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窑仙赋

    
    ——书接上回——
    古来礼仪有曰：天子聘后，自下聘至成婚之期，定例为一年。
    汉朝开国以来，皇室子弟成婚莫不是要占天卜地，选取一个良辰吉日，着礼部官至女方家中下聘，交换双方信物，以示礼成。
    然后就是类似民间的“纳彩”“纳吉”“问期”等等一系列礼仪活动。
    十一月的长安已经相当寒冷，这几日天色都是灰蒙蒙的，大概是要下雪的样子。
    偏皇帝陛下放着好好的寝宫不待，要站在外面风口上受罪，连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跟着遭罪！
    “离祭祀还有几天？”刘秀穿着黑底绣金龙袍，头上只简单别了一支金簪，鼻尖冻得红红的。
    “回陛下，还有两日。”
    “再去请太傅高密侯过来一趟。”
    “……遵命。”小内侍缩着肩膀哆哆嗦嗦地去了。
    一阵风过，刘秀又打了个喷嚏。
    远处一个戎装打扮的青年见状，微微顿了一下，伸手解下身上的披风，大步朝这边走来。
    邓禹立刻明白了他这好友的心思，等把刘秀忽悠得快坐不住了，才慢吞吞恭喜了一番，说什么未来皇后命格极贵，兴国泽民！
    刘秀摸摸鼻子叫来内侍为他更衣，和历史上不一样，现在的刘秀就心悦一个阴丽华（王政）一个人，而郭圣通嫁给了广平侯吴汉。
    好不容易定下了吉日，刘秀想亲自到朱雀门迎皇后入宫，帝后同辇，传为佳话。
    大婚之日定在了新年之后，正月二十五。
    三省六部的人马忙得人仰马翻，礼部负责制册造宝，并会同司礼监、内府等部门，备办各种用品、礼品；工部大肆修缮布置大婚所需用到的宫室殿阁；兵部抽调数千精兵以充当大婚当天警卫，还有包括仪仗、清道、迎后、护驾等等准备工作……
    王政就是每天光是来来回回换衣服上妆也把她折腾得够呛。
    正月二十日，礼服车辇预备妥当，整个京城就到了清道戒严阶段。
    正月二十二日，皇帝陛下升大朝，百官聚集，当朝宣布迎亲正副使节，礼乐骤起，两名使节奉诏谢恩。
    正月二十三日，迎婚正副使取节及制书放置彩舆中，由仪仗大乐前导，率大批内侍、宫女浩浩荡荡由承天门出发，乘马前往阴府。
    阴府早已大开中门，全家老小跪在两侧，远处鼓乐震天，但见旌旗华盖蔽日，大队人马披红挂彩浩浩荡荡而来。
    府中正堂设香案，堂下南边设制案、节案，北边设案。
    正月二十四日一大早，阴家人送皇后的红妆进宫，绵延十里，引得全城百姓前来观看。午后宫里派出十六名宫女，在两个嬷嬷带领下来到沈府，为未来皇后梳妆。
    大婚当天要穿戴的衣服首饰整整装了两大箱，天还漆黑，惜晴阁一片灯火辉明。
    侍卫家丁打着宫灯垂首侍立在外，宫女丫鬟来回如梭，行色匆匆，没有任何人高声喧哗。
    阴丽华（王政）今日是要以皇后的身份进宫，梳妆打扮是绝对马虎不得的。
    发型、衣着、佩饰都是有明确礼制规定的。
    皇后须梳百鸟朝凤凌云髻，饰以赤金如意寿字钗两对、珊瑚金錾福字钗两对、鎏金掐丝点翠小凤钗两对、珍珠嵌宝金步摇两对，正中绾以衔珠点翠五色大金凤簪，簪上精致的八片尾羽，流光幻彩，凤嘴里衔着玲珑的珍珠钿，纤长的坠子正垂落在阴丽华光洁的额前。
    除了这八对大的金饰，阴丽华的发髻间还点缀着珠花、珊瑚、松石、各色宝石制的鬓花无数。等梳好头，阴丽华整个脑袋就是一座金光闪闪的珠宝展览台。
    “好重。”这是阴丽华唯一的感觉。
    阴丽华的皮肤白嫩细腻，开脸时‘绞面’这一项基本可以忽略。
    宫女呈上上用的水粉、五色胭脂，为阴丽华覆粉描眉点唇。
    最后在其额间描上莲瓣，以示玉洁无暇。
    接着是更衣。
    阴丽华忍着头痛，伸开双臂，站直了任她们折腾。
    礼服一共有九层，最里面是白色丝绢单衣，往外依次是天青、桃红、明黄三色丝绸中衣，然后是石青、绛红、杏黄三色绣鸾凤纹褂衣，再是一件紫金百鸟朝凤大礼服，金丝银线绣成瑞草云雁的广袖拖摆至地，袖口用暗色锦线绣成祥云纹，一寸多宽的堆绣花边，微微露出十指尖尖。
    最外面套上一件七彩葳蕤纱衣，特殊的衣料恰如其分地透出大礼服上的繁复花纹，在灯光照耀下，显出一种如云如幻的视觉效果。
    五色金线刺绣而成的霞帔垂下华丽的流苏，极长的百花争艳图案，与阴丽华胸前的姚紫牡丹相映生辉。
    下裳是杏黄金缕百褶长裙，腰间系明黄色的绶带，悬挂一对紫金如意碧玉环，臂上缠上翠绿色的兰草莲叶披帛。
    最后，戴上半月形的垂珠流苏冠，妆成。
    “掌灯。”两人一左一右搀扶住阴丽华向外走。
    六名宫女提着宫灯在前引路，宅子里面的所有未婚青壮男子全部回避，其他仆从侍卫不论男女都垂首侍立。
    街道两旁的步屏以外已经站满前来观礼的百姓，数千御林军从五更时分就已经把守好了凤辇所必经的各路段。
    “吉时已到，请皇后娘娘上辇——”
    阴丽华此时僵若木偶，根本没法体会何谓“母仪天下”的尊荣。
    辇车到达承天门时，百官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彩辇自承天门正门进入，在奉天殿前降辇。
    阴丽华挺着脖子一下地，险些栽个趔趄。
    走了两步，两位嬷嬷停了下来，阴丽华身前多了一个锦垫，目测应该是用来跪的。
    “兹册阴氏之女丽华为皇后，命卿等持节奉册宝，行奉迎礼。”
    “臣等遵旨！！”
    阴丽华接过使节奉上的符节、册宝，向大殿拜了四拜，身后传来百官齐整的恭贺声。
    “皇后升辇——”
    再次被架上彩辇，经奉天殿到朱雀门，正式进入内宫。
    凤辇不得不再次停下，皇后下辇参拜前来迎接的皇帝陛下，然后两人分别上各自的车辇。
    “帝后降辇，更衣——”
    到达大殿，阴丽华由人带领从西边台阶进入大殿。
    宫女们早在偏殿拉好了帏帐，两位嬷嬷迅速换下她身上的大礼服，换上一套绛红色撒金百鸟朝凤纹外袍。
    鞋子换成了锻面丝履，总算让她松了一口气，可惜头上的东西纹丝不动，仍然得僵着脖子不能妄动。
    阴丽华与刘秀两人并肩同行，头上顶着两柄大华盖，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上百名宫女太监。
    繁琐的跪拜进香仪式用去了三四个时辰，其中辛苦不足以为外人道。
    酒过三巡，吉时将至。
    殿下鼓乐齐鸣，众人恭送皇帝回宫。
    殿内所有帏帐都换成了绛红色描金龙凤呈祥花纹，地上铺着厚厚的猩红毡子，炉子里撒了蜜合香，整个寝殿都弥漫着温暖的香甜的气息。
    进了寝室，一眼就看到坐在榻上默默等候的阴丽华。
    此时，阴丽华已经换上一套大红纱制半透明外袍，头上的八对金饰并未取下，正中的大凤簪换成了精致的点翠缠丝垂珠冠，如帘的珠串让阴丽华的脸庞变得若隐若现，让人有一种忍不住上前揭开看个明白的欲望。
    只要摘下这只冠，眼前的丽人就将成为他的皇后，他的妻……
    刘秀猛然觉得精神一振，大步朝榻边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