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寒位于高处,将下边的战况尽收眼底,苏震陨落的情形也尽收他眼底。只是在幻象之外的他不清楚苏震经历了什么,也没料到苏震竟会倒在这片战场上。
怒火占据了他整个胸腔,扩散到他每一根血管,每一寸骨髓。周边寒冷,他呼吸吐出白气仿佛是喷出火焰,危险而热烈。
让他更为气愤的是,那个手上还沾着苏震鲜血的年轻人,竟正自不量力地朝自己飞来。
魏松寒的霜落之劫刚开始施展,仍是收放自如,他一拂衣袖,周身寒气在衣袖的吹拂下凝成几柄冰剑,迎着萧祺升来的方向斜刺而下。
萧祺双手握枪,在身前抡动,划出一个火焰的圆圈,冰剑落在这道圆圈上皆是即刻消融,更是直接蒸发为蒸汽。雾气缭绕之下,寒芒突刺,云层般的雾气豁然洞开。
魏松寒处之泰然,右手撮指成剑,在空中虚晃几下,一道冰花绽放,薄如蝉翼,挡在长枪之前。看似薄弱清脆的冰花,枪尖点在其上却毫无寸进,连刺出一点缺口都不能做到。
与此同时,枪尖上的火焰在接触到冰花的瞬间,仿佛被冻结一般,顷刻间化作阵阵雾气。冰从枪尖开始,向下快速蔓延,不过一次呼吸间,整个枪头便已被冻结。
萧祺惊骇地发现,枪身上被冰冻住的地方自己的内力竟传不过去,枪头以下的枪杆在他汹涌的内力流转之下升腾起炙热的橙红色火焰,却在冰层扩散下毫无抵抗之力,也丝毫不能将其融化。
他果断地收回金毒蔷,身子后仰,从高空迅速落下,与魏松寒拉开距离。魏松寒冷冷望着他下坠的身影,冷眼旁观,并未追击,嘴角甚至罕见地扬起一丝弧度。凭借对天地灵气的敏锐感知,他已察觉到战局发生的变化。即便苏震战死,这场战斗,也算自己一方胜了。
萧祺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努力稳定住身形。眼前情景快速旋转翻滚,山林和天空都在快速转动中被拉扯成一片模糊的残影,让他一时头晕目眩。
很快视野里出现了一抹蓝白色,眼前翻转的情景终于停了下来,一双有力又白皙的手托住了他。风吹之下青丝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多谢。”萧祺说道。
“是你命大。”柳清雪展开双翼,托着萧祺滑翔降落,嘴角挂着微弱的弧度,“是陈先生找来你们的么?”
“谁?”萧祺反而有些疑惑,“或许我们没遇上。是我们觉得面对卫焯奚和苏震二人短时间内难有收获,萧亦澜便在那个苏震必杀的法术之下做了两个假人分散注意,而我们则从一路奔逃,比你们还先一步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出其不意,一直藏在古树神的荫蔽之下。”
他顿了顿,又问:“让你担心了么?抱歉。”
柳清雪一愣,旋即有些不自然地扭开头。
“自作多情。”
二人落在萧亦澜身旁,淮青也适时地靠近,只是落地之后,萧祺和柳清雪才察觉到萧亦澜和淮青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两人身上都跳动着青色的萤火,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萧祺皱起眉头,快步走上前去。
萧亦澜脸色有些苍白,却只是轻轻摇头,对萧祺说道:“我先帮公子化解这兵刃上的冰。”
萧祺低头一看才记起来,即便离开那个冰花,冻结起的冰层仍未消融,只是止住了扩散的趋势。
萧祺还在好奇萧亦澜能怎么做,只见他轻轻举起右掌,拍在枪尖上的冰层之上,青光仿若流水,滴落在枪上,每滴在枪身上,都在冰层上激起一阵淡淡的涟漪。
覆盖着枪头的冰面在涟漪之下渐渐露出裂纹,而后很快又消融成水,露出原本金色的枪尖。
“这冰倒有些难缠。”萧祺看着冰层完全消融才放下心来。
“这是本源之冰,若非利用本源之力,自然难对付些。”萧亦澜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力,他刚刚化冰的手也很快收了回去,似是难以维持。
“你们俩怎么了?”柳清雪发问道,“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萧亦澜还是轻轻摇头,他虽仍是一脸的冷淡,只是已苍白如纸,额上还滚下豆大的汗珠,再不见之前那坚定的战意。淮青稍好一些,可脸色也显难看。
萧祺脸色也有些凝重,轻抚着枪身替他们答道:“多半是古树神那边出了什么事吧。”
“劳烦各位住手!”卫焯奚的声音借由雄浑的内力传播开来,声洪如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副很怪异的情形:封剑北的剑已抵近卫焯奚的喉咙,只是卫焯奚是一脸的淡然惬意,封剑北反而是将怒意写在了脸上。
就在这二人旁边,元兽已来到古树神近前,柳滨远提剑站在二者之间,只是他一身甲胄在元兽爪牙下被撕得粉碎,更是被划出数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呼呼地喘着气,举剑的手微微颤抖,显是伤得不轻。元兽仍张开血盆大口,唾液从嘴角滴落,它发出低沉的蓄势般的吼叫声,缓缓向柳滨远逼近。
卫焯奚微笑着对正怒目看着自己的封剑北说:“封将军果然剑法卓绝,卫某不是对手,只可惜这位小柳公子,远不是这已承两道灵脉的元兽的对手啊。这一盘棋,还是卫某赢了。”
封剑北怒意更盛,挺剑再近分毫,卫焯奚缓缓举起一手递到唇边,像是要吹口哨,他笑道:“封将军莫急,这元兽速度可快,我可不信封将军能从它爪牙下救出小柳公子。而且这元兽嗜血,卫某也不敢说随时都能控制住它。”
他环顾四周,继续说道:“还望封将军早做决断。”
封剑北瞥了柳滨远一眼,柳滨远与元兽距离不过数丈,元兽一扑之下便能轻松逾越。
“你想如何?”封剑北咬牙问道。
卫焯奚微微眯眼,说道:“封将军此刻收剑,便能将小柳公子救下,只不过这古树神,怕不是封将军剑锋能至的了。”
“依你。”封剑北只是思索片刻便做了决定,他果断地收剑,和卫焯奚同时动身,两人分别冲向柳滨远和元兽。
封剑北人还在半空,便已腾出手,从柳滨远头顶掠过时便伸出手将柳滨远一把拉起,然后片刻不作停留,他拉着柳滨远向前冲出数十步才停下,这么近的距离,元兽若是全力一扑,他没有信心能保住被他拖在半空中的柳滨远。
好在元兽并未将这二人放在眼里。卫焯奚已翻身跨坐在元兽背上,他沉声招呼,一人一兽便已扑近到古树神的树干脚下。
古树神树干上的那张脸很难低垂下目光,看见脚底下的卫焯奚,但他必定知道危险的临近。事实上,在此之前,他的法术本源便已被元兽压制,难以自如地调动灵气,时间越久,压制力甚至越发强大,加之为了对付也正因此它自身和践行者的力量都被大大削弱。此刻元兽已逼近到面前,他已无计可施,被它夺取法术本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卫焯奚仰头看了看这高耸入云的古木,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今日之后,这棵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古木,就要枯萎凋零。
“速速动手!”卫焯奚听见魏松寒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他一人牵制住之前闻声想要赶来的萧祺四人,看着卫焯奚已来到古树神近前,却似乎磨磨蹭蹭的,本就心中愤怒的他不由得高声喝斥道。
卫焯奚闻言,不禁露出无奈的笑,他骑在元兽背上,正要驭使它爬上这棵古木,这对前肢发达强劲的元兽来说并不难。
只是忽然间他耳畔响起一个古朴低沉的声音:“卫公,我想与你谈一笔交易。”
他有些惊讶地环顾四周,四下并无其他人,只有封剑北扶着柳滨远站立在数十步之外。他再抬头望上,才意识到这是古树神的声音,只是他用了某种伎俩,似乎这声音直接在自己耳边传来,其他人似乎并未听见,毫无反应。
“什么?”他低声笑问,虽然他不知道古树神有什么方法,但他知道古树神一定能听到。
“我在这南疆扎根已有数万年,亿万生灵在此繁衍生息,今日法术本源若失,整个南疆,亿万生灵恐遭浩劫。”
卫焯奚摇头道:“在树灵诞生之前,这南疆便已存在,延绵不绝,仅仅是受法术本源的荫蔽生长更为繁盛罢了。失却法术本源虽会有影响,但所谓浩劫?未免是古树神太高看自己,反而小瞧了生命的力量。”
古树神沉默了片刻,才继续道:“或如卫公所说,南疆失却法术本源不会伤及根本,假以时日,必定能形成如今这般盎然生机,但眼下南疆亿万生灵皆受其荫泽,这对他们又何尝不是浩劫?”
卫焯奚摸着下巴的胡茬,问道:“古树神刚刚说的交易,是什么?”
“卫公应知道,我为避免树灵被外人屠戮以夺取法术本源,于是将树灵一族的法术本源皆吸纳于一体,便是我这所谓的古树神,其本源之力干系重大,远非寻常法术本源所能比拟。若我愿能从这本源中分离出卫公所需的用于元兽蜕变所需的本源之力,卫公可否退一步,剩下的争端,便不再插手。”
“哦?”卫焯奚微微挑眉,“什么意思?”
“卫公在东海或是北境,在捕杀获得足够法术本源之后便收手,并未滥杀,那么今日,我相信卫公也没有理由介入。凌法阁与卫公不同,他们对法术本源的追求已持续千百年,欲望从未停止。若由他们任意掠夺,整个南疆怕难以幸免。”
卫焯奚兀自低头抚摸着元兽颈边的鳞片,沉沉不语。元兽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抚摸,原本在战斗中变得焦躁亢奋的它逐渐镇静下来。终于,在元兽顺从地伏下身子摇头晃脑之时,卫焯奚也终于做出决定。
“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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