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任务?也是,听说其他教会也有这样的传统,正式加入前要独自完成一个任务,证明自己的能力……对此道格拉斯完全不虚,毕竟他在教会的定位是辅助人员而不是战斗人员,相应的,任务通常不会太难。
蹭完下午茶也传完话的安托尼亚很快告辞,道格拉斯和维瑞蒂、托马斯夫妇度过了一个平平常常的不错的夜晚,第二天则提早起了床,去教会的路上顺手把安德森的信寄了出去。
外墙金黄、尖顶高耸的丰收教堂静静伫立在月季花街尽头,墙壁上镌刻的由泉水、麦穗、鲜花簇拥着婴儿的生命圣徽在清晨稀薄阳光的照射下分外醒目。看着那笔画简练却格外神圣的徽记,道格拉斯脚步略有停顿,随后他轻轻地甩了下头,抛弃了没有意义的想法。
熟悉的教堂大厅内,一排排座椅整齐摆放,一根根烛台交错而立,最上方悬挂着巨大的圣徽。在尽头的讲经台旁,舒尔茨神父仍是一身褐色的教士服,正笑容和煦地注视走上前来的道格拉斯。舒尔茨神父的身后,除了他熟悉的血族姐弟,“耕种者”杰西卡、“战士”韦恩等其他名义上属于这支队伍的成员也都在场。
道格拉斯面色如常,微笑着抬起手臂,做出怀抱婴儿的姿势:“赞美母神。”
说完,他转过头看了看四周,笑道:“这会不会太隆重了?”
“赞美母神。”舒尔茨神父也颔首回应,眼中笑意更深,“我们都是神的孩子,比血缘还要深厚的信仰联系着兄弟姐妹们,每一个人当然都欢迎你回到家,回到母亲的怀抱中来。”
说罢,舒尔茨神父双臂微微张开,慈爱的表情中带有一种肃穆,他的声音如同隆隆洪钟,在墙壁之间回荡:“你的勇气证明了你的虔诚,你的行为证明了你的高尚。道格拉斯,我大地母神的名义为你受洗,使你能以洁净的身体与灵魂侍奉祂。”
受洗……道格拉斯虽有些讶异,但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毕竟身在教会,除了神秘学知识,相关的仪轨他也有所了解,此刻便自然地将头低下。
他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说不准是期待还是忐忑。
旋即,他感到舒尔茨神父身体投下的影子笼罩了自己,听到神父庄重询问:“你向神所求为何?”
“我不向神求别的。”回想着教典里黑纸白字的记录,道格拉斯低声回答,“神使我的麦子结穗,神使我的妻子孕育,神使我的子嗣昌盛。我不向神求别的。”
“你如何崇拜神?”
“我照料土地上的庄稼,以此崇拜神;我尊敬孕育我的母亲,以此崇拜神;我爱人如同爱自己的兄弟姐妹,以此崇拜神;我如保护眼睛般保护自己的家庭,以此崇拜神。”
“你将怎样侍奉神?”
“我以我的生命侍奉神,因我的命本就从大地中来,也将回大地中去。”
这套问答是既定的程序,会因受洗者的性别不同而略有差别,除了最后一问外,女性的回答将更偏向自身生育、养育后代的责任,男性则是承诺作为保护者尊重这种孕育。
完成问答后,道格拉斯稍稍抬起头来,方便接下来的洗礼。
与其他教会点撒祝圣过的圣水来洗礼不同,大地母神教会的受洗使用的是泥土。在费内波特本国,洗礼仪式通常还会放在室外,受洗者要赤足站在土地上,虔诚跪拜,额头触碰泥土,感受大地母神的恩泽。
在鲁恩没有这个步骤则是因为鲁恩并非大地母神眷顾的土地,用主教圣化过的泥土代替也是一样的,区别就是跪拜变成了主教用手将泥土点在受洗者额头等处。此刻,舒尔茨神父便是以手指为笔,将湿润的泥土涂抹在道格拉斯额间,留下棕褐色的痕迹。
最后,所有人都柔声诵念起同一首短诗。
“我们的根在山谷中生出飞舞的枝条;
“我们是升上至高处的芳歌的花朵;
“……
“森林会腐朽,森林腐朽而倒下;人耕种他的田,然后躺在下面。
“永恒的与垂死的,
“都躺在你的摇篮里。
“……”
等到了末尾,众人更是抬起手臂,虔诚地做出怀抱婴儿般的祈祷姿势,齐声道:“赞美您,生命的源泉;赞美您,万物的母亲!”
如此这般,受洗仪式就算完成。
而道格拉斯,除了额头被泥土覆盖处传来冰凉湿润的质感外,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这让他先是怅然,随后嘴角便掩饰般地扬起。
他要是大地母神,看到这么大个二五仔在敢光明正大在教堂里受洗,肯定是当场把地裂开把人埋进去,然后回过头来加强教会的思想安全建设。
嗯,再怎么建设,如果是阿蒙插手,感觉都没有用……道格拉斯边漫无目的地发散着思维,边接受着由安提娜带头的同僚们热情的拥抱——这帮人的途径一个比一个擅长战斗,伸个胳膊能勒死一头牛,道格拉斯只觉得被抱得腰酸背痛的。
不过好歹是教堂里,好歹是工作时间,这帮人热闹两下也就各自回到工作岗位。舒尔茨神父则留下来,先是和道格拉斯交代了成为正式成员后薪资等待遇的提升,然后便提到了所谓新任务:“你也知道,安提娜他们在研究开办药厂的事宜吧?下周需要你带两名技术人员,去东区、去工厂区的部分制药工厂或相关产业做实地考察,你的任务主要是负责两名技术人员的安全。”
说着,舒尔茨神父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位,安托尼亚说你认识,是在贝克兰德技术大学就读的梅丽莎.莫雷蒂小姐。”
“啊……”这回道格拉斯确实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会是蒸汽教会相关的人员。”
“蒸汽教会现在在鲁恩的立场有些尴尬,不好直接出面,所以选择了技术大学的校长波特兰.莫蒙特和我们接洽。”舒尔茨神父笑了一下,解释道,“初步建立合作意向后,莫蒙特先生准备先让自己的学生莫雷蒂小姐考察一下现行的设备和工人素养作为参考,相关的安全工作,当然就交给我们了。另一位技术人员,则是莫蒙特先生的侄子,从间海那边过来的机械专家。”
道格拉斯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提出东区势力混乱,需要几天时间来梳理情报进行准备,这是合理的请求,舒尔茨神父也欣然应许,两人商量之后将任务开始的具体时间定在了三天后,也就是星期二的上午。
除此之外,其他工作上的变动不多,只有在黑夜教会“借读”的神秘学学习告一段落,不必再固定上课,空出的时间则需要道格拉在教堂内承担聆听告解、帮助信众等常规教士的职责。
布置完工作,舒尔茨神父便打发他下去补领这周增长的薪水以及晋升序列八。早就是序列八的道格拉斯还是第一次看到现场配置魔药。只见安提娜先是取出了量杯,又摆开装有各式材料的容器,按照配方认真度量非凡材料的用量,然后将它们一股脑倒进铁黑色敢坩埚内。
边放,安提娜还边一个个点评:“深海枪鱼的血液20毫升,啧啧,闻起来就不好喝。”
“食灵者的胃袋,颜色越鲜艳就越新鲜……呃,这个嘛,在仓库里放得有点久了,不过效果是一样的。”
“鹅耳枥精油,线球草粉末……还有什么来着?”
“哦对,盛开的红栗花,然后加水!”
哗啦哗啦倾倒纯水的声音中,道格拉斯难掩紧张地吐槽道:“让你这么一配感觉怪不靠谱的……”
安提娜一边点燃火焰搅动着锅里的材料,一边很有自信地保证:“别怕,我们下个序列叫‘魔药教授’,配魔药是专业的。”
你也知道是下个序列啊……道格拉斯看着那一锅逐渐融合为整体,好像整块果冻般又弹又软、色彩较为混杂的“戏法大师”魔药,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他的紧张货真价实,毕竟多喝一份魔药总归是多一份风险。但事已至此,不喝也得喝了,道格拉斯端起那杯魔药,本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好在第二份魔药带来的冲击没有超出他的承受范围,所见所闻仍是虚幻的灵界,只是耳边出现了重叠回响的阵阵嗡鸣,加重了头痛的症状。有过服食魔药经验的道格拉斯迅速收敛灵性,开始冥想,较为顺利地让这份魔药也融合到体内。
尽管如此,他也能明显感受到自身灵性的提升、溢出,约等于获得了弱化版的灵视,哪怕不可以观察,也可以捕捉到很多寻常人注意不到的东西。
最担心的失控倾向没有出现,或者说目前还看不出来,也算是个好消息。
然后一睁眼就看到血族姐弟两个脑袋凑在面前围观自己晋升,三双眼睛相对,道格拉斯忍不住揉了下额角:“我魔药消化得很好,没必要这么盯着吧……”
“啊,主要是没见过活人晋升。”安提娜摸了摸下巴。
谁家死人还喝魔药啊?不从嘴里漏出去就算成功?
被猎人折磨过的道格拉斯下意识就想抬两句杠,措辞在嘴里倒腾了几圈,还是选择了相对委婉的:“谢谢,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当弟弟的安托尼亚也沉重叹了口气。
其他血族长辈都很端庄优雅矜持尊贵啊,怎么到了姐姐这里就不一样了。
“总之没什么大事,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等你入队任务完成了再说。”安提娜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胳膊习惯性就要往道格拉斯肩上搭,“安托尼亚有通知你吧,到时候来我们家做客,再不来我就要考虑半夜绑你过来了。”
“一定一定。”道格拉斯说着就矮身闪过了她的胳膊,也开了个小玩笑,“只要不请我喝血,我肯定去。”
完成了既定任务,道格拉斯告别同僚们,走出教堂,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换乘了两次公共汽车,来到了自己在大桥南区租下的安全屋。
这里已经靠近东区和工厂区,靠近他刚穿越时被人追着砍的地方,环境和来往人员都比较复杂。他准备在这里换身衣服,顺便去东区晃荡两圈,刷刷存在感,为完成教会的任务做准备。
还可以直接去参观极光会。
当然道格拉斯不准备这么快就和极光会搭上线,反正梅迪奇也没要求他几天内到岗。毕竟是在贝克兰德而不是地广人稀的弗萨克,道格拉斯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如何降低风险别被教会抓个正着,他也不是很想让极光会的家伙知道自己的双重身份。
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借助封印物的力量换个形象,做好身份划分。“蠕动的饥饿”可以操纵血肉,但塑形方面很难说及格,利用它改头换面只会得到相当惊悚的结果。
总之,先找个非凡聚会将手头的配方卖出,看看这些资金能不能买到有类似功能的封印物……这么想着的道格拉斯熟门熟路来到安全屋所在的公寓楼下,没急着上去,而是在一楼的大堂的右侧找到了满墙信箱。
因为是多层的公寓,住户很多,所以大堂右侧的墙壁上顶着数十个漆有编号的木头箱子充当信箱,箱子上有缝隙供邮递员投递,顶上则有配锁的盖子。
开信箱的钥匙放在哪里道格拉斯已经记不住了,“学徒”开锁本就不需要钥匙。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信箱,从中拿出一叠报纸——很多非凡聚会的联系方式都会用加密的形式刊登在报纸上,他就顺手在这边也订了几份,方便每次过来时顺手了解一下非凡聚会的开办状况。
然而走上楼梯,回到安全屋,正待翻阅这些报纸的道格拉斯意外在其中发现了一只白色信封,信封四角印有精致的装饰纹案,不像是会出现在集体公寓里的东西,而且上面也没写收件人。
道格拉斯把信封摆在桌面上,掏出了新领到的黑曜石灵摆,简单做了个占卜,确认这封信确实是给自己的。
然后,他才想起,自己离开弗萨克前给凡娜的联系地址正是此处。
“从因蒂斯寄信这么快能到?”他嘟哝一声,再次占卜了信封内的事物不会伤害自己,这才将其拆开。
然后他的视线径直看向信纸末尾的署名,果不其然看到了凡娜的名字。
这信也十分简短随意,用好像老朋友聊天似的语气跟他报了个平安,告诉道格拉斯密修会上下都老实得很,目前没有需要被派到鲁恩帮他冲业绩的成员。同时,凡娜也给出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那既不是地址也不是邮编,而是一段召唤灵界信使的咒文和相应的仪式。
那段咒文是:
“徘徊于虚妄中的灵,擅长寻路的友善生物,独属于凡娜.查拉图的信使”。
给出咒文和仪式后,凡娜还在信里写到,以前查拉图家族有契约过更为强大的信使,可是现在她没有天使位阶,信使不再认同过去的契约,她只好重新抓了一只,告诉道格拉斯需要帮助时可以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这封信便是通过信使送达的,不过,不是所有信使都能精准定位到相隔千里的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一般只能定位到有过联系的人或物。
这一只可以,是因为它的特性就是“擅长寻路”。
“这也行……”尚未接触到相关知识的道格拉斯饶有兴致地将这段读了好几遍,已经在心里擅自把凡娜的信使命名为“高〇地图”了。
阿蒙好像说过,等我晋升到“占星人”,就帮我也契约一个信使……他有些羡慕,也有些好奇这非凡世界的“在线沟通”是如何运作的,有种把“高〇地图”召唤出来一探究竟的冲动,又担心随意召唤,会被本质是灵界生物的信使暴打一顿。
毕竟连不愿意和序列三续签契约信使都有,召唤出来的东西他还真不一定能打过。
然而很快,道格拉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召唤“高〇地图”看热闹的理由。
他想起凡娜曾经用改变外貌伪装失控的方式吓唬过自己,并承认这种更改容貌的能力来自于“占卜家”途径的较高序列。
那么作为占卜家大本营的密修会,有一两件类似的封印物也很合理吧?
虽然不知道卖完配方的钱够不够,但先问问总归没什么问题……成功说服了自己,道格拉斯当即找出纸笔,同样写了一封短信,说明想要寻求帮助的事项。
随后,他找出蜡烛、精油等物品,简单布置召唤仪式。
这仪式总体和通灵等需要请求上位力量的仪式没有区别,但在材料上可以更加随意一些,毕竟指向的是信使,不会像神明一样挑剔,重点召唤咒文不能出错。
立于被灵性之墙隔绝、神秘学意义上十分洁净的祭坛前,摆放好三支蜡烛,道格拉斯沉声以古赫密斯语念诵道:
“我!
“我以我的名义召唤:
“徘徊于虚妄中的灵,擅长寻路的友善生物,独属于凡娜.查拉图的信使!”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周围的空气瞬间阴冷、森然,蜡烛上的火苗也染上了点点铜绿,显得格外阴森。
而自身刚晋升不久、过于充沛的灵性则让道格拉斯即便不开启灵视,也能隐约“看到”灵界的倒影正因为召唤咒文的缘故与现实产生着短暂重叠。
在这重叠之中,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逐渐靠近两个世界的间隙,最终完整地浮现于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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