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问天下

    
    公孙长琴与修灵则跟着冰原熊向林中深处走去。两人发现，随着他们越行越远，周围的气温慢慢下降，雾气开始凝结。再往前，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里已经快接近墨川的气候了，也太冷了！”修灵则冻得直哆嗦，双手插在前襟中取暖。她伸出手在迷雾中随手一捞，手掌便覆上了一层霜霰，吃惊道：“竟然是冰雾！”
    公孙长琴一手握住了她冻红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燃起一簇灵火照耀前行的路。在热烈的火光中，冰雾化成了雪花，随着二人的脚步不断飘零。
    前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随即冰原熊不见了踪影。修灵则几步追上前去，“砰”地一声，撞在一块冰面上。她后退了两步，在火光下仰头一瞧，原来是一扇冰冻的门。
    “这里就是连珠山庄！”修灵则看见冰门两侧凿刻着连珠琴的纹样，既吃惊又欣喜。
    公孙长琴收起灵火拊掌一推，打开了冰门，笃定道：“冰原熊从这里进去，可见不是正门。”
    两人入内，发现果然是个后院。
    这是一个极其阔大的院落，院中假山林立，围绕着由地泉水形成的大池。池面结了一层冰，却能看见晶莹的冰层下有游鱼嬉戏不停。亭台楼阁皆是银装素裹，屋檐上的鸟儿正在啄食。
    公孙长琴让修灵则暂且隐蔽在假山后面，自己独自进入山庄打探，实则是寻找凌冬果所在。当他绕过庭院，却在一扇竹栏后窥见了临院一间暖阁内的情形。
    他之所以驻足，是因在无意中看见了独幽。他坐在桌前，伸着胳膊，有一双纤细的手正在为他抹药疗伤。透过竹栏的缝隙，那个女子渐渐走到独幽的身旁现出身形。
    只见她模样端庄，穿着水蓝衣裳，上头由彩线绣着大朵花簇，罩了一件灰鼠银丝短袄，外披白狐大氅。她挽着斜云发髻，缀着钗环步摇，十分雍容华贵。
    原来是云梦夫人。公孙长琴不禁轻轻“咦……”了一声，心中疑惑。
    云梦夫人是连珠山庄的庄主，也是连珠琴尊“梦”尊。
    众人皆知，此人是个十分厉害的女子，为人刚直，行事果决，精于算计，正是在她的管治下，连珠山庄成为了师旷琴门之后朝廷第二重视的琴庄。若师旷辅佐政事，那么连珠就是专为朝廷打通商路的突破口。
    从云梦夫人对独幽的态度，公孙长琴断定此二人关系极不一般。很显然，他们并不是光明正大地见面，而是在幽会，却又不似普通的偷情。
    正想着，突然一颗坚冰从窗口弹出，直接穿过竹栅打在了他的身上。公孙长琴无奈摇了摇头，只能闪身走出，至暖阁向主人打招呼。
    他并没有先问候庄主，反而快步上前，拽过独幽道：“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受了伤，他们都很担心，正到处找你！”
    云梦夫人显然尤为震惊，低声喝问：“你是何人？”
    连珠山庄之人深入简出，不认识赫赫有名的霞尊不足为奇。公孙长琴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便对独幽使了个眼色，似乎是想让他替自己解围。
    独幽明白，这个忙不得不帮。若不替他圆场，霞尊恐怕又要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不但会把他和云梦夫人都拖下水，连连珠山庄都不得太平。
    独幽便说：“方才围猎被冰原熊撞伤，朋友们很是担心，一时急切就找到这里来了，夫人莫要责怪。”又对公孙长琴道：“今日你见我在此地之事，千万不可告诉别人。”
    云梦夫人不像先前那般戒备，但是却仍旧盯着公孙长琴，要看他如何回答。
    公孙长琴看了看二人，颇有深意地点了点头，故意表现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在下明白，在下明白。
    ——不过，素闻连珠山庄大名，贵庄却从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很想游览一番，不知这位夫人能否答应？”
    “你竟然敢威胁本尊！”云梦夫人生气道：“你究竟是如何进来的？”
    “原来是庄主，失礼失礼。”公孙长琴打哈哈道：“跟着一只熊进来的，不止在下一人，另有一个朋友也进来了，就在后院。就是她担心得很，非要找到独幽替他疗伤。”
    云梦夫人越发震惊，她刚想发怒，却见独幽盯着自己的伤口似有牵挂的样子，反而收敛了怒气，“那人又是何人？”
    “是伏羲琴门的女弟子，医术十分了得。”
    云梦夫人冷哼一声道：“罢了，既如此，本尊可以替你们安排。今日是我夫君遏云的诗会，正巧我儿玉鸣有两位朋友因故不能前来，可以由你们顶替。届时我将你二人引荐玉鸣，他自会告诉你们如何行事才不会露出马脚。”
    “多谢夫人，在下去接灵姑娘，去去就来。”公孙长琴说罢，将修灵则接进了暖阁，途中将自己的发现一一告知。
    与云梦夫人招呼过后，修灵则又细细查看了独幽的伤势，依照木北辞交代的方法添药包扎。
    云梦夫人从旁打量着修灵则，听外头有丫头通报：“少庄主回来了！”随即整理衣冠准备迎接。
    一旁，独幽十分识趣地起身，快速躲到了床榻前的屏风之后。
    云玉鸣听了母亲的安排，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并且介绍了他的两个友人。一个叫作慕白，擅长作诗，孤高矜持，不爱说话；另一个叫裘英，擅长书画，纨绔风流，很是健谈。
    趁着诗会还未开始，云玉鸣还十分热情地邀请两人游览山庄，顺便将连珠山庄介绍了一番。公孙长琴则借机提及了凌冬果。
    云玉鸣道：“众人皆知我连珠山庄有光阴果凌冬，却不知这凌冬果是光阴四果之中最难结果的，要让它结果，必须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缺地供奉。”
    修灵则道：“天时地利倒是好说。天，无非是气候，山庄内四季皆冬，且寒冷如墨川之地，想必指这个。地，定然是指地势，正因为山庄所处的位置，才能结终久不化之冰。”
    “说得极是。我庄之冰乃是穹宇一奇。除了供给皇宫贵族和各大琴门，平民百姓若有足够的钱财也可购买。我庄还是天下粮仓，物资充足，连年不断。”玉鸣得意地说。
    修灵则问道：“那人和指的是什么？”
    玉鸣笑笑，“你没看出来吗？正因凌冬属阴，所以我庄从庄主到侍从都是女子。我父遏云本非庄中人，乃是入赘入庄。
    父亲尤其喜欢书画，每逢围猎之际就会邀请文人墨客来参加诗会，交流画作，你二人来得正是时候。对了，虽说慕白和裘英擅长此道，你二人若不懂，届时不要说太多话就是。”
    修灵则刚想反驳，却被公孙长琴按下。
    只听玉鸣继续说道：“我庄的冰砚最有名声，用冰砚作画，可保成画之后，画迹遇水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