嘴边吹了一声。许简忽然想到,尹杭虽不能说话,却可用吹笛子的方法出声,便对他说:“你以后可以用吹笛子跟我聊天啊。”许简又想了想,取过笛子吹了一下说:“你看,这个声音吹一下就是你同意。”然后又吹了两下说:“这样吹两下,就是你不同意。”接着许简吹出不同的声音,和尹杭说道:“这样就是你觉得饿了。”“这样就是你觉得累了。”“这样就是你觉得困了。”“这样就是你感到疼了。”尹杭听许简一边吹着笛子,一边不停地和他解释,觉得特别有趣,坐在许简的身前笑个不停。
待两人安静下来,唯听侧畔只有流水之声,高高的夜空中尽是闪烁的繁星。“你知道吗?尹杭,天上每个星星都代表一个人。”许简望着无垠的星空对怀中似若要睡的尹杭讲道。“师傅说我是那边的那颗天狼星。”许简说着指向身前的天空。尹杭睁开大眼,顺着许简手指的方向仔细看去,然后又抓起许简的手臂向旁移到天狼星旁边的星星上,又指了指自己,“那颗星星是你?”许简问。见尹杭点头,许简便说:“不好,那颗星太暗了。”许简又望了望头顶的天空,举手向东指向金星:“你是那一颗!你看那棵星星特别亮!”尹杭看了看,伸手又是将许简的手臂推回到原来天狼星的方向。“你还是喜欢这颗啊?”许简望着紧挨着天狼星的那颗星星问道,尹杭用力点了点头。
进入七月份,白日里的气温已变得十分酷热,许简每天经常来回背着尹杭更是汗流浃背。许简本就觉得自己每天这样带着小孩去干活已是不妥,而且也不可能这样带着他一辈子,遂想将尹杭留在鼓楼中而不是跟着自己去送粮。所以这一天在回家的路上,许简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尹杭。这一次尹杭虽是沉默了良久,但是最后还是非常懂事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许简的话。
第二天早上许简出门时,见尹杭一直站在旁边望着自己,心中不免觉得他有些可怜,便对他说:“白天有什么事可以找老奶奶,现在她也住这里,你不用那么害怕。没什么事可以出去溜达溜达,但是不要走太远了,现在外面乱得很。”
这以后,每天早上尹杭都要站在门口目送许简,而每天晚上又是爬到鼓楼的楼上盼着许简回来。
这一日,许简见尹杭脸上满是笑容地迎在门口,又急急地拉着自己走到房中,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三个大石头围在一起制成一个简单的火炉,下面点着火,上面还支着一口锅。尹杭向许简指了指许简身边的老太太,老太太便说:“这锅是我俩白天去旧货店买的,还有那边的柜子。”许简见墙边果然多了一个柜子,见尹杭伸手一一打开柜门,上面是两人的衣服,下面是米袋和面袋。
“我们现在这里真的什么都有了,”许简说,“这以后就可以自己做饭吃了。”许简指着石头问:“那石头也是你俩人抬来的吗?”尹杭摇头,旁边老太太说:“这三个石头是我们在前面的路边发现的,然后请门口那些人帮忙抬到这里。今晚,我煮了一些面条,咱们就一起吃面条吧。”
“太谢谢您了,老奶奶,我们还没吃过自己做的饭呢。”许简很是高兴。
这些日子许简见日子过得太太平平的,心中自是非常高兴,又见尹杭也是逐渐变得独立而不再像过去那么黏着自己,心中更是欢喜。而白日里随着许简四处送货,见识越来越多,与段叔两人的配合更是一天比一天默契。许简竟感到自己的日子过得很是悠然自在。
这年秋天的一个下午,许简与段叔两人赶着粮车行至东街,刚过了街口,就瞧见蒋伟与其它几个地痞由对面晃荡过来。那蒋伟目光刚好与许简相对,许简紧忙低下头,本欲就这样错身过去,但此时却听蒋伟说道:“这,这是不是那个小哑巴.....”许简假装没听见,继续低着头坐在车上从他们身边经过。“喂,赶车的,你俩等一下!”蒋伟身旁的几人在两人身后叫道。
“吁!”段叔回头见有人喊他俩,便将车停下。许简本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此时见段叔停下车,心中只觉好不无奈,便担心发生什么状况。这时蒋伟走过来将许简从车上一把就给拽了下来,口中问道:“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我没注意。”许简答道。
“你是不是替那小哑巴还钱的那个?”
“是。”许简两眼望着别处,嘴里不情愿地答道。
蒋伟抬手便朝许简的脸上扇了一巴掌:“我问你话,你怎么还不愿意啊?”说着拽住许简的头发用力将发簪和上面的绳子给扯了下来。
许简的头发顿时全都披散下来。蒋伟将许简的发簪扔到一旁,问许简:“你觉得你束了发,戴上这个东西我就认不出你啊,是不是?!”
“惯你个脾气!”一边几个地痞走过来,对着许简的脸和身子连打带踹,嘴里骂着:“叫你他妈不识好歹!”
“住手!你们是哪儿的?”段叔粗声喊着话赶到许简身边欲拉开那些人。
旁边的一个地痞见段叔拉他肩膀,回身便一把揪起段叔的脖领,瞪起眼指着段叔的鼻子恐吓道:“你个赶车的,滚远点!要不连你一块儿收拾!”
“我认识二龙,二龙就是你们东街这片地儿的。”段叔慌乱地对他们讲。
蒋伟听了,走过来抬腿就照段叔的腰踹了一脚:“二龙个屁!还二龙?老子就他妈想收拾他。”说着赶过去一巴掌拍到段叔的后脑上,直把段叔打得晕头转向。许简这时见其它人围过去准备对段叔动手,便赶到段叔的身前喊道:“和他没关系!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可以了。”
“你又是个屁!”蒋伟骂道,随后与其它地痞将段叔与许简两人打倒在地。等这些人打够了,蒋伟指着地上的许简骂道:“小子,以后别他妈那么狂。否则见你一次便揍你一次。”蒋伟骂完,回身招呼其它人:“你们几个,给我扯两袋米拿走。”这些人便从车上扒下两袋米走了。
段叔与许简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尤其段叔更是被打得嘴唇都肿胀起来。看到段叔这般年龄还被人当街殴打,许简心中非常过意不去,他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今天段叔的身上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两人见满街人都在看着坐在地上的自己,都不敢抬头。就在许简去捡被蒋伟扔在地上的发簪时,一眼便瞥见与自己同住在鼓楼中的老太太正站在对面的街边看着自己,忙低下头捡起已摔成半截的发簪,慌慌张张地扶着段叔爬到车上,并驾车匆匆离开了那里。傍晚两人在箭桥分手前,许简无不懊悔地对段叔说:“段叔,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被打。那两袋米的钱,我明日便给您带来。”
“不,不,现在我是年龄大了,这要是搁在以前,我早就拿刀捅这帮小崽子了。”段叔愤恨地说。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许简,猜此时尹杭已听那老太太讲了他被打的事,一想到他伤心流泪的表情,已实在无力向怀仁寺的方向迈出一步,遂在半路上停了下来,并找到一处无人的地方低头无奈地坐在那里。许简不想被更多的人看到他再次被打的样子,因此一直待在那里而没有立即返回怀仁寺。等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许简先是将披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束好后,再将剩下的半根玉簪插在头上,这才偷偷溜进怀仁寺回到了鼓楼。
许简刚进门,便与尹杭面对面碰到一起。看到满眼含泪的尹杭,许简很是尴尬地绕过他,低头走到自己的草垫处坐下,尹杭随后走过去靠坐在他的身边默默流泪。房间里的老太太此时也坐在自己的草垫上,只是轻轻叹息着望着两人。
“我今天又遇到那个蒋伟了。”过了很久,许简开口低声说道,“因为我,段叔被抢去了两袋米,明天我得赔他钱。”
尹杭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许简的臂膀伤心哭泣。
这天晚上,许简听见尹杭一夜都在呜咽。许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背对着他老实躺在自己的草垫上,期盼着这一夜尽快过去。
第二天早上,当许简正要出门的时候,尹杭突然跑过来紧紧抱住了他。许简看他仍然是满脸泪水,无不心生可怜,便把他揽在了怀里。等了一会儿,许简脸上带着笑对他安慰道:“没关系,都过去了。再说了,我这身体还是比较扛揍的。”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尹杭的头:“好了,你别再担心了。”许简以为尹杭情绪缓和了,便欲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开,但未曾想尹杭却是突然哭出声音并死死抱住他不肯放手,嘴里发出的“咿咿”之声让许简听着竟是感到无比的凄凉。许简见尹杭如此伤心,心中也随之非常难过。待许简定了定神,便对尹杭说:“好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遂伸手推开他并迈出门外,却不想那尹杭竟又追出门,从身后抱住他再次痛哭起来。
“你怎么了?别这样!让人看了多不好。”许简扭头小声说着将他的手从身前挣开,可那尹杭又拽着许简的手摇着头不肯放手。许简不忍看他的脸,又羞于和他在此拉扯,便甩开他的手匆匆离去。
许简只觉自己的身后尽是尹杭的悲切之声,不由得跑了起来,直跑到了肖家店,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看来,我得带尹杭尽快离开这燕京城了,只有这样才能远离蒋伟这帮地痞流氓的欺负。”许简这样想着等在箭桥,过一会儿,就见段叔赶着车朝这边走来。
“段叔,这是昨天那两袋米的一两银票。”许简上车后将钱递给段叔。段叔客气了一下,便将钱收入怀中。
可就在当天,当两人再次路过东街时,不幸又是碰到蒋伟等人,但这次却是他们有意等在那里。段叔和许简见避不开这些人,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赶着车朝他们走去。蒋伟从街边站起来,走到两人跟前说道:“昨天那米吃着不错,今天我想再取几袋分给我的兄弟们。”说完向身边的人摆了下手,段叔与许简就见那帮人从车上陆续拽下五袋米来。两人无奈,只能冷眼看着他们将米从车上拖到地上。那蒋伟见了,走到两人跟前一脸不痛快地问:“怎么?你们是不是不愿意?”
“愿意。”段叔与许简只能这样回答。
这才刚过了一天,两人又是被这些人抢去了五袋米。“段叔,明天我就把钱赔给你。”晚上许简临走前对段叔说道。
许简虽是对段叔承诺的很痛快,但这一次却是让他感到更加为难。昨天的事情这才刚刚过去一天,今天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他实在不知再如何面对尹杭。许简遂又留在了回怀仁寺的半道上,脸上满是愁苦地蹲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
直到日落之后,许简这才无精打采地走进怀仁寺,但心中仍是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尹杭。许简走进鼓楼,却见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在房内。未等许简开口,老太太先是问道:“你家尹杭没和你在一起吗?”
“尹杭?尹杭怎么了?”
“他中午就出去了,可再没回来。我还以为他是去找你了呢?”
“啊?他中午往哪里去了?”许简惊得不已。
“不知道,我还以为他跟你在一起呢。”
许简匆忙跑出门外,可马上就停在了当地,在头脑里不断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许简想起早上自己临出门时尹杭对自己难舍难分的凄惨一幕,突然感到他身上有事发生,心中害怕起来。
许简跑到山门处,便问留在那里的人,却谁都没说见到过尹杭。于是许简沿着去肖家店的路跑去,一直跑到肖家店的箭桥处,并在桥的四周各处仔细寻找了一番,却始终没看见尹杭的人影。许简又回身沿着平时送粮的路线,疯狂地边跑边找着尹杭。整个晚上,包括东街的城隍庙,以及两人一开始相识的那个街市,还有裁缝店,馒头铺,怀仁寺的内外均都跑了个遍,等天亮时,许简返回到鼓楼内,见尹杭依旧还是没有回来。许简这时又突然想起自己漏找了两人洗澡的那条河,便匆忙跑出怀仁寺,一路由清晋门出来,找到两人洗澡的河边,却是仍然毫无发现。
许简在城外的河边搜索不到,又急匆匆地朝怀仁寺返去。一路上,脑海里幻想着尹杭此时已在鼓楼内等他,也许正眼泪汪汪地焦急地等自己回来,心中急切,便狂奔地回到鼓楼之中,却发现尹杭依旧不在鼓楼里。这时的许简已完全崩溃,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站在一边的老太太看着许简疯狂而又绝望的样子,心中不忍,便安慰他道:“许简,你别太着急了。尹杭或许去找家人或者亲戚什么的去了,也许很快就会回来的。”
由于两人沟通不便,许简并不知道尹杭还认识什么人,更不知道他是否有家人或亲戚,便坐在尹杭睡觉的草垫上等着尹杭回来。不觉中,好似听到尹杭打开了房门,耳边又响起尹杭的呼吸之声,遂从梦中醒来,见房间内依然还是只有自己。许简这时忽然感到这鼓楼内竟是如此的空荡和清冷,便非常后悔把尹杭独自一人留在了这样可怕的地方。想到昨日早晨,尹杭那么哭着不想让自己走,自己却是没有做任何停留,眼前再次浮现出他那满是泪水和伤心的表情。此时许简的内心极度懊悔不已,竟恨不得杀了自己,想着再不会让尹杭离开自己一步,即使他再也无法独立生活,即使他一辈子只能依赖自己,也要每天带着他四处谋生。
许简在接下来两天里,没命地跑到各处去寻找,几乎找遍了燕京城每一个角落,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尹杭半个人影,就如同他根本就没有在这世界上出现过,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当许简疲惫地由外空手返回怀仁寺的时候,都无不期盼着尹杭已回到鼓楼中等他,然而等待他的每每都是伤心及落寞。
到第三天的时候,许简想到这两天段叔一直在一个人送粮,同时也想到自己还欠着他两千五百文钱,便一早来到了箭桥。在遇到段叔后,许简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并承诺那些钱自己一定会尽快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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