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现在来祭祀的人不多,只有一个老人在这里守庙,硬化的道路上被香客们踩了一个又一个的泥巴脚印,一地的鞭炮碎屑也没人打扫。
这是个小庙,加上现在对这种封建文化的清扫,所以这城隍庙显得有些落魄,居然连墙壁上都长满了爬山虎。
我和沈雪晴来到了城隍庙,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钟三九的回音,一直到九点左右,一个瘦小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
我心想都这么晚了,居然还来上香,多半是家里有人病重吧。
城隍老爷在我们本地算半个阎王。
所以家里人如果有人病重,一般都会先来城隍庙上香,给城隍老爷求求情,希望能宽限几日。
有些事真的很邪乎,明明是已经咽了气的人还有可能重新说话,那就是城隍爷宽限了时辰。
矮个子男人走进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谁?干嘛?”。
“出来说话。”男人小声开口,一把拽着我的手臂,硬生生把我往外拖,我还以为他要对我干什么,但就凭他这小身板,我根本不带怕的。
我被他拽到外面,有些不耐烦的说:“有什么事不能说?”。
“我是钟三九。”男人抬起头,就给我说了这句话。
我顿时就愣住了,钟三九怎么成了这么德行,他不是巡冥御史吗?
“带上尸骨,来山神庙。”钟三九说完,扭头就走。
我在原地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三两步走进屋内,扛着旅行袋朝山神庙赶了过去。
镇上距离白鹿村大概三十公里,就不用详细描写我是怎么扛着一具尸骨回去的了,方法总比困难多。
对于山神庙,那我可真是驾轻就熟,自从经历了这一系列操蛋的事情过后,我都不害怕走夜路了。
来到山神庙,穿着寿衣的钟三九早已等候在此。
我将袋子扔到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柴灰,我拍拍手,说:“你看看吧,是不是这具尸骨。”。
钟三九面色凝重的打开袋子,把橘子扔的到处都是,甚至有两个还砸到了山神像的脸上。
最后他终于掏出了尸骨,钟三九表情复杂,有惊喜、失落、痛苦、难过、愤怒,我感觉一个人要是被多种情绪同时缠绕,他是一定无法开口说话的。
只能怔怔的瞪着,喉咙耸动,像卡了鱼刺一样。
钟三九现在就是这样,他一把抱住尸骨,过了好久,才长啸一声,惊飞了门口枞树上的夜鸟。
“一百多年了,一百多年了,你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钟三九竟然泪洒山神庙。
真不知道这具尸骨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的老婆吗?
他很难过,我也就没打扰他,他哭够了,便将整具尸骨放在地上,用手摸过尸骨的每一块骨头。
当他摸到脊椎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提在了嗓子眼儿上,因为这具尸体的龙骨被沈雪晴给了我。
但钟三九似乎没发现,还是温柔的抚摸着尸骨,这一场景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特别恐怖和变态。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钟三九有恋尸癖呢!
但我知道,这具尸骨绝对和他有很大的关系,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乱七八糟的猜测,但终究都被我全部否定了。
我坐在枯草上很冷,便转身出去捡了一些干柴生火,掉落的枞树叶是最好的引火柴,一点就着。
回来的时候钟三九已经没了刚才的失态,就这么呆呆的坐着,我生完火,便问他:“它是你什么人?”。
钟三九拿出一个酒壶,自己喝了一口,缓缓开口:“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心想只是朋友这么简单吗?朋友会让你有如此大的反应?
“这么说,你是知道它被困在金门峡的位置了?”我脑子里转的飞快,前后结合来看,这具尸骨与钟三九的关系匪浅。
而且钟三九说他被困在了枯井一百多年,那说明钟三九是早知道金门峡的邪门儿的,但他却没有对我提起一个字。
“他用他的命换了我的命,要是没有他,我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而他自己则把灵魂交换给了阎王。”钟三九语气唏嘘,整个人也好像沧桑了不少。
我心里感叹,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么,为了自己的朋友能活着,甘愿出卖自己的灵魂,尸骨还要被他人拿来利用养阴气。
而且钟三九也并没有活下来啊,而是成了一个行走阴阳两界的鬼差。
“那你既然是巡冥御史,为何不自己亲自去金门峡把它找回来?”我还是疑惑不解。
“第一,我不能离开巫溪县;第二,金门峡不是谁都能去的。”。
“我说实话,当年要不是柳不臣给我保证,你会成为嘲天之人,我绝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与他做这笔交易。”。
“嘲天之人。”我呢喃一句,这是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实证明,柳不臣的眼光不错,你果然从金门峡将张笑的尸骨带回来了。”。
钟三九这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二十三年前,他与柳爷的交易肯定很复杂,柳爷的一手策划是为了让沈雪晴复活。
而钟三九之所以答应,则是因为他想借我的手捡回张笑的尸骨。
只是钟三九是茶壶煮饺子,肚里有货,他要做的事连柳爷都不知道。
柳爷估计到死都觉得是自己把钟三九给忽悠了,实际上钟三九也在利用他。
“那这件事是不是就此告一段落了?”。
关于二十三年前的细节,我也不想追问,知道的事无法改变,我的命是柳爷救回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还能活多久,全凭天意吧。
“你放心,钟某人说话算话,这两年里我绝不会找你的麻烦。”钟三九点点头。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我停顿了一下,又问。
“但说无妨。”钟三九对我的态度比之前要好多了。
“我想见一见我母亲的魂魄可以吗?你是巡冥御史,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吧?”母亲的死,这是让我最为痛心的。
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事,我心里也不会这么难过,可现在知道了,那我就不能视而不见,否则枉为人子。
“这件事不归我管,我也劝你一句,暂时不要打听你母亲的情况。”钟三九摇摇头,拒绝了。
“你先不要着急生气,我的话是为你好,白鹿村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你现在就算知道了你母亲魂魄的下落,你也没有丝毫办法。”。
“而且她不一定能认出你来。”。
钟三九的话宛如针扎气球一样,把我的希望全部扎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附身在别人身上来城隍庙见你吗?”钟三九看了我一眼,又问。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刚刚在城隍庙的事很怪异。
钟三九是巡冥御史,柳爷也说过他是城隍治下,他为何要附别人的身,而把我拽出来说话呢!
这件事确实很可疑。
“不知道,难道你和城隍老爷有过节?”我摇摇头。
“呵呵……”钟三九冷笑一声,道:“城隍爷见到我也不敢摆架子,就算有过节我会怕他吗?”。
“那是为什么?”我皱了皱眉,不懂了。
“因为城隍庙里的城隍爷不是真的城隍爷。”钟三九缓缓开口。
“什么?”我惊呼一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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