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沪市,虽然气温回升,但空气里还氤氲着凉意。
周墨坐在恒温的室内,只穿了衬衫西裤,刚核对完底下人发来的brief,得了闲搜起机票酒店,心想要不然带着樊月私奔得了。
他的内心其实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刚才邓珺打了个电话让他今晚必须带樊月回去吃个饭,正式地见一下家长。
周墨求婚到现在,各种不带人回去的借口都找遍了,加班,工作忙,生病,车坏了,腿断了……总之能扯的他都扯了。
但事到如今,总有一天要坦白。总不能瞒到樊月怀胎十月被抓去医院,然后发现怀了个寂寞吧。
就在这时,卓正敲开了他办公室的门。
其实卓正不是这么斯文的人,两人刚合办律所之处,总是一有事就火急火燎地冲进。有时候周墨正在电话会议,或是在聚精会神地写报告,动不动就被他打断很是恼人。
有句老话叫棍棒底下出孝子,那周墨的方式就是——拳脚之下出绅士,卓正在酷刑的教育下,也逐渐抹去了点毛毛躁躁的习惯。
“什么事。”周墨视线微移动看向他。
卓正见他心情不错,直接绕过办公桌走到他椅子旁,悠哉地将一只手搭在椅背,“过两天《职新》首播,搞个小型首映派对,记得来啊——”
他那个啊字,随着视线扫过周墨电脑屏幕,突然变得跌宕起伏,收住尾音整个人凑到电脑前,“你要去旅游啊?”
男人推开那颗碍事的脑袋,“随便看看。”
卓正已然看到目的地,“又去西.藏?和手香妹再续前缘啊?”
周墨,“……”
“我和唐宁刚好这蜜月旅行还没弄呢,唉虽然嘛……”说着卓正站直身子,先是默默地退了几步,紧接着一脸欠揍地来了句,“跟你们这种手下败将的未婚人士一起玩可能没什么意思,不过看在周老板已经去过有经验,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做我的向导吧。”
卓正那几步退后的是有预见的,准确测量出周墨抬脚踹不到他的位置。
可惜虽然躲过了一脚飞踹,却没躲过那一本直接朝他直面飞来的红色《婚姻法》。
*
就如卓正所说,周墨求婚后就去扯证的小算盘,在樊月面前直接生锈地卡住了。
他因为堕胎的事躲了父母一个月,樊月则因为扯证的事逃了他一个月。
至于成天被卓正那这事在他面前又是炫耀又是瞎逼逼的,比起上面两件烦心事都不值得一提。
而当下,他还要想着一会周建鹏要搞什么幺蛾子。
樊月对于要见家长的事非常紧张。她倒不怕邓珺,毕竟已经见过一次,对方先前对她也算是相敬如宾。
而周建鹏虽然见过两面比邓珺还多了一次,可对方那张严峻肃杀的脸如今回想还是历历在目,加之在周墨口中被“妖魔化”之后,到达周家门口的时候,她的小心脏紧张地都快跳出来了。
好在有邓珺在,一到周宅就拉着她看周墨小时候的照片。
樊月觉着可爱的不行,不过也发现他似乎从小就不太爱笑,照片上的小男生总是伴着一张脸,特别嫌弃拍照。
“你不知道,我生阿墨的那天,他脖子以下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哭。当时医生来了句,‘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这么急,都还没出来就开始哭’。我当时听了就觉得特好笑,一下就卸力了,医生硬是拉了好久才把他拉出来。然后他就一直哭一直哭,我从手术台上都收拾好了还在哭。”
“当晚住院,我才睡了一个小时他又开始哭,怎么哄都停不下来,护士说是饿着了,可我睡前才给他喂了奶。护士说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宝宝。”
“后来带回家养,等他手可以握东西了,奶瓶就不让你给碰,必须自己拿着。你要是拿走了,他又给抢回来,放了半天又塞不到嘴里,自己着急喝又喝不到,最后都把自己给急哭了,可就是死活不让人喂。哎哟,那个时候把我们给气的。”
“后来月份足了,开始会自己翻身了。可有时候又翻不过去,气的手舞足蹈大哭大叫的……”
听到这里樊月已经快要被萌到不行了,满眼粉红泡泡,就想穿越回去看看小周墨小时候的模样。
一旁的大周墨则冷着一张脸,想要制止母亲爆料过往的糗事,可又怕她转头就是一句“你看你看,才说你脾气不好”。
也就是这时,邓珺合上相册,拉起樊月的手,视线下落到她的小腹,语重心长地道,“所以,这次总算正式带小樊回来了,阿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宣布?”
周墨喉结微滚,心想该来的都还是要来。
坐直身子,然后看了眼樊月,眼神有些复杂,小女人对上只觉奇怪。
“是有事要说。”
男人说完,周建鹏和邓珺的眼神都不自觉地粘在樊月的肚子上。
太过灼热,女生下意识地抬手遮住,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而紧接着男人就是一句——
“我们现在不打算要孩子。”
*
那段周家三口的争执,在樊月的记忆里自动变为背景音,直到被“讨伐”的对象变为她,小女人才渐渐缓过神。
邓珺埋怨,“这孩子怀都怀了,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下就流掉了?”
樊月低垂着眼眸,没说话,只是斜了周墨一眼。
要不是他冲动多嘴,这事她知他知,哪还会有今天被周家父母兴师动众问罪的一天。
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邓珺又是大家闺秀出身,再怎么生气也对樊月说不了重话,可内心又很是失落甚至是失望,“阿姨理解你还年轻,你们小两口想过二人世界。可这…都怀了,你们要是不想带阿姨平时很闲的,可以帮你们带啊。再说阿墨爷爷就盼着家里有个曾孙,四世同堂热热闹闹多好。你们这……”
“行了妈,这事不是樊月的错。”
周建鹏见儿子胳膊肘往外拐,一点好脸色也没有,冲冲地来了句,“不是她的错?难不成还是你的错?你逼她去堕的胎?”
周墨淡然地掀起眼皮,无波无澜地“嗯”了一声,“是我的错。”
“错不该把樊月怀孕的事告诉你们。”
“你!”
错的不是樊月堕胎?而是他把会怀孕的事告诉他们?
儿子先是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现在又避重就轻地扯淡诡辩,周建鹏一时气急地语咽,一刻老心脏瞬间心塞。
他突然捂住心脏,痛苦地闭上眼瘫在沙发上大喘着气,像是犯了什么心疾的模样,吓得樊月张大了嘴不知所措。
她才起身想上前查看就被周墨一手摁回沙发,一脸镇定的不止是他,樊月发现竟连邓珺都嫌弃地扯了扯唇,抬脚踢了踢周建鹏,“在小樊面前玩这把戏丢不丢脸?不说你演技拙劣了,每次说不过你儿子都装死,狼来的故事没听过?”
周建鹏又倒了一会发现周身特别安静,根本没有人来关心他,就悄咪咪地又睁了只眼。
就见在座的三双眼睛都盯着他。一双杏眸略显担忧,而另外两双眼里分明写着“装,你继续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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