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启奏圣上,新增婚内律法一条,曰当家主母有孕初期,男方不得纳妾,且凡纳妾者必须经过正妻同意,否则不予允准。”
对着皇帝拱手一礼,林晚照朗声说道。
“这…”
鲁能一听又来了情绪,先自皱起眉来,你道他那八个儿子哪里来的?还不是妻妾成群,一个两个地接着生嘛。
“有孕初期,多久?”
想到什么,皇帝笑了笑,继续对林晚照问道。
“头五个月。”
林晚照眨了眨眼,一脸淡然。
“荒谬。”
黄姚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大步出列道:“启禀圣上,男女婚娶乃人伦大礼,凭什么女子有孕男子便不能纳妾,这岂不是有碍家族繁盛?再者从来都是男子当家做主,哪有女子包揽大权的道理!”
“是啊圣上,林大人所言实在荒谬。”鲁能得了支持回过味来,又道:“从来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怎么能说作废就作废!圣上,林大人受孟大人蛊惑,所提法案向着女子也就罢了,怎么如今竟还舍本逐末起来!不过说来女子为官就是不行,常常冲动无理感情用事,又怎及男子办事公正英明!”
“两位大人如此言语激愤,是在说圣上识人不明吗?”
林晚照身为家属不好开口,高达便替他分忧,适时地开口道:“两位大人,孟大人好歹是圣上钦点,其办案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么,如今两位大人找不到别的借口,便只能以男女之别来平白说嘴吗?”
“借口?”
黄姚闻言不屑一笑,却对着高达意味深长地说道:“高大人,林大人护妻大家无话可说,可如今你又为何对孟大人百般回护,这其中是否大有深意啊?”
“哦?高某何时偏袒孟大人了?”高达轻笑一声,对着黄姚浑不在意地说道:“黄大人,下官窃以为咱们政见不合,私下里还是没有什么矛盾的,如今咱们好好地探讨律法,你又何必平白无故往我身上泼脏水呢?哦,我同孟大人意见一致便是同她有私,那么您与鲁大人同声同气,可是已有首尾了吗?”
“高达,你欺人太甚!”
鲁能一听这话哪里能忍?头脑一热就要动起手来。关键时刻,皇帝轻咳了一声,立时便叫所有人敛眉低头,安分了下来。
“鲁爱卿,这里是朝堂,不是战场。”
打量着犹自带着三分不服气的鲁能,皇帝冷声说道。
“是。”
鲁能答应了一声,脸色便愈发苍白难看,一旁的黄姚本不欲做出头鸟,但奈何此刻朝堂众人不是向着孟雪柔和林晚照就是已经被吓得不敢出声,也只有他尚不能压灭一团火气,仍要争吵一番了。
“圣上息怒。”
想到什么,黄姚拱手行礼,继续对着皇帝说道:“微臣斗胆提及旧事,敢问高大人一句,从前孟大人受贿的案子怎么就没有下文了?是好是歹你总该让文武百官知晓一二吧?”
“哦?你说受贿的案子啊?”高达闻言正中下怀,脸上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黄姚一见他如此情形心里不免有些画魂,一时云里雾里。
“孟大人并没有受贿,黄大人叫本官查什么呢?”微微一笑,高达对着黄姚朗声道:“若黄大人不肯相信,您大可亲自问一问圣上。”
“圣上?这又与圣上何干?”
邹着眉头,黄姚不耐烦地问道。
“怎么与朕不相干?”
龙椅之上,皇帝唇角微勾,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大年初一,照儿便带着孟爱卿收到的东西进献给朕,说是百姓们的一片心意。朕一一看过了,其中最值钱的就是魏爱卿家送的一副我朝画工绘制装裱的百子千孙图,再有旁的也就是香囊手绢,糕点绢花之类的女儿家玩物,都是给孟爱卿的添妆之物,朕倒是也留下了两盒花香饼,是不是也算受贿了?”
“这…”
黄姚闻言一时语塞,只轻皱着眉头,此刻魏深却是笑了笑,再次开口道:“圣上,微臣与舍弟的两庄婚事都是有赖孟大人成全,而舍弟与家父家母的恩怨更是孟大人一手调和,全力帮助。圣上,若非孟大人,微臣家里到如今怕仍是一团乱麻,父子之间将仍是仇敌,又哪有如今添丁进口,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圣上,都说知恩图报,微臣再是朝廷命官也不能免俗,这才趁着新年之际送此画卷聊表感激,也是恭贺新婚的一点心意罢了。”
高达闻言也拱手道:“是啊圣上,微臣查了许久,众人所赠之物不过是家常的东西,聊表心意罢了,更何况孟大人就连成婚也并不曾收取百姓一丝一毫的贺礼。黄大人如今苦苦纠缠不过是不满法案又不知如何反驳,难道黄大人家里逢年过节也没收过一丝一毫的东西吗?”
“我…”
黄姚到了此时,便是当真无法开口了,没等旁人再说什么,一个小太监便走了进来,对着皇帝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启禀圣上,岳城长公主求见。”
“快请进来。”皇帝连忙说道。
不多时岳城长公主便缓步入殿,其神态竟同林晚照如出一辙,一番行礼完毕,皇帝忙开口道:“长姐过来,所为何事?”
“圣上,本宫是来支持儿媳妇的。”岳城长公主满眼笑意,又将一本折子掏了出来。
皇帝看折子的功夫,岳城长公主对着众人笑说道:“大家也知道我儿媳怀有身孕,她肚子里总归也是凤子龙孙,若是你们今日有哪个言语出格气到了她,别怪本宫与你们不死不休。”
岳城长公主这话极有威慑力,众大臣不免更加俯首帖耳,如今太后一党已灭,若论起手握权势富贵熏天,谁还能与这位皇帝亲姐姐抗衡呢?
“本宫知道,尔等不满法案,更不满本宫的儿媳,不过这些却是没有道理的激愤怨怼罢了,你们又有哪个敢正大光明地说出理由呢?”轻蔑一笑,岳城长公主对着群臣继续朗声说道:“一直以来你们男子总是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女子罢了,因为你们知道女子一旦自立自强,你们便失去了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大丈夫威严,失去了掌控束缚女子的能力。你们反对法案,不外乎就是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妻子会抛弃自己,自己纳妾要受人管制,甚至再不能似从前一般做个家里的甩手掌柜。除了纵情享乐找女人,你们又管过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父精母血所生,易地而处若是你们身陷囹圄之时妻子琵琶另抱,你们又是怎样的心情?女子怀孕,那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哪一日没有两三个难产而死的妇人?她们十月怀胎受尽身心折磨,腰酸背痛恶心呕吐,到了后来甚至夜夜不得安睡,这又与牢狱里让人痛不欲生的刑法有何分别?可你们呢?你们在干什么?没有小心呵护没有甘苦与共,倒是转而又纳了五六七八个小妾来!女子怀孕产子之际乃是其身心最为疲惫脆弱之时,可你们又哪有半点理解?你们也是为人父母的,易地而处,你会愿意你的女儿嫁给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吗?”
岳城长公主一番话掷地有声,一时叫众人皆是哑口无言,又对着皇帝拱了拱手,她继续朗声说道:“圣上,我皇族女子从不与人为妾,如今荣宁忘了,岳城却不敢忘记。再者,我上官若漪也只认孟雪柔一个儿媳。圣上,奏折上是臣搜集的各方情愿书,无论是新科举子还是京城百姓代表都同意全部法案,并且愿意全力支持,折子上每一个人名每一个手印都是百姓的心声,还望圣上明查。”
“嗯,朕看了,难得孟爱卿如此深得民心。”皇帝听到这里眉眼带笑,又对着群臣耐心地说道:“诸位爱卿平时公事繁忙,家中一应事物都是夫人们在周全平衡,无论是赡养老人还是教养子女,当家主母的付出都远比你们要多得多。诸位爱卿,皇姐一番话甚是有理,你们身为男子汉必得会心疼自己的媳妇,这样才是有血有肉的汉子,否则若连家人都不能爱护疼爱,又何谈忠君爱国呢?”
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群臣只要还有一丝头脑就知道再不该反驳,其实他们心里何尝不明白岳城长公主所言乃是正理,只是他们端着架子守着男权,不肯承认罢了。
“是,臣等受教。”
片刻的宁静之后,众大臣齐声说道。
五天后,姻缘司里。
“什么事笑得这么有趣?”
眼见林晚照自大堂回来便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孟雪柔好奇地问道。
“是荣宁的事。”
微微笑了笑,林晚照对着孟雪柔说道:“玄澈刚刚跟我说,自那日我上朝亲自拒绝之后,平王妃知道荣宁高攀无望,便着急忙慌地为她张罗起婚事来,谁知如今她的名声在京中一落千丈,竟没有一家肯同意婚事。说来幸灾乐祸实在不对,可我也实在讨厌她,如今她这个下场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唉,她呀,多少是成了替罪羊了。”孟雪柔轻叹一声,细细分析道:“你看啊,咱们提出男子纳妾的条款,又重新修整了法案,让多少男儿无法花天酒地胡作非为,挡了他们不知多少风流韵事,他们恨啊,怨啊,可一腔怒火又不敢发在你我二人身上,只能挑软柿子捏,拿荣宁出气喽!”
“娘子此言有理。”
露出一副心悦诚服的神色,林晚照一本正经地答应着。
“说来,咱们也别太绝情了,若有一日荣宁当真身陷困境,咱们也还是不能见死不救。”孟雪柔被林晚照的模样逗笑,却又好声道:“不是我要以德报怨,不为别的,只为了让咱娘安心,别让人家感慨人走茶凉忘恩负义罢了。”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林晚照说着就走到孟雪柔的身边,将一只大手轻轻地覆在了孟雪柔微微凸起的肚子上。
“眼下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等你平安生子,我也就此生无憾了。”满眼温柔疼惜,林晚照的语气里带着无限的期许。
“快了,来年二月,这孩子便该出世了。”抬手盖在林晚照的大手之上,孟雪柔整个人都是格外柔和:“我也好想知道,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是像你多一些呢,还是像我多一些呢?会不会又是一张小小的冰块脸,到那时可就当真热闹了。”
“冰块脸怎么了?冰块脸自有好处。”林晚照笑了笑,又俯下身来对着孟雪柔好声道:“舅舅说想派个人过来帮你分担责任,好叫你可以好好养胎,再有一刻钟人也就到了,你意下如何?”
“你说什么?”
忽而有些反应不过来,孟雪柔皱起眉头,一脸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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