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之影

    
    那一天是军事指挥部残党发誓再不参与神秘侧任何事件的一天。
    那一天是枪炮、刀剑对战黑暗的一天。
    那一天是惨败的一天。
    人们终于认识到原来科技并不是万能的，原来也有军团无法抵挡之物。
    ————
    “啊啊啊啊！停下！停下！！！啊啊啊啊啊！！！”
    部下的惨叫声令巴斯察觉到状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当他定睛向发出悲鸣的部下望去，他已经如同自己所求的那样停下了自己的悲鸣。
    他一动不动，也默不作声。
    对面的影子部队也消失不见，除了一条生命在不知名的情况下，一切都仍然安然无恙。
    巴斯上前去，打开了部下头盔上的面甲，在那一副他们引以为傲的盔甲中，却空无一物。
    理应被盔甲保护的肉体，此时已经变成了某种未知生物的食粮。
    惨叫声开始在部队里蔓延。
    这是一方面的屠杀。
    而令人无力的是，巴斯压根不知道自己在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怪物。
    倘若是噬人的藤蔓，他们准备了汽油；倘若是力大的凶兽，他们准备了枪炮；倘若是懂得法术的生物，他们的铠甲上有着精妙的附魔。
    现在的对手却看都看不见。
    唯一的异样，是每一个部下脚下的影子。
    当他们的生命消逝，脚下的两个影子才会合并成一个。
    “放弃比赛！捏碎身份卡！！！”
    巴斯流着泪，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一句他最不想说出的话。
    胜利与荣耀确实可贵，但这些部下的生命更珍贵。
    仍然存活的战士不舍地接受了离场的命令，但他们都默默地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自己这些弟兄们的铠甲一起带回家。
    每一个幸存者的手上，都背着两到三副已经空置的铠甲。
    沉重的铠甲并不沉重，真正沉重的，是他们此时的心情。
    所有人在开赛前准备大干一场，但以这种方式退场，对他们而言，就是屈辱。
    巴斯等着最后的传送完成，他却留在了原地，孤寂地望着这一片被枪炮洗刷过的地面。
    他苦笑一声，充满了红筋的双眼不自禁地流下了两行不停歇的热泪。
    他连自己是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他之所以还没走，是因为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击败了自己，击败了无人能敌的军事指挥系、
    “让我看看你们的真容！！”
    巴斯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那黑暗中的生物突然间失去了猎杀的目标，自然是不悦到了极致。
    它们是森林的王者，而王者的尊严岂能轻易地被这些脆弱的人类而碾压。
    它们要将这些外来者付出践踏森林的代价，它们要将所有的外来者全部变成黑暗的养分。
    一个个影子失去了它们的宿主，它们只能突兀地聚合在一起。
    它们慢慢离开了地面，漂浮到了空中，聚成了一团。
    借助着阳光，巴斯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对手。
    那是一颗一颗如同灰尘般大小的孢子，但它们却如同蜂群一样受到了操控。
    这些小黑点的数量成千上万，难怪枪炮对它们的伤害微乎其微。
    庞大的数量聚合在一起，用极快的速度分泌出了消化液，一个活人就在不知道敌人是谁的时候被完全吞噬。
    军事指挥部的铠甲在它们的面前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极其微小的体积能够从每一个缝隙中钻到里面去，直接侵蚀它们的猎物。
    成群的孢子来自森林各处那些不起眼的蘑菇，但它们却是整个森林中最重要的一环。
    它们的本体，那些小小的蘑菇构建成了食物链的底层。
    借助阳光，它们不断地繁殖，而本体则是供给了森林中草食类动物的养分。
    草食类动物会被肉食类猎杀，随着肉食类动物的粪便，无法被吸收的孢子就会散落在另外一个环境中，借着腐朽的尸体和腥臭的粪便继续繁衍。
    这些小小的蘑菇，就是击败了军事指挥部的凶手。
    它们就是森林中的无冕之王。
    军事指挥部的众人在赶路时，横冲直撞，大量破坏了森林中的环境。
    这相当于破坏了蘑菇们一直以来构建的家园。
    对闯入你家园的入侵者会怎么做？
    自然是拿起武器去驱赶他们，甚至是击杀他们，这也导致了蘑菇意识的聚合。
    原来只是潜藏在无数蘑菇中的意识，聚合了在一起。
    大量的蘑菇同时喷洒出了它们的孢子，而赶路的部下们自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沾上了不少。
    他们只是以为这是自己在飞奔的过程中粘在身体上的灰尘或者是泥土。
    小小的孢子却导致了军事指挥系众人的失败，可谓是可笑至极。
    他们看到的影子部队，实际上并不存在。
    那是消化液开始腐蚀身体时带来的幻觉。
    而多出来的一个影子，则是孢子在追随猎物的追踪标记。
    它们模仿成影子的样子，慢慢侵蚀，慢慢地将猎物蚕食一空。
    此时，失去了攻击目标的孢子聚合了在一起，它们正准备往面前唯一一个仍然站在它们面前的人类发起进攻。
    反观巴斯，他却绝望地闭起了双眼。
    他等待着孢子所带来的审判。
    已经到达场外被医疗团队救治的军事指挥部残党们却哭成了一片，他们不愿看到巴斯就此死去，纷纷大声地叫喊着，
    “跑啊！动起来啊！”
    袍子形成的聚合体在空中不断地变换着形状，最终它们选择了成为一个与敌人一样的形状。
    漆黑的人形，与巴斯同样的身高，同样的面容，却带着一个讥笑的表情。
    它们慢慢地模仿着巴斯之前走路踏步的动作，一步一步地朝着巴斯面前走去。
    ————
    “军事指挥系的人出事了！”
    时间倒回几分钟前。
    听见了大量枪炮开火声的乔特布朗便马不停蹄地往现场赶去。
    他总有这一种奇怪的预感：一往无前的军事指挥系会输，所以，他必须去亲眼看看。
    德米尔则是不解地跟在了乔布特朗的身后。
    他可想不明白乔特布朗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并将自己暴露在眼前。
    要知道这可是淘汰赛啊！
    暴露自己，不就是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是这么想，德米尔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毕竟乔布特朗是自己的盟友。
    朝着地面上仍然冒着烟的方向跑去，那一道黑色的硝烟就是最好的路向标。
    乔布特朗在跑动时，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喷发着袍子的蘑菇，这只是下意识的回避动作，但德米尔却看在了眼里。
    野兽一般的危机感，同时提醒着德米尔这些蘑菇看起来并不好惹，所以他紧跟着乔特布朗的步伐，在这丛林中穿梭。
    当他们两人从密林中跑了出来，天空中的沙漏已经将近倒数完毕，马上就是传送到下一个环境的时刻。
    有趣的是，现在是否还需要进行下一次的传送，这是一个问题。
    乔布特朗看到了合上了双眼，一副等死样子的巴斯孤零零地站在了空地的中间。
    而他面前的那个黑影则是不熟练地一步一步朝着巴斯的身前走去。
    本能的反应令乔布特朗同时做了两件事，第一，拔出了腰间的黑檀木，第二，将傻站着的巴斯推倒在地。
    黑檀木那恶魔巨口一般的枪口在乔布特朗扣动扳机之后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射出了一道如同岩浆般炽热的赤红光线，蒸发了在一切路径上的事物。
    这一道光线击穿了那缓慢前进的黑色人形，并在它的胸前留下了一个大洞。
    突然，一个冰冷的意念盯上了开枪破坏自己计划的乔布特朗。
    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杀意。
    乔特布朗的动作一缓，但他嘴上却喊出了一句，
    “德米尔，放火！”
    那黑色的人形没有再维持人形的状态，反而如同内爆一样将自身分撒开来。
    德米尔应声后，马上捞起了一桶歪倒在地上的汽油，朝着黑色的人形处泼去，同时还快速地掏出了火折子。
    火折子被德米尔丢了过去，但黑色的人形却爆炸了开来。
    那飘荡在空中的孢子原先打算分散开来，将面前的三个人全数吞噬，但在这布满了汽油的空气中，这却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强烈的爆燃效果并没有维持很久，但足以将大部分飘散在空中的孢子烧毁。
    被推倒在地面上的巴斯却不解地睁开了眼。
    他望着解救自己的这一个陌生人，裹得严严实实，像一个木乃伊一样的陌生人。
    “为什么救我？”
    “活着，才能有荣耀。”
    乔布特朗回答了一句，但他仍然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那一股杀意虽然被爆炸后淡化，却仍然环绕了在四周。
    “没想到校董会的人居然会培育这种东西，岂不是在玩火自焚？”
    乔特布朗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说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
    巴斯渴望地问了一句，他想要知道自己到底输给了什么。
    “死亡暗影，一种蘑菇。
    食肉的蘑菇。”
    乔布特朗解答道，
    “它们无所不在，无论在森林、沙漠、还是城市里，都有它们的位置。
    它们是一种极其和平，但又极其危险的植物。”
    德米尔插话道，
    “传说玛雅文明的衰败，就与这种真菌类的食肉植物有关。”
    “嗯，从来没有人敢去圈养这种东西。”
    乔特布朗一边回答，一边环视着四周丛林里慢慢聚拢起来的阴影，
    “它们不会刻意去侵犯和伤害生物，而是依靠生物残留下来的尸骸或者是排泄物生活。
    若是在现实社会中，它们几乎很少见。
    但魔法森林这里死亡暗影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已经形成了主动意识的地步。
    巴斯，你应该问问自己，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才会招惹到这种基本上无解的东西？”
    巴斯愕然，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算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现在放在你面前有三条可以给你选择的路，
    第一，活下来，与我们结盟，然后靠你自己获取你应有的荣耀，
    第二，像个懦夫一样捏碎你的身份卡，回到校区里，
    第三，就当我们两个没来过，你自己去当死亡暗影的养分去。”
    乔特布朗边扣动着黑檀木的扳机，往森林里聚合起来的阴影射击，边给出了巴斯三个选择。
    乔布特朗之所以要拉拢巴斯，只是因为巴斯是一个可造之材，能够多拉拢一个人，便多了一分对抗亚瑟的筹码。
    德米尔则是在一旁，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些有着历史痕迹的物件摆弄了起来。
    乔特布朗没有多问，而是放心地让德米尔自己去折腾。
    躺在了地面上的巴斯，双手一撑，在地面上爬了起身。
    他望着这种用后背对着自己朝着丛林里射击的男人，有些不解。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将自己的后背无防备地交给自己？
    为什么这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会冒着风险来救自己？
    无数个疑问浮现了在心头，但是巴斯一个问题都没有问出口。
    他只做了一件事，默默地捡起了地面上的武器，装备好了自己。
    随后，巴斯喊了一句，
    “来吧。”
    “嗯，我很庆幸你没有做一个懦夫。”
    乔特布朗没有回头，而是目不转睛地朝着丛林里继续射击。
    丛林里的死亡暗影现在宛如针对他们三人一样，都在拼了命地向外散播着、喷发着它们蘑菇本体身上的孢子。
    杀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德米尔，你的保护阵好了么？”
    乔特布朗突兀地出声问道。
    “快好了，快好了，还有两个部件哈。
    诶？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这是保护阵？！”
    德米尔本能地回应道，还反问了乔特布朗一句。
    “我不但知道这是保护阵，我还知道这是出自失落的亚特兰蒂斯遗迹里被你捞出来的东西。”
    乔特布朗酷酷地回答了一句，而德米尔则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乖乖，你这个男人真可怕。
    看两眼就知道底细。”
    巴斯没有理会耍宝的德米尔，而是望着面前的神秘人，问了一句，
    “你是谁？”
    “将会杀死亚瑟的人，乔布特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