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姑听出他夫妻情爱深厚,互相敬信不疑,自顾身世,忍不住心又一酸,忙即忍住。不觉走到对屋,陈四忙陪李强同去榻前,陈母见他生得越发雄壮英俊,与爱女真是天生佳偶,偏被狗子秦迪强行拆散,又见爱女并立一旁,面容悲苦,泪痕未干,越发心痛愤恨,颤巍巍手指李强,强挣着说得“你哥”二字,一口气不来,人便晕死。急得玲姑哭喊得一声“娘呀”,便要扑上前去。李强因陈母最爱自己,见状知其伤感过甚,一口气没有缓过,还救得转。亲人却哭不得,强忍悲痛,忙把玲姑拉住。
正在劝解,陈四原精医道,过去推拿了两下,人便救醒。先劝了病人几句,再对李强忍泪说道:“你四婶为了玲姊不能践约嫁你,出门之后终日愁苦,不听劝说。近年成了心病,以致未老先衰,成了弱症。本来我看他脉,至多还有三五日的寿命,心想她每日思念玲儿,秦家偏又不许回来,多年夫妻,想她多延长几天,连命人去秦家三次,我又亲身往接,才许回来送终。我恐狗子明日又强接回,还和他争论了一阵,力言病人危在旦夕,玲儿虽嫁你家,不能阻其送终,断绝母女天性,也无迫令病人早死,玲儿一到,就须送终之理。不信你看,万一今明天不曾断气,你如来接,恕我父女不能奉命。就这样,狗子还命心腹先来查看,强命亲族回避,挨到深夜,才用轿子把玲儿送来。心想病人听说此事有多伤心。她又对你万分看重,说你小时奉之若母,爱到极点,忽然相见,想起前情,自更悲苦,所以晕绝过去。
“她这病本来无救,不料福星天降,事出意料,玲儿未回以前,正在门前盼望,忽遇一个邻居至友,日前知你四婶病重,恰在山中无意之间掘到一株起死回生的灵药,还有一个大如婴儿的成形何首乌,瞒了狗子与我送来,刚把药草煎汤服下,你二人也先后来到,先和玲儿诉苦还未说起此事。那何首乌,至少也在三百年以上,你四婶用不了那许多,送的人经我强劝,告以百年难遇之物,有那灵药续命草,已可转危为安,再有成形首乌培补真元,不特复元得快,还可却病延年。但是如用九蒸九晒之法,一则费事,日子又久,不过吃不完的可以保存,功效并差不多。我夫妻连玲儿都吃也吃不完。这好东西,何苦浪费,他才取了些走,下剩除病人外还要富余多半,一经折断,至多只能过上一日夜,常人吃了,明目轻身,容光焕发,益寿延年,强健精力,好处也说不完。难得夜静无人,贤侄此来,正是机会,你今夜救人,包你成功,不必太忙。我才想起,详情无暇多言,玲儿可快把门关好,不让三弟就走。今夜救人,早晚一样,且先一同享受灵药奇珍,再说别的,免得错过良机。你娘此时命虽可保,到底心病难医,亏损过度,早把它吃下,要好得多,我也放心。好在已有准备,用不了一会功夫。你们乘此时机也好说话。”玲姑闻言大喜,忙去把门关好,横身拦住,笑说:“三弟,虽然今非昔比,我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强你依我,爹爹素来谨慎,决不会误你的事。这等说法,必有原因,请你就听我这一次话,吃了再走。”
李强先见陈四说个不完,心颇发急,惟恐耽延时久,及听口气拿稳,又命玲姑闭门拦阻,父女二人都是意真情切,猛想起所说必有原因,否则,素来谨细的人,不会断定成功。本想自己身强力壮,用不着吃什灵药滋补,但见玲姑闻言,当门而立,满脸诚恳求告之容,不禁感动,暗忖:“照今夜所闻,被囚两人一时当不致死,即便延误,明日仍可再来,得他父女暗助,更加容易;何况好些要紧话尚还未问。”忙答:“四叔、玲姊盛意,遵命就是。”
玲姑见他仍似昔年相对神情,心更喜慰,笑答:“三弟真个好人,就看爹爹春药这点功夫,我把近来他们的阴谋对你说罢。”随说:“秦氏父子认定仇敌与新村有关,内中颇有能者,惟恐一发不可收拾,表面两不相犯,暗下功夫,勾结官府,多聘有本领的武师,非要一举成功,有胜无败,才行发难。不特暂时不会去往新村扰闹,只借镇上赌博,交易货物,引诱土人,窥探虚实。连近日所擒两个药商,也是故意引逗,试验对头是否有此本领,言出必行。事前曾下密令,擒到人后,全庄加意戒备,并命爪牙埋伏官道,探看东南两处山口敌人来踪去迹,又命朱四留心查探这几日新村有无生人生马来往,何人夜间出村走动。仇敌如真应时而至,不可再和上月一样慌乱,无论发生何事,均照老贼以前所演阵势而行,只守不攻,除却真能将其打败擒住,一味虚张声势,不可硬敌。
一有警报,立由来人跑出庄外,分头藏起,能够暗中尾随更好,好歹也要看出他真个去向。救人容易,走却讨厌,各处路口并还设有埋伏。
“可是老贼准备虽极周密,无如狗子骄狂任性,乐于荒淫,手下人等相习成风,平日只知欺压土人,遇到正事,不是怯敌,便是懈怠,但能规避取巧,谁也不肯上前。接连两夜,见无什事,连老贼都觉有些料错,心疑蒙面人为救三药客而来,飞刀留字,全是虚声恫吓。这班奔走江湖的药客交往甚杂,因见同伴时常失踪,心中害怕,利之所在,不舍离去,特意由别处聘来几个江洋大盗,有本领的飞贼,把人救走,故意恐吓,以防再受侵害;否则,新村虽是多年仇敌后患,这多年来,除猪儿自行投到不知真假而外,并未公然和他为难。受凌虐的都是本庄土人,与他无关。表面相安已久,何必多事犯险,一再飞刀留字警告?据朱四说,猪儿遇救,并未回村一次,父母日夜悲泣,说同村的人将他逼走,必是犯了村规,愧愤人山,为狼所杀。村人因其年老无能,全仗儿子耕种,并按村规救济,不似行诈。虽然事情难料,仍拿不定是否新村**,却想蒙面人剑侠一流,庄中又有内应,定必日常有人窥探。庄中擒人,断无不知之理。这一次做得又甚明显,第一次犯他警告,真有本领,藏在近处,应该当天夜晚便见颜色,怎会一连两三天均无动静。
“本人又懒,虽想得到,无如年老多病,父子又不一心,狗子更是忤逆,明知乃父所说有理,故意违抗,专作相反的事。即便真个利害相关,事情重大,不能不听,也要颠倒错乱,改前为后,不照全盘计划,另生枝节,或增或减,以显他的聪明本领。说老贼老病昏庸,好些不对,无事是他想得周密,有了乱子,便是老贼贻误。手下人不耐老贼法令严密,再对狗子恭维,巧语离间。老贼迷恋烟榻,不多问事,越发威权日落,号令不一,只由狗子一人妄作威福。手下爪牙不是虚应故事,敷衍一阵,便是两面互哄。
对老贼说,奉狗子之命,不敢不听;对狗子又说,老大爷年老糊涂,顾虑大多,不及庄主文武全才,料事如神。于是无形中松懈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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