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之命运

    
    四天后，王彪之到达陈郡谢府，王彪之被领到一个院落，这个院落结构跟林青山的那个院落差不多，就是一个小工坊，这个小院子里架着几十个火盆和七八个火炬，火盆里都燃着熊熊大火，火炬有内风道设计，每一个火炬都喷出了至少五十公分高的火舌，王彪之先在院子里看了一遍，然后才走到谢安所在的小厅里，谢安正在用天平全神贯注的称量各种东西，王彪之：“研究得如何？”，
    谢安：“我还是感觉走错方向了，这些油都太难气化，这不是工艺和配方的问题，大方向就错了”，
    王彪之：“林青山一直没停的研究，就算不适合飞机用，也肯定有别的用途，跟着他走，不会有错的”，
    谢安：“哎！”，
    王彪之：“你这才半年，叹什么气呀！”，
    谢安：“消耗太大了，截止现在，各种油总共烧了三百多石，还看不到一点苗头”，
    王彪之：“林青山那种大飞机，一次就可以装五百石，你这才多少？”，
    谢安：“祝家庄那边什么情况了？”，
    王彪之：“已经结案了，操作之流畅，流程之工整，细节之完美，都令人叹为观止”，
    谢安：“所以你今天是来发年度总结的？”，
    王彪之摇了摇头：“不急，半年都还没到呢！今年林家庄的事情很多，林青山也显露了不少的手段，要不是因为缺粮，林青山还要往前打，现在把前半年的事总结一下也行，我也要接后招，你或许能给我提提意见，林青山昨年没有回来过年，说明他有点着急了，我猜有可能是顾抒同那边的事，现在林家庄在东海外岛上算是站稳脚跟了，水手的数量和质量也足够爆发一次大规模的航海行动。昨年他给顾抒同改造了四艘海船，非常惊人，无风天都能高速航行，每天能够航行一千里，跟一匹千里马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到东海外岛跑一个来回，而我们的船队来回要七八个月的时间，连这七八个月还得看老天爷给个笑脸才行”，
    谢安大吃一惊：“什么东西这么吓人？”，
    王彪之：“我的人没机会去船舱里看个详细，只是在安装的时候初略看了一眼，根据他送回来的那个草图和多方情况综合分析，那个东西应该和蒸汽锤差不多，烧柴火，冒水汽，气缸上面连接一个旋转轴承，驱动轴承旋转，然后把这个力道通过一根直杆传到水下，带动一个螺旋桨旋转，就跟飞机上的那个螺旋桨一样，只是转得很慢，原理很简单，技术差不多也是现成的，但是我们就想不到这个用途，船是木头造的，原则上肯定限制用火，可他偏偏就能想到把这种火器搬到船上去，事实上，只要做好防护，风险就跟在船上做饭一样，非常非常低”，
    谢安：“那个机关你仿制出来了吗？”，
    王彪之：“做了几个样本，正在测试定型，估计到七月份就能用上了，我标准没有林家庄那么高，每天能跑个五百里就知足了”，
    谢安：“做好之后我买十台”，
    王彪之：“好说！咱们继续说顾抒同那边，这次林青山才给他改了四条船，肯定不够，而这四条船除了必要的物资，最多只能装八万斤干柴，跑东海外岛，一个单程绰绰有余，但是东海外岛绝对不是他的目的地，如果再往远处走，这八万斤干柴就不见得够了，还有一个问题，从江南出海，干柴全是青钢树柴火，最好的柴火，但是这种柴火不见得每个地方都有，海外有些地方可能连个松柏树都没有，所以就不能指望单程去了，在海外还能随意补充燃料回来，这就是问题，需要新燃料，够来往两程的新燃料，林青山着急北伐，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谢安：“他在找黑石炭？”，
    王彪之：“还有黑地油，看林家庄走的这个路数，黑石碳和黑地油都是宝贝。火力能达到青钢树的三倍！”，
    谢安：“北方的黑地油很多吗？”，
    王彪之：“这还是个问题，黑地油西域和辽东很多，长城以南很少，如果这个东西很重要的话，就有点恼火了！当时给他地图的时候，就应该把西域那边的矿划掉一些，把东北方的矿多标一些出来，哎，当时还没看清林家庄的路数”，
    谢安：“黑石炭南方很多吗？”，
    王彪之：“江南也没多少，洛阳往北，往东五百里地下几乎全是”，
    谢安：“这也是你急着攻打淮北的原因？”，
    王彪之：“也不是主要原因，其他地方的黑石炭虽然不如洛阳多，几亿石总也有，不急，从主线开始说吧，林青山昨年下半年和今年上半年的北伐，条理也很清楚，他有能力直接打过秦岭，但是他不想把秦国打垮，又想把秦国的大军引一部分过去歼灭，确保西部往塞外的运输线畅通，所以绕道西北，让苻坚认为还有机会，苻坚也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知道这是林青山的计谋也只能往里钻，他要保关中的两百万亩良田，林青山如果强行从秦岭打过去，暴露了太多底牌，苻坚肯定会让出关中平原，而且不会再和林家军正面交战，秦国保留十万机动兵力，对于林青山在关中平原上的补给线也是一个重大威胁，我打淮北有几个原因，第一就是你说的，那么多黑石炭我不想让，第二，帮林青山牵制秦军主力，保障西部的补给线，第三，测试武器和新战术体系，我想这应该不会影响林青山的计划，黄河以北，阴山以南的土地留给林青山去处理，纵横都有近两千里，供养一千万人绰绰有余，林青山在等粮草，然后就带着粮草经过草原去西北或者东北，北方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林青山回到江南，这次带兵回来了，八千精锐，打刘存孝率领的那帮乌合之众没有任何问题，手段很精彩，杀人救人两不误，林家庄的刺杀是个重点，事情不复杂，但是林青山的手段太惊人了，林府刺杀发生以后，祝英台和银心被送到了林家庄外面的一个监狱，林青山是肯定不会把她们往监狱送的，所以这是其他人的决定，注意啊。跟林青山的意见相左，而且这个不同意见还成功实施了，小欢送她们去监狱的时候，路上有人询问原因，小欢没说，但是祝英台自己说出来了，还让林家庄的人去杀了林青山，说是杀了林青山可以早点结束战争，江北胡人统治区就可以少死很多无辜百姓，搞得林家庄人尽皆知，在监狱里，林青山去看望祝英台，好说歹说，祝英台都不听，还一个劲的骂林青山，我的人就在现场，听见了他们的全部对话，林青山说的话非常惊人，银心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也很聪明，林青山让她留在林家庄，是为了救她！没有问题，祝英台还是用她那一套人性和爱情的理念驳斥林青山，林青山跟她说天和人伦不重要，天道才重要，天道就是自由，永恒，忠武，联和，均衡，他竟然知道天道，而且还知道得这么详细，仔细一想也没有错，我们是从天尊那里知道的，天尊是从上苍之神那里知道的，到上苍之神那个级别，天道就是真理了，真理谁都能知道，别的上苍之神也能知道，我们这里的凡人也能领悟出来，没有问题，然后他说五十年前的北方胡乱是天谴，而且还没有结束，人还要继续死！那场胡乱也不一定就是天谴的起源，按照林青山说的话推算，天谴应该在神话时代结束以后就开始了，他说要死几百亿人才够数！几百亿！也没有问题，现在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谢安停下手中的活计，满脸震惊的问道：“他真是这么说的”，
    王彪之：“这么重要的话，我的人如果不确定，一定会备注，他没有备注，那就是一字不差！”，
    谢安：“中原人口达到顶峰之时才八千万人，死够几百亿岂不是要几万年？”，
    王彪之：“你震惊是应该的，但是这个数字确实不大，他没有乱说！就算没有战乱，原来那个社会体系下，每年至少也要死十万无辜的人，日积月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远古时期，龙族灭族，几亿年间至少死了上千亿，几百亿和几万年真的只是一个小数字”，
    谢安：“我们犯了什么错？”，
    王彪之：“很难讲，打个比方，祝英台是个好人，她没有错，但是她有罪，她出生在祝家，吃闲饭，愚蠢，不明事理都是她的罪，但这些罪是我们这个社会带给她的，并不是她主观造成的，跟世袭贫穷一个道理！这里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看明白了没有！”，
    谢安：“他在救我们！”，
    王彪之：“没错，他想从天谴底下把我们拖出来，但是对上面必须要有交代！他留下朝廷和苻坚他们的意义可能就在这儿，至于他救我们的原因，暂时理解为他看我们还算顺眼吧！他要发展，我们没给他掣肘，一直在帮他，他喜欢吃，以现在林家庄的实力，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他喜欢美女，每年有人给他送，他自己也可以去搜罗，他知道天道，也不敢跳太高！我们自己的路只要走端正了，也不用去防备他，这个解释还算合理吧”，
    谢安点头：“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王彪之：“监狱的事到这儿还没完，那个牢头，不知道是哪条道上的，口气大得吓人，他跟祝英台说，如果祝英台敢越狱，他就有办法杀了祝家所有人，还骂祝家人，包括祝英台都是一群断手的残废，用残废来形容我们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非常正确，若要追寻这句话的来历，也是由林青山首次提出的，一个看起来毫无背景的牢头，平时在林家庄到处帮工，敢跟林青山的义弟说出这种话，丝毫不惧祝英台以后的报复，要知道，如果祝英台后续不继续作死，有林青山保她，她肯定死不了，将来说不定还会成为林青山的几夫人，执掌林家庄的内政，我的人一开始都被惊呆了，这件事林青山磨蹭了整整三天，使出了拖字诀，林青山这种崇尚极端效率的人在政务上使出拖延战术，有先例，但是之前那些使用了拖延战术的政事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磨蹭几天效果更好，所以他才会选择拖延处理，这次不一样，林家庄群情激愤，拖是没用的，你说他是想不到办法吗？看最后对祝家庄的判决，都是很常规的判决，有什么难度呢？这三天的时间里，林家庄内可谓是风起云涌，以丁氏一族为首的一拨人晚上聚集在一起开会，地点选在了一个很偏僻的旱田里，晚上开会，连灯火都没有，即便夜空晴朗，有月光，有星光，但是十步之外就只能看见一个人影了，我的人在远处观望，就看见田里好像有几十颗黑芝麻一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会议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这只是一个典型，林家庄其他地方也差不多，一到了晚上，到处都有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少人在四处找帮手，说要越过林青山，直接去祝家庄寻仇，祝英台离开林家庄的当天，小欢签署了一份军事命令，让赵世安带黑旗军去灭了祝家庄，这肯定不是林青山的决定，小欢也不可能把事做得这么绝，我们推测这可能是林小青的提案，因为文体风格跟之前林小青的政令很像，最后时刻，就在黑旗军准备出发的前半个时辰，军事行动被取消，换上了另一份处罚决定，并且让他们第二天早上再去祝家庄传达政令，赵世安听完之后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跟小欢说反正都准备好了，现在出发，明天回来，也是一样的！小欢跟他说熬夜伤神，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小欢说完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所有人还是散去了，这儿你看出门道来没有？”，
    谢安：“熬夜伤神，这句话好像是林青山的金句吧！”，
    王彪之：“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我们王家二十几个人在一起议了半个多时辰，才看透这句话，你一听就明白了”，
    谢安：“熬夜伤神，这个词从普通人口里说出来跟从林青山口里说出来完全就是两个意思，当时黑旗军如果没有出发，可能林家庄内别的队伍就要秘密行动了，跟黑旗军这一群夜猫子说熬夜伤神，这是一句暗语，让他们给个面子，让周围的人也给个面子，所以林青山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林家庄的人拉帮结派去祝家庄寻仇，至少也要让他们成功拉帮结派，他自己不亲自出来说，也就是在给他们选择，原则上讲，祝家庄的人来林家庄刺杀，林家庄的人去祝家庄寻仇是私仇，而且还是林小青授意的，没有违反林家庄的条例，林青山没法直接阻止，只能让他们给自己一个面子，放祝家庄一马！核心是让他们学会自己做决定，想办法，林青山还是林青山啊，儿女情长根本绊不住他”，
    王彪之：“话说回来，祝家庄要不是因为有祝英台跟林青山的关系，早就没了，如果林青山的计划不出错，祝英台继续活下去也是痛苦一生，早死了还能少受些苦，林青山的判决也没有问题，把上虞的行政权移出祝家庄，没收祝家庄的田产房产，这也在给他们机会了，罚没三十万两，判祝英台两年劳役，但是允许祝英台在这两年内请假相亲，不知道这是谁的决定，除了最后一句，两个决定都不是林青山的风格，这里也有两个重点，一开始祝家人在选择祝英台和三十万两的时候其实选择了放弃祝英台，银心出来劝说他们，她说祝英台不是重点，果然，她说完以后赵世安才拿出小欢给祝员外的信，信上也是这么说的，重点是让祝家庄感到沉重，祝英台的命不重要，赵世安一开始并没有把这封信拿出来，恶意也很明显了，根本不想给祝英台机会，政令处理完之后赵世安还想把银心一并带回林家庄，说是林青山的吩咐，银心当时没有同意，两天以后才跟着祝英台一起去林家庄，这两人的安排也挺有意思，祝英台被安排去刻活字模版和编书画图，银心竟然成了那帮女人的头头，林家庄所有的大家闺秀，包括司马洪的那些夫人女儿，朝廷和各地给林青山送的那些美女都归银心管，原来那帮人一直是小欢直接领导，你猜猜这是个什么意思？”，
    谢安：“林家庄下一个主政就是银心，林家庄的政治制度到下一届就该显露雏形了”，
    王彪之：“你这么肯定？”，
    谢安：“林青山把主政一职交给小欢和赵幽兰的时候，我就在怀疑，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了，林青山要把行政权放到林府以外！”，
    王彪之：“没错，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林家庄现在已经成了气候，林小青，小欢，蒋易，赵世安，丁本昌，丁力，冯天佐，齐达，吕铮，顾抒同，包括那个牢头，丁家的那个三叔，工坊的孔三全，给林府送东西的那个丁五牛，泊县原来那个师爷，南山上的蒲柱，李二牛，东山上的刘金，苟柏，西山上的牛大仁，翅膀都够硬了，这些人都起于微末，有些人到现在仍然只是一个佃农，这些人中有一半都写不了一千个字，但是他们都能挑起林家庄的大梁了，管理一个集体在林家庄竟是如此简单，我们真的错了！”，
    谢安：“我们的集体太复杂了，而且很大程度是我们这些管理者故意搞复杂的！我真的很佩服丁家那个三叔，前期林青山不在林家庄的那段时间里，林家庄的稳定和发展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他身上，没有他和他的丁氏一族，林小青没有能力把林家庄带上正途，五十二岁的年龄才开始识字，林家庄真正稳定以后，五十六岁的他带领丁氏一族放弃山下的基业主动去北山上为林青山开疆扩土，操劳到五十九岁才真正闲了下来，上次我们在堰塘边上见到他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跟他请教林家庄北山上的建设，房屋，村落，农庄，梯田，水塘，沟渠，山路，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让我亲自去安排林家庄北山上的建设，我至少要用十年才能把北山建设成现在的模样，而他只用了不到六年，我一身文艺于这个世界还不如一个老农”，
    王彪之：“那是因为你坐的位置不对，你来投靠我王家，我把王家主政的位置给你！”，
    谢安：“我投你王家还不如去投林家，你这主公比林青山差太远了”，
    王彪之：“哎，怎么办呀！林家庄的幼鸟马上就要离开林青山的羽翼展翅翱翔了，我王家才刚刚把蛋凑齐，老母鸡都还没放上去，再过几年，林青山就彻底踩到我们头上了，到那时就出大笑话了，我们发展了上千年，还不如一个不到二十年的林家庄”，
    谢安：“你现在好歹还把蛋凑齐了，我这窝都还没铺好的人又怎么办？”，
    王彪之：“谢玄真的有这么差？”，
    谢安：“挑不起大梁！原来我谢家那几个管家当真不错，可惜啊，死在了司马洪手里！”，
    王彪之：“你也不用着急，往后时间还长，加入了我们，除非你们想自绝门户，不然你谢家垮不了”，
    谢安：“我们这一代人能学到林家庄的根本吗？”，
    王彪之：“尽力就行，谈点正事，下半年我还会继续北伐，非常缺油，你现在有多少燃油？”，
    谢安：“一千石！”，
    王彪之：“我用五百个肉罐头跟你换这一千石燃油和一千石菜籽油，但是你要把箱子还给我”，
    谢安：“我下半年也要试飞机，给我留点吧，我给你七百石燃油和一千石菜籽油，你给我四百个肉罐头就行了，还有一个问题，我们从东海外岛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要不要推广种植？”，
    王彪之：“等林青山走前面，那些东西产量太吓人了，要是推广种植中原的人口可能会翻一倍，这未必是好事！上次我问你的那种花你是不是已经毁了？”，
    谢安：“我连土一起烧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王彪之：“林青山定死了的规矩不要去碰，不能吃的东西都不能带活的回来，留点心吧，现在还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谢安：“我已经跟他们说了，那个舰长被我调到别的地方去了，我不会再让他出海！”，
    王彪之：“从海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一定要看好，不能传到外面去”，
    谢安：“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