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琴和修灵则将杨宝袭在穹陵地库藏匿兵器财宝密谋造反的阴谋和盘托出,告诉宋连城罄帝确实就在他眼前的琴棺之内,而他的玉石榴口含所包裹的正是妙春果。
宋连城感激二人,推掌打开了棺盖。他看着罄帝安详的面容良久,伸手去取口含。
当他的手刚刚触碰到玉石表面时,周围的景象开始扭转,时光回溯,一直倒退回了宋罄帝念念不忘的那一刻。
原来,竟是这一天!
宋连城身上的衣物变成了伶官卫所穿的灰袍琴服,他站立在卧龙殿中,模样有些仓惶无措。屋外,是伶官卫搜查的脚步声和叫嚷声:“快!一定要把刺客搜出来!”
殿外,熟悉的一幕发生了。伪装成伏羲弟子的落芳蕤从房檐上一跃而下,引走了一众人群。
“在那里!”
……
眼前,始终背对着他的那道长影渐渐缩短。宋罄帝转过身来,将烛火的光亮挡在了身后。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颤抖着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这,就是宋罄帝最后的执念,他所念的不过是见宋连城最后一面,以完成他对哥哥宋凝金的承诺。
“羽王,朕现在将穹宇托付给你了。从今往后,你就是穹宇之洲的新帝。”
宋罄帝含着笑,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未知的将来,“朕爱慕过你的母妃,却也尊敬我的哥哥。朕立你为太子,除了因为朕对他们的感情,还因为你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吟儿,他可以是枭雄,却未必能成为明君,要想坐上皇帝之位,他的路还很长。城儿,朕要去见你真正的父皇和母后了,你能不能……再唤朕一声父皇?”
“父皇!”
宋连城毫不犹豫地喊道,同时跪倒在地对宋罄帝叩首:“父皇于儿臣的养育之恩,谆谆教诲,连城没齿难忘。
儿臣……也有个心仪的女子,她与母妃很像,她念过一首诗给儿臣听,‘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父皇放心,儿臣定会顾念手足之情。”
宋罄帝微笑着点头,说了一声“好”。他不舍地朝宋连城轻轻招手,“你可愿送送朕?”
宋连城颔首起了身。
在摇曳的烛光下,他为罄帝换上了金丝黄袍,替他梳理了龙须般细长的白发,抚奏了最后一支琴,搀扶着他躺入水晶棺中。
看着宋罄帝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渐渐没有了呼吸,宋连城取出玉匣内的石榴口含塞入了他的口中。
执念消解,眼前的景象逐渐回到现实,而他手中的石榴玉已褪去了它的玉壳,留下了其中的光阴果,盈盈散发着黄紫灵光。
***
真相最终大白于天下。经过连番审讯,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杨宝袭不得不交代了所有罪状。
虽然他是凝帝的外戚,但因为生活作风的问题一直不受凝帝待见。凝帝薨后,罄帝即位,他依旧不受待见。
无奈之下,杨宝袭通过讨好奢靡成风的皇后诸葛尔雅在工部谋得了一个肥缺,负责开凿咸池。
咸池在京翼城东,引水筑成,水面宽广。池上建有二十丈高的瑶台,还有各种亭桥楼阁,假山水榭,其间用沙棠木制成舟船无数,并由竹排在水面上铺成道路相连相通。
皇后时常命宫内的伶人美女穿起彩色的春衫与霓裳,头插桃花,或立或坐抚琴散布其间。如此,无论她凌波微步走到哪里都能听见琴音。
这里的音乐,人称“桃花歌”、“咸池乐”。
而那瑶台,虽然最为奢华美妙,她却不爱去,因为那是她特地为了皇帝造的。只因这一个“瑶”字,皇帝才答应拨款建池。
后来,宋楚吟继承了他母亲的这个爱好,只不过桃花歌与咸池乐被换作了靡靡之音,站在瑶台上的爱妃换作了落芳蕤。
咸池的琴音歌舞是不能停歇的,正如今日之靡靡之音。因为谁也不知道圣上、皇后、太子或皇子们何时会心血来潮到此游戏。
而这里的美人和伶人也不会怠慢,他们领着俸禄寻欢作乐,而在寻欢作乐的同时又随时可能遇见极大的幸运,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不知道运气何时会降临,而杨宝袭却知道宫里的人何时会来。
因此,在那些无人拘束的夜里,大胆的杨宝袭趁着职务之便时常至咸池“巡视”,顺便和那些想要讨好他并自愿投怀送抱的戏子们亲热亲热。
如此相比,烟花柳巷、春雷坊可就要逊色多了!
身为官场中人,杨宝袭知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于是,这个由他管辖的地方也成了他暗地里的交易场所,但凡有高级别的应酬,都会秘密约在此地。
反正一应花销也不必自个儿掏腰包,不管是美酒佳肴还是美人佳丽都是现成的,这样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就这样,他与瑞王公宋颛牵上了线,成功勾搭上并且因为臭味相投越走越近。杨宝袭明面上家财万贯,实则抠门精明;宋颛明面上两袖清风,实则贪婪好色;堪称绝配。
更绝的是,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两位老子交好之后,两个儿子也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了狐朋狗友,不是一起去喝花酒,就是一起斗鸡走狗。一个端着,一个装着,也很默契。
终于,宋颛在一次酒醉之后稀里糊涂地说出了他毕生的追求,——当皇帝!因为只有当上了皇帝,他才能够拥有最高的权势,最大的财富,最多的美人!
杨宝袭当时也已经是浑浑噩噩,听了他的话之后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瞠目结舌。但很快,他拍案大喝了一声:“好!”
这一声好并非是喊给宋颛听的,而是他对自己说的。
身为皇亲国戚,两任皇帝却都对他视若无睹,这令他觉得十分没有面子,从而出离愤怒,记恨在心,发誓有朝一日要洗刷这个耻辱。而现在,机会来了。
无论是论年纪还是论智慧,宋颛都是比不过杨宝袭的,而宋叠也不敌杨涓。在杨宝袭看来,只要能好好拿捏,瑞王公父子二人就能成为很顺手的棋子,必要时成为肥得流油的替罪羊。
于是,宋颛父子一头继续装清廉一边利用迟钟观敛财;而杨宝袭则通过在咸池应酬时所结交的关系撒网布局,利用修建皇陵之便建造了地宫宝库藏纳兵器钱财,又趁着修渠改道一路暗中招兵买马换人头。
暗中,他们还有一个得力助手,叶玲珑。
事实上,叶玲珑的合作对象只有杨宝袭一个,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而杨宝袭与他合作也并非是主动的,而是有一天在咸池,他看见了一个美貌的伶人站在舟头,神色郁郁。
他是那么地与众不同。
在眼花缭乱的七彩羽衣中,他只穿了一件烟灰薄衫立在暗处,胸前微微敞开,露出香肩,发丝如同银河蜿蜒在肩头,看得一把年纪的杨国舅春心荡漾,忍不住想要占有他。
然而很不幸,这个伶人正是叶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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