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之壑

    
    仙山县人民检察院的办案工作区共有三个讯问室，两个询问室。
    办案工作区有三道门，打开一道电动卷帘门，还有一道大铁门，
    再往里还有一道电子检测门，主要是用来检测危险物品的。
    进入安检门，就是法警值班室，右转第一个房间就是第一讯问室。
    胡三元被李猛他们押来之后就直接送进第一讯问室。
    胡三元被法警带到讯问室正中间的一个大椅子上坐下。
    胡三元所坐的椅子，可不是普通办公用的椅子，而是一张专为犯罪嫌疑人制做的特殊的椅子。椅子被牢牢地固定在讯问室的正中间，椅子不仅墩实而且非常坚固。整个椅子全是软包装的，椅子的靠背也比普通椅子要低一些，胡三元坐进去只能靠在他的肩部以下。椅子两边扶手的前端还有一块约30公分宽的横板，一头用坚固的合页相连，另一头让法警用起用锁具锁死。此时的胡三元再想站起身来，是无能为力了。
    胡三元仔细地观察着这个房间，这可是他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设计。对面像教室里老师的讲台，台上有一排桌椅，他知道这是留给审讯他的检察官们用的。再往上看，墙上赫然写着人民检察四个大字。左边的墙上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右边的墙上写着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整个房间显得威严、肃穆。
    看到这里，胡三元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来到了这里，别说还有什么想逃脱了，就是想死，也没有那个条件。整个房间全是软包装，就连厕所也全是软包装。
    李猛安顿好胡三元，又排两名法警严加看守，然后立即向卓勇汇报情况，并请求下一步审讯方案。
    “卓局，胡三元已经被安全押回。按照你的指示，现在正看守在办案用房的第一讯问室里。”李猛简单地向卓勇汇报一下情况。
    “很好！”卓勇首先对李猛的行动给予肯定。然后又问道：“怎么样，胡三元表现的老实吗？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反应？”
    “整体来讲还算正常。就是一开始，竟想着套近乎，说跟咱们范检非常熟，又要跟高书记打电话，又是要跟他老婆打电话。主要目的还不就是想找人说情吗？我根本不吃他那套，直接让法警给他铐上手铐，押上了车，后来就老实多了。”李猛说到这里显得非常激动。
    “你做得对！对待他这种人，就不能心慈手软。别说他跟县委书记有交情，就是跟市委、省委书记有交情，只要是犯了国法，咱们该办也照样办！”卓勇说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马上把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咱们办胡三元这个案子，必须严格按照法定程序，千万不能出现什么纰漏，反而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对了，你们带胡三元进讯问室，开启全程录音录像了没有？”
    “开了，从胡三元还没进讯问室，我就让工作人员把同录设备给打开了。”李猛回答。
    “那就好。胡三元这个案子，将来很有可能够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的典型案例。咱们必须把他办成高质量的铁案。不过......” 卓勇分析认为：“胡三元的心理防线一定不会像一般公职人员或者农村支部书记那样，仅靠一些简单的审讯技巧就能轻易被突破。因为他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担任过多年的领导职务，智商高，心理素质强，又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地认罪的。所以对胡三元的审讯，不能急于求成，要清水煮青蛙—文火漫炖。咱们一定要稳扎稳打，步步紧逼，一鼓作气，不给他留任何喘息的机会。
    “你现在就带人对胡三元开始讯问，与他过过招，试探一下他的心理防线有多坚固。然后等薛健、郑楷他们的询问结果一出来，再对他发起全面攻击。总而言之，咱们一定要在24小时之内实现有所突破。我在外面给你们搞好侧应。你觉得我这意见如何？”卓勇既像是征求意见，又像是下达命令。
    “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们立即行动。”卓勇的意见正是自己所想像的，所以李猛立即表示赞同。
    李猛回到办公室，叫上检察官小孟便来了到办案工作区。他首先查看了一下法警值班室，对值班法警表示问慰。随后又到录音录像监控室，查看录音录像设备是否运转正常。他从监控画面中看到胡三元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旁边的两名法警在严密监视着。一切正常。
    李猛刚推开门，两名法警立即起身跟他打招呼：“李局好！”
    “好！你们俩可以到值班室休息去了，什么时候需要我再叫你们。”
    胡三元睁开眼一看是李猛过来了，习惯地连忙起身，可是他的大腿被重重地卡住了，站不起身来，他这才突然意识到，这是检察院的讯问室，而不是自己的办公室。他现在也不是检察院的客人，而是他们的犯罪嫌疑人。本来是想跟李猛打个招呼的，可一想这里，他的脸上只是傻傻地苦笑了一下，也就没再作声。
    孟检察官迅速安装好了电脑、打印机等设备。
    李猛首先向胡三元出示了工作证，然后居高临下，正式对胡三元开始讯问。小孟检察官在一旁作记录。
    问：我们是仙山县人民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的侦查人员，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根据法律规定，对侦查人员的提问，你应当如实回答，但是对与本案无关的问题，你有拒绝回答的权利。你听清楚了没有？
    答：听清楚了。
    问：“姓名？”李猛问道。
    答：“胡三元。”
    胡三元知道，这是检察院办案的程序，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都是要回答的。
    问：“性别？”
    答：“男。”
    ......
    当李猛问完了胡三元的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信息等基本情况后，胡三元意识到，下一步李猛可就要问到关键的问题了。
    问：“我首先问你，你知道检察机关为什么要把你拘传过来吗？”
    答：“不知道。”胡三元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眼睛无意识中向右上方瞟了一眼。
    问：“不知道？”李猛曾学过一些心理学知识，所以胡三元的这一小小的举动，早已被李猛看在眼里。这足以说明，胡三元每当他要说谎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要向右上方瞟一下的。
    答：“我真的不知道。”
    问：“好，就权且当作你不知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有人实名举报你涉嫌贪污受贿等违法犯罪问题，而且都举报到省委巡视组了。”
    答：“一定是他。他这是诬陷！他这是栽赃陷害！”胡三元就知道又是耿实举报的，一时气得额头青筋暴露。
    问：“是谁要陷害你？他为什么要陷害你？你们有仇吗？”李猛连续提出三个问题，不让胡三元有思考的余地。
    答：“他，就是我们农发办的副主任。他......谁知道他为什么要举报我？”胡三元眼睛向右上角一扬，不再回答。因为他不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既不能说与举报人无怨无仇，如果说无怨无仇，那就说明举报人是嫉恶如仇。又不能说与举报人有怨有仇，如果说有怨有仇，他又说不出哪里来的怨和仇。
    问：“这只是你的无端猜疑。至于是谁举报的你，你无权知道，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但是，对于举报你的问题，你必须说如实交待清楚。”
    答：“我不是说了吗，他举报的内容全是假的，全是诬陷，全是栽赃陷害。”
    问：“这么说你知道举报内容了？”
    答：“我，不知道。”
    问：“你不知道举报的内容，怎么能说是假的，是诬陷，是陷害呢？”
    答：“反正我没干违法犯罪的事，谁举报我都是栽赃陷害。”
    问：“你没干违法犯罪的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在仙山镇万亩高标准农田建设示范项目和山丘找水打井项目中，共套取多少国家资金？在张集镇苹果合作社三十万帮扶资金中，索要多少回扣？在全县所有高标准农田建设项目中你供应的PVC管材是否符合国家质量标准？在各镇街高标准农田建设示范项目的招投标过程中，你都做了哪些手脚？等等，等等。”
    答：“真是天地良心啊！我胡三元自从到了农业开发办以后，一心扑在工作上，尽心尽力地为农业发展争取资金、开发项目，到后来却反遭诬陷。我冤枉啊！”胡三元心想，检察院不一定能够掌握他真实的证据，只是在诈他。只要他死活不承认，检察院也拿他没办法。所以他要一路喊冤。
    问：“胡三元！我警告你，这是讯问室，不是你的庆功会。你必须认真回答检察机关对你的讯问。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吗？”
    胡三元没再回答。因为他此时已无言以对。他既不能问什么就答什么，也不能答非所问。
    突然，讯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是郑楷他们带着肖芳过来了。当郑楷看见李猛正在讯问胡三元，歉意地说道：“不好意思，不知道这个讯问室被你们用了。我们再用其他的讯问室。”
    其实，这都是卓勇事先安排好的。一定要让胡三元亲眼看到肖芳、严威也被带进讯问室了。其目的就是让胡三元对他们提供怎样的证词不得其解，从而再上一步步攻克他的心理防线。
    事实证明，卓勇的这一策略还是奏效的。当胡三元看到肖芳和严威分别从他的眼前经过的时候，他的思绪已经被完全打乱了。他屁股如坐针毡，他的右手在不停地轻扣着扶手。因为他不知道，他与肖芳和严威原来商定的那些攻守同盟到底能不能守得住。所以之后不管李猛再提问什么，他都再也不发一言。
    胡三元如此焦躁的心理反应，正是李猛他们需要的。
    李猛感到，此时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不如就让他的脑子再乱一阵子，等肖芳和严威那里有了结果再来讯问。
    于是李猛宣布：“第一次讯问到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