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这些地方你都去过了?”
“此前在杨宝袭的书房我见过穹陵地图,这一部分是我记得的,这些,是我探查过的。这里有很多机关,必须标注清楚,这样我们出去的时候就不容易迷路。”
听见“我们”二字,公孙长琴浅浅一笑,却发现修灵则毫无反应,甚至十分冷淡。
“怎么是你?我以为来救我的会是师尊。”
公孙长琴如何听不出她话音中的酸涩,他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如此冷漠,于是轻声道:“你误会了,那日本尊是在为林半袖驱除混沌之气,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修灵则绘图的手顿了顿,“眼见为实,都……脱成那样了,至少,至少也有肌肤之亲。”
公孙长琴叹了一口气,将林半袖的身世道出,才说:“灵儿,本尊允你的事,绝不会食言。”
修灵则收起了铜片,不温不火地回答:“先出去再说吧,再往前的路,我也没有走过。”
前方的道路与之前不同,地面和甬道的顶端相互应和,被凿成了师旷琴的样式。地面上画着七条直线,象征着七弦。
修灵则从地上捡起一颗碎石抛掷进去,立刻有数百道琴剑从上往下射出,将石子劈成了齑粉。
公孙长琴道:“这是七弦诵道,由音律构成。有人进入其中时,这张‘琴’就会自行辨别声音,根据脚步而引动的一切声响发动琴剑。而引动的位置,就是抚琴落指的位置。”
“此甬道回声极响,要想过去……”修灵则摇了摇头。
公孙长琴解下了发带,“本尊可以让你过去。”说着,他用发带蒙上了修灵则的眼睛,“你只顾往前走便是。”他双手扣在她的肩头,附耳说:“放心,有我。不要回头。”
修灵则点了点头,朝前走去。她没有走得太快,始终走在一根弦上,不偏不倚,不重不轻。如此,可以方便公孙长琴计算音量和琴剑的触发点。
公孙长琴却没有计算。他所用的方法简单而粗暴,便是操琴对抗,将所有落下的琴剑都折向自己,然后再去抵御。如此,修灵则可以毫发无伤,所有的危险都是冲他袭去。
修灵则走过七弦诵道,揭下发带回头望去,却见有数百支琴剑回旋着扭成剧烈的剑风,分分合合在公孙长琴周身呼啸而过,时而将他包围在剑柱内,时而分路向他进攻。
当剑风最终全然熄灭时,她才看见了他的样子。手臂上多了几道伤口,神色略有些疲惫,但是他却朝着她笑道:“走吧,本尊可已经为你做好了过五关斩六将的打算。”
他闪身至她跟前。
修灵则抓过他的手臂,掏出了一条帕子扎住了他的伤口,低声叮嘱了一声“小心”。
再往前走,是一条三岔路。两人随便挑了中间的一条笔直往前,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广阔的空间,脚底是个圆坑,其中有许多圆形石柱立着,看似可以在其上跳跃通行。
修灵则依旧捡了两颗石子试探,一颗落入深坑之内再无任何动静,可见圆坑深不见底。第二颗打在石柱上,顿时,整个空间回荡起古怪的琴音,摄人心魄。
“看来,这音律能够迷惑人心。若是人在这些石柱上活动,恐怕会被其所诱跳进深渊。”
公孙长琴沉吟道:“既是音律所控,便有规律可循。若是能找到这些台柱的踩点规律,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在被琴音操控之前过去。灵儿,你来弹奏《清心咒》,本尊去试试。”
修灵则唤出灵犀,起音弹奏。
公孙长琴收住心神,不断在台柱上来回跳跃移动,一边踩点,一边在心中记谱,将心得编写成旋律来记录此处的破解之法。半个时辰之后,他回到了修灵则的面前,笑道:“可以了。”
修灵则收琴起身,正要往前走,却突然双脚腾空,被公孙长琴拦腰抱了起来,“这里的机窍太过复杂,为了节省时间,还是这样最方便。等一会儿无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要乱动。”
他不由分说地跃上了台柱,按照刚才记下的线路在台柱上灵动轻跃,不一会儿,已经接近了对岸。
可就在此时,怀中的修灵则猛然推开了他,落在台柱上。
公孙长琴一惊,修灵则更加吃惊,她迷惑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才知道就在刚才的一个瞬间,她的毅念被声声入耳的琴音动摇了。因为恰才她所看见的正是卯平湖上的小舟内那些她曾经想象过的一切。
可是眼下再去解释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公孙长琴只在瞬间就跃到了她的身侧,再次将她抱起,催起一阵暖热的灵力将她送去了对岸。
而他自己,背后已经插入了一柄无比锋锐的利剑,落入了深渊。
“长琴——!”修灵则后悔不已,匍匐在深渊旁大声呼喊,但是却毫无回应。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纵身一跃,跟着他跳了下去。
身体不断地下坠,不知过了多久,“噗通”一声,修灵则跌进了水中。当她意识到落水时,下意识地就憋住气息往上游动。当探出头来时,脚底也稳稳站住了。
身旁,有人将她轻轻一拽,“是我!”公孙长琴看着她,似笑非笑,满目皆是深情,“你……如何也下来了?”见她支吾不语,又调侃道:“难道是想为本尊殉情?”
修灵则正欲反驳,看着他的模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双耳发烫。
他轻轻地托起了她的下颚,双唇已经凑了过来。
“啊——!”
突然,修灵则一声尖叫,紧紧抱住公孙长琴,躲在他的身后。
她这才发现,这里不止是一个浅水坑,还是一片鳄鱼潭。眼下四周有十来条鳄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公孙长琴笑笑,任由她将自己拦腰抱着,“没想到种老将军的亲孙女竟然怕这个……”他摸了摸鼻头,双手抓住了她的手,反而将它们箍得更紧。
见他这般,修灵则觉得其中定有猫腻。她发现,虽然这些鳄鱼长相极其凶恶,但是似乎胆子不大,不知为何始终没有靠近。
“是你身上的金乌香,遇水而化。它们现在恐怕和你一样,正吓得直哆嗦。”
“谁说我害怕了?”修灵则松了一口气,四处看了看,发现有岸可上,恳求公孙长琴放开她。
“放你也可以,只要你答应本尊,以后只唤我长琴。”
“可以可以,那你以后也不必总是‘本尊’‘本尊’的自称……”
公孙长琴笑了笑,牵着她往岸上走去。
果然,鳄鱼还是泥塑般一动不动,任凭他们从眼皮底下走过。当修灵则衣衫不禁擦过鳄鱼嘴时,对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咕咚”沉入水里,再没露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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