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何府血案的消息传进永平府,晟王府就被禁军重重围住。理由是:为了晟王妃和未出世的世子的安危,围困期间,一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究竟是真的为了保护自己还有未出世的孩子,还是自己作为嫌疑人之一被监禁,阿沅自己也分不清楚。不管是因哪个,她现在都异常分裂,异常痛苦。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爱的人的父亲杀了她全家!
为什么?为什么?
……
身体里的血仿佛都在听到家里被血洗那一刻跟着流尽了。
父亲突然亡故时,她曾怀疑过,甚至大闹过顾铭屠的府邸,终因没有证据而作罢。在自己几乎已经相信那就是个意外后,一家人又突遭血洗……这能说都是偶然吗?意外吗?不能!绝不是意外!绝不是!
“小姐。喝碗粥吧。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想想肚子里的小世子,他肯定也饿了。”春竹小心地劝道。
这些日子,加上害喜,加上失去亲人的悲痛,阿沅神思消靡,整个人像失了魂,春竹每每看着就眼眶发热。灵竹现在在哪里,安全不安全,她也不清楚,好怕她再发生什么意外。
阿沅看了眼,红枣莲子粥,突然胃里不适,一股恶心涌上来,直奔痰盂。又吐了,除了黄水,什么也没吐出来。没怎么吃东西,自然是吐不出什么来的。吐完后,阿沅无力地由春竹扶着又坐下,漱过口后,这才拿起粥里的小勺子,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可刚到嘴边,那股恶心又上来,又干呕了几下,这次之后,阿沅已经完全没了食欲,身子实在虚乏的厉害,只得由春竹扶着躺下。
这样下去不行。春竹想来想去,最后去找禁卫,要禁卫去请太医。禁卫也不敢耽误,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位太医来为阿沅诊脉。
太医的神色阴晴不变,瞧得春竹心里七上八下的。待太医刚诊完,春竹便迫不及待问道:“太医,我家王妃怎么样?”
“我开副药,一日三次,按时让王妃服下,可缓解害喜症状。”
“嗯嗯,麻烦太医了。”
春竹将太医送到屋外,太医临行前特意嘱咐道:“还是要让王妃心情好起来,心气郁结,是最伤身的。”
春竹应诺。回屋时,阿沅已睡着。能睡也好,能睡也好,春竹这样安慰自己。怎么才能让小姐心情好一些呢?恩……去挑些彩纸来……
困在府中这些日子,兰姨一直未敢上前院来。这感觉像极了曾经的安西王府。她依然是那个守在南院里的守门人。
孝煜不在,阿沅怀着孕,如今又逢故家遭难,想想也知道,日子难过。阿沅不能出事,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孝煜回来可要怎么办?孝煜临走前虽并未嘱托自己照顾阿沅,只让自己看顾好樱子和孩子,可她心里就是惦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上前院来看看,宽慰宽慰阿沅。
兰姨看到阿沅在书案前挥墨时,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韩夫人。待回神,才发觉自己有多离谱,赶紧收神敛神眉,提着自己准备的海参汤上前来。
“写字呢。”
听到响动音,阿沅抬头,见是兰姨,勉力扯出一抹笑回道:“您怎么来了?”
“有些日子没过来,过来看看。”
“谢谢您。”
“谢什么。应该的。这是海参汤,最补身子了。”兰姨说着从篮子里拿出汤罐和碗勺,为阿沅斟了一碗。“来,趁热喝。”
阿沅一闻海参汤的味道,胃里又涌上来一股不适,她以为又要吐了,赶紧放下笔,准备去找痰盂,谁知刚放下笔,那股不适又慢慢退了下去。
兰姨瞧着,知她是害喜了,还不轻呢。“这女人怀孩子都这样。等害喜期过了就好。吃不下东西的时候逼着自己多少吃点,慢慢的就过去了。空着肚子,可不行。”
汤已经递到跟前,阿沅不好拒绝,便接过,一勺一勺地喝起来。第一口下肚时差点因反胃给吐出来,兰姨在她背上轻抚了几下,口中不断念叨着“没事,没事,多喝几口就没事了”,结果,还真就没再反胃,大概是那些汤把那股反胃劲儿给压下去了吧。
春竹回屋时,瞧见桌上汤罐和碗,疑道:“怎么有汤?”
“兰姨刚才来过。”
春竹立马警觉,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声音有点尖地念道:“您怎么能喝那边送来的东西,万一里面有东西怎么办?”
春竹这警惕心也太强了!
“你想太多了!”
“小姐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小心点总没错啊!”
是啊。现在这个时候,小心点总没错!即便是熟悉的人,亲近的人,也不得不防着。为什么变成这样?如果连最亲的人,熟悉的人都不能信任,那还能信什么?
这两日她想了很多,得想办法出去,必须得出去!
府外禁军围得很严实……必须得在身子还方便的时候离开。
之前孝翊、绍卿、翊王妃,甚至磊子均想进府来,均被禁卫拦截在了门外,每日除了进府送菜的宫人,没有外人能进出王府。王府中每日所需的生鲜蔬菜均是专门由大内御膳房直接分拨出来,由专门的宫人送到王府。这点上倒看的出来,是真的在保护她和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可孩子一旦出世,又会怎样?她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人是进不来了,消息自然也就进不来。自从知道祖母他们遇害后,后面的事她至今一概不知,与世隔绝一般。这种被隔绝感同样在折磨着她,加速她离开的步伐。
十日,徘徊十日了,依旧没有办法出去。看来,只能如此了。
阿沅自己一个人出去并非全无可能,可要带着春竹,风险就陡然增大。况且也需要在外面做一些外逃的准备,所以要先想办法让春竹出去。看来看去,只能从那位送菜的宫人身上想办法了。
她和春竹连续观察了那位宫人五日,宫人每日都是辰时前后来送菜,在府中耽搁大约两刻钟才起身离去。春竹原本想着自己藏在那送菜的车上,可那车上空间有限,无处藏匿,要是有个大箱子或者大缸子她倒是可以藏在里面被带出去。实在着急,她们甚至想过把那宫人绑起来,然后让春竹扮作那宫人模样逃出去,但这是万不得已之下才会用的下下策。
兴许是上天又垂怜她们,第七日便等到了机会。这日也不知道宫人送来了什么,竟然用黑黢黢的大缸子装着。
春竹瞧见立马回屋回禀阿沅。“小姐小姐,机会来了,今日有个大缸子。”
阿沅闻言起身:能藏下你吗?”
“缸子挺大的,我这么娇小,定然藏得下。”
“那缸子里装着什么,可知道?”
“河豚鱼。说是挺稀罕的一种鱼,是坐着官船从吴州运来的,说是对孕妇极好,才送来我们府中两条。”
阿沅了然,片刻后,又问道:“那缸子今日怕是不会被带走了,之后也难说。”
“我听见那宫人说了。明日回去时是要带走的。那缸子好像比较宝贝儿,说要带回去存放其他河豚鱼呢。
“哦?那你今日且准备好,早早藏进那缸子,明日一早就随着那宫人出府。出去后,一切照我们此前的计划来安排。”
“知道了。小姐保重,春竹先去了,一定准备好一切等着小姐。”
晚间晚膳结束后,厨娘和众丫鬟婆子下堂歇息去了,春竹悄悄从暗处出来,走到角落那缸子跟前,掀开盖子一看,里面已经清空了,一直悬在心口的心这才平下来。她之前一直担心那些婆子明儿早上才清理那缸子,担心时间来不及,没机会藏进去。现在好了,可以放心了,遂一脚踩进缸底,缸口有点小,她左右摇摆了好一阵,才把自己略显肥胖的小身板挤进缸子里,然后盖上盖子,好在那盖子是由三片薄木板拼接而成,有缝儿留给她喘气,否则她非在里面憋死不可。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脚步声,也有亮光渗进来,春竹顿醒,“天亮了?宫人来了?”
“王妈妈,昨晚和的面发好了。”
“嚯,我看看……嗯,贼好,弄出来,揉一下,开弄盒子。”
“好哩。”
接着脚步声越来越多,锅碗瓢盆相碰的声音,锅铲铲锅的声音,洒水的声音,拉拉杂杂的人声一一传来,但大部分时候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什么是什么,只觉得“吵”。春竹现在就觉得特别吵,特别闷,好想掀开盖子,大吼一声,“能不能安静点!”搁以前,那是相当的可以,可眼下,不行……她现在只盼着那宫人赶紧来,赶紧把这缸子连着她一起带出去!
过了好久好久,那位宫人才来。春竹不禁绷紧身子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弄出一点响动前功尽弃。小姐的大计可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她可不能掉链子,死也要完成任务!嗯!春竹在心里发誓着。
有人来搬缸子了。缸子猛一离地,春竹的身子向一侧歪去,大概搬缸的杂役手不稳吧。这时她听到“搬呐!没吃饭吶!”有声音小声嘀咕“怎么今日这缸子比起昨日的来更沉呢?不是空缸子吗?”春竹一惊,肚子下意识地缩了起来。她现在好怕她们掀开盖子,万一……万一被发现,那就惨了!春竹心提到了嗓子眼!
万幸!万幸!缸子被安然放在了拉菜的车上,安全出了府门。
行至离晟王府远些时,宫人忽然内急,四处找如厕之所,杂役也跟着四窜,全然顾不上车上,春竹便趁机钻出了缸子,拔腿狂奔,直到跑出了两条街才觉得安全,这才坐下来喘口气,想想怎么照王妃的安排去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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