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刘琨与红萼约好的习武日子。
一大早,刘琨就来到金谷园,因为他有“闻鸡起舞”的习惯,鸡叫头遍便从洛阳策马赶来了,到金谷园天刚刚亮。
金谷园是那么的冷清!
以往,红萼早就带着一群女徒弟,在芳梨树下舞拳弄脚、闪躲腾挪,那一招一式,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更是心旷神怡。为什么?那招式本来就虎虎生威了,加上是一群美女出招,当然很是养眼。
今天,他似乎闻到的是血腥!
“玉儿,洁儿!”没有人回应,“馨儿,菊儿!”
丫环荠儿低垂着头走到刘琨跟前:“刘公子,别叫了。馨儿菊儿死了,玉儿洁儿她们都跟红萼姑娘、紫鸢姑娘逃走了。”
“为什么?”
荠儿吱唔了半天,欲言又止。
刘琨撇下荠儿,径直来到崇绮楼,寻找绿珠:“珠儿姐姐!”也没有人答应。刘琨顾不了许多,一口气跑上顶楼,果然看见绿珠呆呆地坐在古琴旁,轻轻地却是那么麻木而机械地拨弄着琴弦,传递着十分幽怨的心声。
“珠儿姐姐,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啦?”
绿珠看了刘琨一眼,没有说话,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撒落下来。
“珠儿姐姐,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馨儿和菊儿怎么死了?”
“季伦他……变了。”
“变了?季伦兄年事渐高,自然会越老越喜欢清静。他少来陪你弹唱踏舞,你是要谅解他的。”
“不!他是越来越疯狂了。”
“疯狂?”
“难道你不曾闻到金谷园中的血腥味吗?”
刘琨愣住了:“血腥味……”
此时,远远传来了石崇的声音:“越石,越石!到了金谷园,怎的不先来见我?”
刘琨盯着石崇,审讯着他的眼神:“我循着血腥味不知不觉就嗅到了崇绮楼。”
“血腥味?没有呀,这儿只有兰草的清香味。”
“季伦兄,你杀人了。”
“杀人有何奇怪?灭吴一役,我全身之毛孔都沾满了吴人的鲜血!”石崇淡淡地看了绿珠一眼,“该杀的杀……”
绿珠抢上一句:“不该杀的你也杀!”
“无用之人犯了错,杀便杀了。”石崇看到绿珠又要说话,忙拍了拍刘琨肩头,“行了行了,今日越石到金谷园,不是讨论杀人问题的。越石,我们到辅仁斋喝酒去。”
“季伦!”
石崇没有理会绿珠,扯着刘琨的手臂,乐呵呵走下崇绮楼。
辅仁斋里,石崇让荠儿上了果品和美酒,便与刘琨对饮起来。刘琨想着石崇滥杀无辜之事,又猜不出他是如何在如此美丽里的园林里动了杀戒,想着想着,如鲠在喉,心中不快,哪还有什么食欲?
石崇见刘琨似有不快,心中也渐渐起了无名之火,他脸上的皮肉抽动了一下:“荠儿,给刘公子敬酒。”
荠儿心中一颤:“是。”
荠儿提心吊胆地端着酒盘来到刘琨面前:“刘公子,请。”
刘琨哪里知道其中奥妙?他摆了摆手,让荠儿退下。
石崇提高了嗓门:“荠儿,给刘公子敬酒!”
“荠儿,谢谢了,我的确不想喝。”
荠儿几乎要跪下哀求了:“刘公子,你就喝了这樽酒吧。”
刘琨也有点火了:“你这人怎么恁怪?我不喝就是不喝!”
石崇大声喝道:“无用贱人,留她何用!”
侍立一旁的贲礼抢上一步,拔出宝剑,直楞楞向荠儿的咽喉刺去。
刘琨大惊失色,慌忙中操起案前酒樽,砸向贲礼。这一砸不偏不倚,正中贲礼执剑的手腕,急中发力,颇有点当年李广射石虎的效应。只见那酒樽打到贲礼腕上,鲜血喷溅而出,宝剑应声落地。
刘琨怒斥道:“季伦兄,如此便要杀人,于心何忍?”
刚巧从会友轩走过来的帅仁看见自家兄弟被伤,拔出剑冲进辅仁斋。
石崇喝了一声:“帅仁,休得无礼!”
帅仁不满地乜视石崇一眼,与贲礼退了出去。
刘琨规劝道:“季伦兄,建金谷园之初衷,无非是穷尽钱财,筑一爱巢,享尽天下之乐;建辅仁斋之本意,亦为广交天下文友,无拘无束,吐尽欲吐之心声。可如今,怎就成了季伦兄泄愤之所,成了兄之杀人场?”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荠儿,看在刘公子份上,且不杀你,还不快向刘公子敬酒?”
荠儿神经质地跪了下来:“我……怕。”
石崇的脸恼怒成了猪肝色,一步一步向荠儿走来。
可怜的荠儿,“扑嗵”一下瘫坐在地上。
刘琨站了起来,挡在他们中间:“季伦兄,不要难为荠儿,这酒我喝!”说完脖子一仰,干了那樽烈酒,拂袖而去。从此,金谷园再也没有了刘琨的身影。
再说红萼护着紫鸢和六位姑娘逃出金谷园,也不敢在洛阳逗留,星夜向南方赶路。
她们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来到越城岭下。红萼费了许多心思,才逐一将六位姑娘送还到各自的亲人身边。
紫鸢一心要与红萼到白州,两人继续南下,到了西粤潭中县境。沿着石板路,过了洛维河,她们在潭中县城外的立鱼峰畔歇脚。紫鸢一会儿仰头欣赏那立鱼峰突兀而立的险峻,一会儿又凝视那小龙潭碧水涟漪的温柔。
她们刚起身进城,一位百岁老尼叫住了她们:“女施主请留步。”
紫鸢停步回头:“老师傅你叫我?”
“正是。”老尼合掌颔首,“女施主可是阳城人氏?”
“神了!小女子正是阳城人氏。”
“不神。一看相貌,二听口音,便可估个八九不离十。”老尼微微一笑,“我观女施主面相,似有孽缘缠身,细观之孽根已净。佛祖曰:‘进则兼善天下,退则独善己身。’女施主前半生并无兼善天下之意,却有助纣为虐之嫌。而今老纳奉劝女施主,可退而独善己身。善哉,善哉!”
紫鸢愣了许久,撇下红萼,追随老尼而去。红萼追赶过去拉住紫鸢,紫鸢却表示,她一心定居潭中,追随老尼在仙弈山西侧的灵泉禅寺削发为尼。
红萼无奈地惜别了紫鸢,独自一人回到赤萝村,陪在余威身边,悉心照料丈夫。
余威在红萼的精心照料下,身体已康复如前。可是,记忆仍未恢复,说话也未恢复。能得到如此效果,红萼已经十分高兴了,她天天陪着余威到盘龙潭边练武。
这天,一名游走于两粤间传歌的老年歌手路经盘龙潭,又累又饿,昏在路旁,红萼将他救起,悉心照料。
老歌手感动异常,听说余威的情况后,向红萼介绍了他在潭中县唱歌时听到的一桩奇事:潭中县有棵稀有植物“不死草”,据说这种不死草在潭中已近乎绝迹,有儿歌唱道:
潭中有条浔河水,水美鱼虾肥;
水边有蔸不死草,食之寿同龟。
此草有续络通筋的奇效,但从未听说有人试过。能采来此草,有可能恢复余威的记忆和声音。
红萼大喜,立即快马北上,赶到柳江边的潭中县城。
在潭中,红萼与紫鸢几次擦身而过却未能相见。
经多方打听,据说立鱼峰小龙潭一带曾生长过不死草,但近十来年,不死草确已绝迹,没有人再能采到。红萼呆呆地在立鱼峰脚下的小龙潭边站了很久很久,她近乎绝望了。
一位老渔民以为红萼要自杀,施救时闹了场误会,得知了红萼来潭中的目的,老渔民突然记起他一位在潭中县衙为官的侄儿说过,前两年潭中县令曾送一棵不死草给石崇。
红萼闻言大喜,她硬着头皮再进金谷园。
再说对小秋忠贞不渝的潘岳效命于丑陋的贾皇后,深深地震动了绿珠,她怀疑这年代真有两面人?真正的感情难道会夹杂着对另一女权贵的卑恭屈膝?她开始审视自己与石崇十年来的“爱情”:是不是在一个不该付出真情的年代,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绿珠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已经渐渐地变得麻木,但对于石崇,她仍存一丝幻想,仍抱一线希望。
于是,绿珠尽力地规劝石崇,甚至提到了死。
石崇表示从今以后再不杀人,真心实意地对待绿珠。
其实在荆州差点被余威俘获一事,让石崇多年来顶若悬剑、胆颤心惊,常常从噩梦中惊醒。他再也不敢摸他的红缨雪龙枪,红缨渐渐脱落了,他也迅速发胖了。
从此,石崇天天教绿珠舞剑,自己不时也取下多年不用的红缨雪龙枪,练上几下,尽管是练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多少还能从他那枪法套路中依稀看到当年的勃勃英姿。
一时间,绿珠似乎又看到那位年轻有为的石将军回来了,她的心渐渐地也舒展开来。
红萼赶到金谷园,绿珠刚巧到白鹤镇赏梨花。石崇见到红萼,心里极为复杂,他不能将红萼搞到手,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可如果红萼留在自己身边,又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将自己劈得粉身碎骨的炸雷。当得知红萼是来讨要不死草让余威恢复记忆和声音时,他提出了一个苛刻条件:不死草送给余威治病,红萼嫁给石崇为妾。
脾气火暴的红萼竟与石崇打斗起来。石崇已不是当年的石崇,武功生疏了,才三五招,已经是气喘吁吁,几乎要被红萼制服。
贲礼大喝一声,拼死拔剑冲过来救主。
红萼一见贲礼,怒火千丈,她为了缪兰和菊儿馨儿,挥剑直指贲礼,未及五个回合,当场诛杀了他,并迅速逃离金谷园。
无计可施的红萼犹豫再三,决定悄悄再进金谷园找绿珠帮忙。
隔了三天,红萼趁着夜色潜入金谷园,轻车熟路地转到崇绮楼后窗。好身手!只见红萼“嗖嗖嗖”几下,便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三楼。她轻蘸唾液点开纱窗一个小洞仔细观察,只看见绿珠一人呆坐榻前,她便轻推窗户,跳了进去。
绿珠听到动静,激灵了一下:“谁?”
红萼悄声地:“嘘,是我,红萼。”
两人相见,感慨万千。
红萼将余威的情况和盗取不死草的想法告诉了绿珠,绿珠毅然决定帮助红萼。
绿珠平抑了一下情绪,款款来到书房。
“季伦,什么文章如此吸引将军?”
石崇放下手中书卷:“珠儿还未歇息呐?我正在读左思先生的《三都赋》呢。”
绿珠十分温柔体贴地为石崇揉了揉肩,“三都终亦为亡国之都也。有谁不知,皆缘于那颗路人皆知的心?”
“珠儿何出此言?”
“珠儿不懂朝政,只觉着皇室封王过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终会乱了天下。”
“珠儿不可妄言。”
“其实珠儿只想劝将军解甲归田,珠儿伴将军男耕女织,白头偕老罢了。”
石崇勉强地笑了。
“季伦难道还为贲礼之事不快?红萼连我的面也不见就走了,她也是被余威急昏了头嘛。将军就不要怪罪她了。将军……”
石崇长叹了一口气:“红萼也是我倾心之人,如何忍心怪罪!”
“珠儿陪将军到裙楼,为将军弹唱,替红萼赔个不是,如何?”
“还是珠儿知我心。”
绿珠与石崇相搀着来到裙楼,绿珠为石崇焚香,又一次弹唱起那支令她心绪纷杂的《昭君词》。石崇见绿珠开心,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就在此时,红萼成功地潜入石崇的书房,盗取了不死草。
次日,石崇发现不死草被盗,大怒,令帅仁带兵追赶。帅仁追上红萼后,率众兵卒将红萼团团围住,展开了一场恶战,红萼武艺更胜一筹,她奋力逼退帅仁一干人马,将不死草带回合浦。
不过此时石崇已无心与红萼计较,因为他得知赵王司马伦在孙秀的挑唆下,欲疏离贾南风、贾谧集团,以分庭抗礼。于是石崇与欧阳建打算联络一众势力,投靠淮南王司马允为,遏制司马伦。
绿珠再次规劝石崇,不要卷入皇权之争,石崇此时正在积极策划司马允进宫辅政之事,无心听绿珠劝告。绿珠一怒之下,抽出石崇佩剑自我毁容,在脸上留下了伤痕。
石崇急了,抱住绿珠,答应立即辞官,并与绿珠一同到民间寻访良药,医治绿珠的脸伤。好不容易听说“不死草”有治伤奇效,但石崇所得的不死草刚被红萼盗走,无奈之下,石崇与绿珠千里迢迢来到潭中县,四处寻购“不死草”,然而哪有什么不死草的踪影!
终于有一天,他们在灵泉禅寺与紫鸢不期而遇。石崇花言巧语要骗紫鸢回京,一心想寻机灭口,紫鸢早已看破红尘,不再为石崇的誓言左右。
幸运的是,紫鸢为绿珠在老尼处求得不死草,她配以立鱼峰独有的青檀树叶为绿珠疗伤,果然,不但脸上的伤疤复原无痕,绿珠的面容更加红润粉嫩。当紫鸢得知红萼偷走了石崇的不死草去为余威疗伤,她大惊失色。
第二天,紫鸢失踪了。石崇只好悻悻地陪着绿珠回京。
再说红萼盗得不死草回到合浦,却不知如何使用。柳三炳说是煨水吃即可,黑塔愿意先尝。红萼斟酌再三,将不死草用水煮好,自己勇敢地先行试验药效,开始感觉还不错,于是便大胆地喂给余威。余威饮用了不死草药液后,忽然昏死过去。红萼自己也中毒般动弹不得。众人大惊,马上请来当地名气最大的郎中进行抢救,红萼略有好转,可是余威却在红萼的怀中断了气。眨时间,整个竹山社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
就在红萼即将为余威下葬时,紫鸢终于赶到合浦,找到竹山社。她告知红萼不死草单独使用具有很大毒性,要配以立鱼峰独有的青檀树叶一同服用才能治病。说罢忙掏出随身带来的青檀树叶,挤出青汁让余威服下。
果然,过了两三个时辰,余威慢慢甦醒过来。
经过几天的治疗和调养,余威渐渐恢复了记忆和声音。
愤慨的余威向红萼讲述了当初在三湘截击“伏牛三怪”和石崇的经过。
紫鸢也坦承自己当时就是石崇在荆州为盗,抢劫过路客商的帮凶。而修武五匹狼正是石崇剿灭“伏牛三怪”后的“新伏牛三怪”。
红萼和余威发誓要诛杀石崇,唤回深陷情感泥潭的绿珠。
次日,红萼给绿珠放飞了传信的白鹭。
话说贾谧倚仗贾南风的势力,大摇大摆地出入东宫,与宫女们嬉闹,甚至挑逗太子妃;肆无忌惮地到皇宫后院与妃子们嬉戏调情,如此劣行,竟无人敢管。
孙秀妒忌贾谧的特权,也想到后宫厮混,结果被贾谧指使后宫护卫打了一顿。
孙秀敢怒不敢言,他悄悄来到东宫挑唆司马遹:“贾谧被皇后宠得不成样子,竟敢挑逗太子妃。一旦他与你的叔伯们勾结成党,你又非贾后亲生,如此,你太子的位子难保了!”
太子是一位标准的骄横傲慢的纨绔子弟,“表弟”贾谧常来东宫,他与表弟整天沉溺于吃喝玩乐、嬉戏宫女的勾当。如今听说表弟不但挑逗太子妃,还企图动摇自己的太子地位,于是勃然大怒:“这野种!玩玩宫女也就罢了,竟想染指表嫂!还想动我太子之位!我派人杀了这狗杂种!”
“不妥。贾氏势大,需徐徐图之。”
贾谧听到了风声,想找人杀了孙秀。可是孙秀早就警惕,他躲到赵王府中,谁也不敢动他一根毫毛。
贾谧无奈,只好在贾后面前诬陷太子:“太子一个月领两个月的零用钱交结小人孙秀。这孙秀有赵王做靠山,我看他是想鼓动赵王对付我们贾氏家族。假如赵王将皇帝弄死了,司马遹即了帝位,我们就会重蹈杨芷父女的覆辙。我看不如废除太子,立一个温顺的小皇帝,我们才能自安。”
贾南风一听,正中下怀。
尽管贾南风权倾朝野,但有桩心事始终萦绕在她心中:惠帝司马衷所立的太子司马遹并非她亲生,而是皇太后杨芷为教傻皇帝司马衷行房事,将司马炎御用过的妃子谢玖送给司马衷充当“性教员”,结果不明不白地产下司马遹。贾南风恨不得立即除掉这不明不白的太子。
于是,贾南风到处宣扬太子纵欲无度,骄奢淫逸,不是当太子的料。自己则假装怀孕,用棉絮将肚子垫大起来。此时,刚巧贾谧的母亲贾午生下小儿子韩慰,贾南风悄悄将韩慰接进宫来,准备用韩慰代替太子。接下来,就是贾南风设计如何废除太子了。
元康元年十二月,太子司马遹的长子生病,求贾南风为儿子封王,想冲冲晦气。贾南风不许,司马遹无奈,只好去求神拜佛,望神祗保自己的儿子平安。
贾南风听说太子求神拜佛,一条阴险恶毒的计谋瞬间产生:她要除掉司马遹,扶自己贾家的骨肉上台!
贾南风下旨将司马遹召进宫后。她自己却不接见太子,而是让宫女端来一大壶酒,以皇帝的名义命令司马遹饮下烈酒三升。
司马遹愕然,忙对宫女说自己没有三升的酒量。
倚仗贾后之势的宫女威逼道:“太子,你敢不孝吗!皇上赐你美酒不喝,难道怕酒中有毒?”
司马遹无奈,硬着头皮将三升烈酒喝下去了,酒刚喝尽,司马遹醉成了一团烂泥,稀里糊涂地伏在案上。
此时的如意殿,贾南风召来了潘岳。
贾南风瞪着潘岳,突然问道:“潘郎,你可愿本宫效力?”
潘岳愣了一下:“为皇后效力,万死不辞!”
“如此……你为本宫修书一封。”
“修何书信?”
“以太子之口气,修一封诅咒皇上的信。”
“什么!”潘岳混身一缩,“皇后,那可是死罪呀……”
贾南风脸色一沉:“如今你违抗本宫,就不是死罪么?”
“这……”
“只要我一声么喝,就会将你推出去砍了!”
潘岳“扑嗵”一下在贾南风面前跪了下来:“皇后饶命!”
“潘郎,写吧。有我在,谁敢加罪于你?”
潘岳无法抗拒,也不敢抗拒。
就在太子司马遹烂醉如泥时,贾南风从屏风后走出来,让潘岳起草的一份诅咒惠帝的信件,拿到司马遹面前。她让潘岳摇醒太子,“皇儿,皇儿!皇儿醒醒。”
司马遹醉眼惺忪:“谁、谁呀?”
潘岳托起司马遹的下巴:“太子,太子!皇上让你抄一篇道德经。”
“哪儿呐?”
“这儿。”
“我看不清。”
“这是皇上的旨意,看不清也得抄!”
听清是父皇要自己抄书,司马遹强打精神,稀里糊涂将诅咒信抄了一遍,信中曰:“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勿犹豫,以致后患。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皇天许当扫除患害,立道文为王,蒋氏为内主。愿成,当三牲祠北君。”
贾后将司马遹手迹亲自呈送给傻皇帝司马衷。司马衷一看,大怒。他匆匆来到式乾殿,召集公卿大臣,对这封“诅咒信”进行紧急审议。
结果,可怜的司马遹全家被遣送到许昌“金墉城”。
所谓金墉城,三国魏明帝时筑就,位于洛阳城东北(距洛阳三十余里的孟津县平乐镇翟泉镇金村)系一小古城。魏晋时期,被废黜的皇帝、皇后及太子王子都安置于此。城小而固,犹如皇族之软禁地。
赵王伦知道消息后,认为自己独揽大权的机会来了,他要趁机兴师问罪,废了贾后。
在一旁反复盘算着的孙秀却认为不可:“如今赵王与贾皇后关系尚好,如此时兴师问罪,反有篡位之嫌。不如制造舆论,让贾后尽快杀了太子。如此,才有借口夺取大位。”
司马伦听从孙秀计谋。于是孙秀到处散布谣言,说是大臣们要求迎太子司马遹回朝即大位,废掉贾后。
贾南风果然中计,她派人到金庸城毒死了太子司马遹。
赵王司马伦决心利用司马遹之死除掉贾南风和贾谧。
公元300年,孙秀谋划在四月十八夜里以鼓声为信号,诛杀贾南风和贾谧。到了那天,孙秀让大司空张华站在司马伦这一边,可张华不领情,拒绝了。司马伦恼怒,杀了张华。
司马伦假传圣旨收编内卫军、宫廷卫队和车骑部队,说是“贾皇后和贾谧杀朕之太子,此令赵王司马伦率兵入宫废除皇后,不服从命令者诛灭三族”。将军们本来就对贾皇后专权不满,再加上她的荒淫无耻,影响极坏,都表示听从赵王指挥。
司马伦命齐王司马冏打头阵,带了一百多兵士入宫,华林园的内卫军作内应。齐王司马冏把司马衷迎接到东堂,让司马衷下诏书召来贾谧。耄耋之年的黄门郎杜斌见齐王来者不善,颤微微也拄着拐杖跟了过来。
贾谧不知是计,他稀里糊涂来到东堂,齐王司马冏二话不说,“嗖”地拔出佩剑,直穿贾谧咽喉,将他杀死。
杜斌拍案而起:“齐王何故乱杀朝中大臣!”
“老东西!此等乱臣贼子,见者皆当诛之。”
此时孙秀也来到了东堂:“杜黄门,你老先生不也是贾谧金谷二十四友的倡导者吗?贾谧被诛,何不随他而去?”
杜斌慌了手脚,连忙撇清自己:“他是他,我是我……”
司马冏沉下脸:“什么你你我我的!狼狈为奸,留来何用!”说罢飞出手中佩剑,直插杜斌胸膛。可怜这位八十岁的老人,直挺挺死在皇帝脚边。
司马冏让孙秀陪着皇上,他带兵直接进入后宫,径直走到贾氏面前:“贾南风,今日本王奉诏捕你。”
贾后慌了手脚,忙说:“诏书从来都是我亲手所颁,你哪来的诏书!”
司马冏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贾后彻底绝望了,她哭嚎着扭头向司马衷高喊:“陛下,有人要杀我呀……”
话未落音,贾南风已被司马冏一剑刺入咽喉,一命呜呼。
贾皇后为毒死太子而被诛杀,主犯之一的潘岳也无法脱逃。当孙秀领兵到他家中抓他时,他愣住了:“孙将军,以前之事你果然心中藏之,仍未忘之!”
孙秀连连冷笑:“潘黄门,你我恩怨,今日不提。我只想问你,贾皇后可是借你之手,写下了诅咒信?”
潘岳故作镇静:“孙将军此言何意?”
“何意?你勾结贾南风,作咒书以诬陷太子,致太子被毒身亡。而今贾南风被诛,你还不认罪!”
此时潘岳已是全身发软,满头满脸是豆大的汗珠,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悲乎!陷身于不义,此命休矣。”
听说潘岳被捕,石崇吃惊不小。不过他自忖自己有恩于孙秀,交好于赵王,不至于也被逮起来。
一日上朝,孙秀径直来到他身边,满脸的阴阳怪气:“石将军,潘安仁为贾南风所累,现已身陷囹圄。将军与之过从甚密,怪免让人联想一二。”
石崇先是一惊,再细细观孙秀脸色,他笑了笑:“崇与潘岳,只是文友,并无官场瓜葛。不过孙将军,潘岳亦一介书生,仅被贾南风蒙骗而已,应保他不死。”说着悄悄递去一把银票,接着耳语道:“今夜,当有三车宝物送到府上。”
孙秀甜甜地笑了:“有石将军罩着,潘黄门放还与你便是。不过……”他脸一沉,“石将军,你与之既无官场瓜葛,那最好是与官场永无瓜葛为好。所谓‘无官一身轻’,望石将军好自为之。”
此时石崇早已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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