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他动手了。
“噌——”
是利剑出鞘摩擦刀柄的声音。
段玉音的右颊擦过一道银光,一柄长剑陡然往她的脖颈砍来。
嘴角一勾:等你好久了。
“喝——”
女子手中的油纸伞霎时间变成了一柄杀人利器,一下挡在了剑尖落下的地方,那黑衣人脸色不变,一击不中,身躯在空中一个大转,脚尖擦过地面,带起无数枯黄的竹叶,“呲呲”,是竹叶满天飞撒的声音,黑衣人调转船头,重新改变了方向,狠狠的朝着段玉音的后背刺去。
冰心玉映与谁同?更有翩翩林下风。
段玉音紫衣翩翩,顿时化作一只灵巧的飞燕,平地旋转,脚尖一踏地面,轻捷的跃过这道杀机。
“铛——”
她眉眼淡漠,踩着剑尖,一鼓作气,一个后侧仰翻,再看时,已经灵敏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一棵竹子上。
脚尖踏着竹叶,段玉音睥睨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本无表情的脸,在这一刻终于有了丝毫松动:好俊的轻功,这个太子座下的暗影之首,果真是不同凡响。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嘴角一扯,沙哑着嗓音,“要你命的人!”
虽然刻意造成模糊性别的嗓音,但是段玉音还是敏锐的从中听出了属于男性的特征。
“要我段玉音的命,却藏头露尾,难道是觉得不配死在我段玉音手下么?”
“你们小楼清台在杀了澹台相洲与澹台青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
段玉音眼中射出千万寒光:小楼清台是太子手下的势力,这是连听香水榭都不一定能知道的事情,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滴滴答答——”
帘外雨潺潺,夏意阑珊。
雨下的更大了。
段玉音眼角露出一丝杀气:无论此人是谁,知道了如此大的秘密,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该死!!
“喝——”
女子一改往昔,不再是一直以防守为主要目的,手中的油纸伞砰然而去,凝结成一点明黄色的长线,以伞尖朝着那黑衣人扑去。
黑衣人毫不顾忌,双脚狠狠蹬地,凭空而起,迎上段玉音的攻击。
“蹭蹭——”
“铛——”
青泥小剑关,红叶湓江岸,百草连云栈,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段玉音手里的油纸伞在与长剑相对,瞬时打开,微微旋转,那长剑的剑尖原本是要血淋淋的砍断她的脖子,却落在了油纸伞上,而那微微旋转的伞身遮挡住,剑尖顿时如同浪花一般扭曲,随着伞身的欹斜滚滚化为了剑浪。
这天地间的雨势如此之大,而段玉音却全身都还是干燥如此,可想而知她的出手速度早已在肉眼看不清中变换了多次,道行更是远胜过这个全身湿漉的黑衣人。
“死!!”
段玉音大喝一声,油纸伞陡然收紧,一脚猛踢,脚尖下的青竹在这一刻四分五裂,“刺拉”一声朝四方散去。
“啊——”
黑衣人的剑本已因为方才失去控制,现在那油纸伞的陡然收紧中,断成了无数截,剑身如同银色的排浪般,化作漫天星雨,待他回过神来时,手里只剩下了一把光秃秃的剑柄。
不好!
这个女人的武功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
快逃!
黑衣人已经心头一慌,预感到大事不妙,今日的复仇计划恐怕就要胎死腹中,已准备逃走,却段玉音哪肯罢休??
“想走?没那么容易!”
油纸伞化为夺命的血滴子,但看那人借助方才的长剑被破一势,看似受到剑浪冲击般的,往外倒飞出去,其实是见势不好准备逃走,而段玉音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却已经距离自己有了一段距离,手里的油纸伞猛然一掷,追魂夺命。
本以为逃脱了的黑衣人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已看到那油纸伞离自己眼前便只余咫尺,撑尽全力避开要害,却那油纸伞还是猛速的擦着自己手臂外侧飞去。
“哗——”
好狠。
黑衣人吐出一口血,段玉音身影如跗骨之疽,就要来临,恨恨的看着竹林中那一抹紫色的身影,他再也没有了恋战之意,几个大跳,迅速的消失在了雨幕中。
“哼——”
见那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段玉音本欲追上,却奈何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的确拉开了很大,要追上恐怕不太现实,而且还得将自己新得来的情报说与白景淮听,只得作罢。
“擦——”
拿起掉落在地上被雨淋湿的油纸伞,段玉音将它甩了甩,水滴乱溅,如琼珠碎玉,嘈嘈切切错杂弹,滚落在地,和落下的雨滴交差流灌在一起,而那个紫衣女子的身影,已经一步步的离开了此地。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笼罩所有生命的痕迹,笼罩——流了一地的血迹。
黑衣人硬撑着内伤外伤,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来到深山幽谷之中的洞穴 里,一把将头上的斗笠扔开,露出一张男子的脸。
“呲——”
微微抬了抬捂住手臂的双手,瞬时间血流又继续往外渗出,额头上布上密密麻麻的汗意,长久以后,居然昏死了过去。
山洞外是一方天地,山洞内是不知生死之局。
夫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谁能说得清,今日你来做皇帝,不小心压死的一只蝼蚁,待蝼蚁拥有了反扑之力,焉知不能咬死一头猛象??
柳垂金线,桃吐丹霞。柳叶馋吐线碧,丝若垂金。赤日当空,树荫合地,满耳蝉声,寂无人语。
拥蓝山庄陷入了常有的寂静之中,却忽然湖上来了一群意料之外的人。
娑婀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前来宣旨的太监,只是半晌,朱唇轻启。
“公公稍等,容娑婀去更衣完,再陪着各位姐妹一起前去。”
小太监有些为难的,“这——殿下只说说传娑婀姑娘一人前去,没说要带别人啊。”
“公公严重了,从昨晚的情况来看,太子殿下近日神思倦怠,正是需要各位姐妹尽心侍奉的时候,若这时各位姐妹不能与娑婀一起为太子殿下尽心尽力,还能是何时呢?我等日日感太子殿下恩德,此时正是出力之时,公公宽心即可,这是考虑周到的事。”
小太监思来想去,似觉有理,便不再坚持了。
莫枕霜刚为莫沉雪捧了一盏茶,门外便听得人喊道“娑婀姑娘到——”
然而进来的,却不只是她一个人。
今日娑婀着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玉兰花,腰系水绸,裹住玲珑剔透身段。一枚浸泡了花香的璎珞随行动而摇曳,逐香漏冉冉之气于鼻,抬履姗姗间自现风采。小巧的脸上画着淡雅的梅花妆,耳环白玉,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挽着一根玉兰簪。环佩铿锵,靥笑春桃,唇绽樱颗,榴齿含香。一股大家闺秀的温婉之气 淋漓尽致,叫人难忘。
在她身旁还有四个女子。
其中一位淡紫衣绣梅花长裾倾泻于地,披帛则选择了同色系的粉蓝色衣,腰间有白色织锦腰佩,松垂一枚荷包,幽香暗传。长发如瀑,斜簪一朵新开的雏菊,并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左侧女子着深紫色苏绣抹胸长裙,外披一件白色蜀锦广袖纱衣,轻纱曼拢,腰身玲珑。云髻堆翠,鸭绿鹅黄。头上挽着的美人髻,斜插一枝蓝色宝石步摇。清新优雅,内蕴十足的淑女气息。
再左那人一袭水蓝色长裙及地,再搭湖绿色夏衣,脸上薄施粉黛,绾三千青丝,插鸣環钗环,坠彩绣缨络,腰更楚楚。肌肤胜雪之间,搭配她刻意于眉间点上的芍药花钿,显得妩媚十足。
最后是一身穿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外罩一件浅紫色半透明纱衣的女子。一圈珍珠钗将青丝拢聚成蝴蝶髻,最后簪一根流云银月簪,簪子下银色的流苏款款摇动,手持一把美人扇,别致清新,倒突出些俏皮可爱来。
低头红晕春波脸,冷齿香消小如樱。
真正看到那些女人,莫枕霜才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后宫佳丽三千人,而莫沉雪那所谓的拥蓝山庄中遍藏美人,果真不是一句戏言,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酸了又酸。
四人美的各有千秋,勿说是普通女子,就是在拥蓝山庄中,只怕也是姿容上佳。
看来今天来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偶然。
而本身世界上所有的偶然当中,都包含着必然的因素。
莫沉雪看到这环肥燕瘦的四人,以娑婀为首,在后面站了一排,都对自己暗送秋波,微微一顿,好看的眉头一拧,“本宫记得,只让你一个人来?”
“殿下的旨意娑婀听得很清楚,只是众位姐妹长久不见殿下,实在思慕,若是殿下只召见娑婀,恐怕娑婀回去会被其余姐妹妒忌,还如何再让殿下做到平分秋色呢?”
“妒忌?”莫沉雪轻声一笑,笑声里似乎带着些讽刺,“你会在乎这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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