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德殿。
大澈皇帝云苍端坐其上,面前是堆叠得整整齐齐的卷宗奏折,身后是双手交叠面无表情的于总管。
“启禀皇上,影渺阁阁主朱冕到了。”一个手拿拂尘的太监进来通报。
“让他进来。”皇上低着头说。
“是!”
太监躬着身退出去,朱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只见他垂着双手,低头躬身脚步轻而缓,走到大殿上:“臣朱冕叩见皇上。”
皇上像是没有听到,手中的笔挥舞书写。
余总管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地上,又把目光投向前面埋首批阅的人,神情肃穆。
朱冕跪在地上看不见表情。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皇上才放下手里的笔,深吸一口气。
余总管赶紧示意旁边的宫女,端来水给皇上净手,随后奉上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完了他走到前面来站定:“朱冕,你接手影渺阁有多久了”
“回皇上,快三十年了”
“三十年,”皇上背着手看向地面,“跟寡人说说,这三十年来,影渺阁为我大澈国做过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不曾有!”朱冕跪得更低了。
皇上抬起头看着屋子的某处:“怎么没有?你影渺阁养的人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办事的速度越来越慢,这些还不是?”
虽然声音不大,但极具威严。
“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看不清朱冕的脸,但他额头涔涔冒着冷汗,撑在地上的双手也微微抖动。
龙颜震怒!
“责罚?怎么责罚?你倒是跟寡人说说。”
大殿里出现死一样的宁静。
朱冕在思考他的话到底应该怎么说:“臣办事不力,没有好好的辅助大皇子,二皇子捉拿冥族之人,臣愿以死谢罪。”
“哼!”皇上对他的陈述并不满意,“以死谢罪?”
“臣愿意……”
措不及防,皇上抓起案上的奏折兜头向地上的人砸去:“你的罪就是整个影渺阁的罪,就是整个巫族的罪!”
“臣……臣……”朱冕抖抖颤颤,结结巴巴,“求皇上给臣一个机会,给巫族一个机会,臣请带罪立功!”
皇上背着手面对满地的奏折久久不语,许久他眼神看向旁边。
余总管立时懂了,上前两步对着门口:“把人带上来。”
不多时。十名巫卫被一队御林军押上来,后面还跟着大祭司。
“大祭司也来啦?”皇上晙了一眼来人。
“巫族祭司参见皇上。”大祭司用余光瞟了瞟地上跪着的人。
“也好,巫族的两大首领今日都到齐了,”皇上不慌不忙不地说:“尔等十人可知罪?”
十名巫卫位跪在地上,巫一回答道:“我等抓捕不力,多次让冥族之人逃于眼前,我等有罪。”
皇上点点头:“既然有罪,该当如何?”他看一眼众人,“寡人倒是忘了,两大头领都在此,你们来说说。”
两人余光相接,大祭司率先开口:“抓捕不力是我这个大祭司没带好手下,我甘愿受罚。”
“哼,又是一个甘愿受罚!”
大祭司被这一句话生生呛住。
“好,寡人就遂了你们的心愿。来人,把这十人拖出去给我斩了!”
地上的十人震惊至极,都抬起惊愕的双眼说不出话来。却无一人求饶。
“皇上!”大祭司跪在地上,“此刻正值抓捕冥族之人的关键时期,正是用人之际。臣恳请皇上让他们带罪立功!”
“再从壮年之中挑选十人即可,有什么大不了的。”皇上不耐烦的说,“拉下去!”
地上的人慌了。
“是!”一队御林军走进来,就要动手。
“皇上,”朱冕急忙说道,“已抓获一人,而且此人非常特殊。臣以性命担保,此次必然成功。”
皇上闻听此言,缓缓的转过身,看着青色朝服头碰地之人,慢慢地说道:“有何特殊之处?”
“回皇上,”朱冕立起身来,“此次抓到的是一具成熟的肉身。”
他故意把成熟二字说得极重:“重点是,此人非同一般,以往冥族之人都是独来独往,从不聚集。”
“但是她改变了这一习性,她与所有冥族之人交朋友,甚至有人……喜欢她。”
皇上听完他的陈述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接着说。”
朱冕吞咽一口,喉头滚动继续说道:“此次与他有交情之人,势必都会前来,便是我等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哼!”皇上看着他,“先前没有这样的时机?”
他是大车国的皇帝。他就是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先前我等太过轻敌,皇上若饶过他们,臣敢保证,没人敢掉以轻心。”
大祭司见此情景,亦作出保证:“臣等定当全力以赴,确保万无一失。”
皇上似乎还不满意地扫过地上的一群人:“万无一失?”
“是!”
他点点头,绕着跪在地上的十名巫卫转了一圈。
突然, 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就近的御林军的腰刀,手起刀落,一个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
鲜血喷薄而出。
众人惊惧之中还没有反应过来,皇上的声音悠悠响起:“今日他替你九人而死,尔等牢记,不会再有下次。”
“ 是!”
“尔等退下!”
“是。”
一众人等躬身退出大殿。
余总管赶紧上来递上手帕,供皇上擦手。一边吩咐宫女,太监和御林军,把殿内收拾干净。
皇上坐回椅子里。一旁的宫女适时送上热茶一杯。
等殿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余总管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眨眼间,只剩下二人。
余总管垂着双手,走到大殿后面:“皇上有请两位殿下。”
锦帘微动间,大皇子二皇子从后面走出来。
“儿臣参见父皇!”
皇上似乎有些累了,揉着太阳穴,示意两人平身。
“都看见了?”
“看见了。”两人同时回答。
他看着眼前敛眉肃穆的二人,缓缓说道:“冥族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可怕,巫族也没有所看到的那般忠心。”
“平日施以恩宠,间或加以打压,这些个人便会为我大澈所用。”
“尔等谨记。”
“儿臣记住了”。
皇上站起来,走到门口:“再给你们十日,”他转过身看着两人,“十日内,若无任何进展,这储位便不许再提。”
“是,儿臣定当尽心竭力。”
两人不敢怠慢,赶紧回答。
“好了,寡人今日也累了,下去吧。”
“儿臣告退。”
待二人离开,皇上慢慢地走回椅子上,刚刚的矍铄荡然无存,他扶着椅子喘大气,眼里是深深的疲惫。
“皇上!”余总管无比担忧。
他摆摆手:“不碍事。”
余总管只好退到一旁,默默的立在一边。
“嫣然殿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上,云西公主已躺床多日,宫中大多很怠慢,只有贴身丫鬟小翠儿还守在身边。据御医说。‘醒不醒得来还两说。’”
一丝愧疚在皇上的脸上一闪而过。可立刻被不可侵犯的威严取而代之:“哼,竟敢在这时候试探寡人。”
余总管附和道:“是公主不识好歹,妄想天开!”
而后小心翼翼的说:“老奴替皇上捏捏?”
皇上闭上眼睛,双臂架到椅子上,闭上的眼睛忽而睁开,抬起右臂,缓缓张开手掌。
掌心上赫然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宛如枯槁的老树树皮,被浸上一层浓浓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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