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因为莫沉雪的话语,面有激动之色,却又巧妙的掩饰起来,自然大方的,“奴婢贱曲,偶然一弹,能入殿下之耳,是奴婢的荣幸,太子殿下若要赞誉,奴婢实在愧不敢当。”
偶然??
莫枕霜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眼,从头发丝武装到牙齿,打扮成这样偶遇?
那为什么有人每次下楼买个菜,最邋遢的时候,都能遇到男神?
老妹,过分了吧。
女子看似大方低头,却眼中精光流转,显然是在等待下文,心忍不住“扑通扑通”跳。
“本宫的意思是,刚才你弹的曲子,心有旁骛,导致错调很多,琴音也不怎么连贯,是七天速成的吗?”
…………
!!
莫枕霜差点没笑抽过去,女子脸色一白,似欲辩解,“殿下——奴婢,奴婢——”
莫沉雪神色淡漠,显然根本就没有对她所谓的偶遇放在心上,脚步微抬,离开了此地。
这就结束了?
莫枕霜一脸懵逼:她还以为这个能坚持的比刚才那个更久一点的说。
好吧——
今天开局不利,半场也不利,不知道本垒打什么时候能实现,总之到现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湖心亭中中水波盈盈,莫沉雪欲转身前去,一阵轻越的歌声从湖上悠悠而来,再看时,一艘小船撑开荷花荷叶,汤汤的漾来了。
女子一袭水绿绣白玉兰的长裙,外着蓝蝶外衣。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细长的柳眉下,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唇色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更显诱惑之情。皮肤细润如玉色柔腻。柳腰袅娜,不盈一握。身材轻盈,十分秀丽。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湖面湖水粼粼,女子的歌吟为这燥热的暑夏带来一丝凉意,而这首歌自从莫枕霜那日在宫宴上唱过一遍,便在宫女之中广为传唱,十分深得人心,现在便是了。
女子撑着小船汤汤而来,莫沉雪原本是准备坐在湖心亭休憩一会,因为这个忽然的变故,脚步一顿,驻足不前,始终没有坐下。
女子歌音唱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等到莫沉雪喊自己靠前,最后耐不住,终于主动上前。
近处一观,那女子手上捧着红莲,此时夏末,红莲已经少见了,难为她找了这么久。
翠衣红莲,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搭配。
“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
莫沉雪在看到这女子时,脸上微有波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女子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一喜,将手中的红莲捧上前,送给了莫沉雪。
“奴婢遍寻红莲不得,只找到了这几株,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嫌弃奴婢的一点心意。”
莫沉雪迟迟未接,女子动作僵硬,抬起头神色不解的看着莫沉雪。
“本宫是怕你有事——”
“太子殿下??”
女子脸上带着既喜悦又奇怪的神色:莫非是怕自己在暑天太热而晕倒?
还没等她开心多久,莫沉雪指了指那艘小舟。
“你看这艘小舟,船身清浅,船尾又薄,超过一定重量的货物站在上面很容易侧翻,本宫看了半天,见你站在船头,船身微欹,你的体重过重,船身吃水 很深,似乎随时随地都要翻倒,本宫担心这艘船,会不会在你这里随你一起葬身湖水。”
!!
“殿下——”女子眉目俱睁,不敢置信的看着莫沉雪,又看了看自己的腰身:怎么可能呢?自己很胖吗?不胖啊——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却莫沉雪已经被破坏了心情,转身走远了。
今天遇到的事情,有点奇怪啊——
莫枕霜心里微忖:若是一个两个就算了,总之不过是千方百计的争宠手段,来了也是正常,却一下子一大群涌来,这里面明显是有点猫腻,只是这一会儿,已经冒出来三个了。
莫沉雪脸上不曾有什么表情的变动,莫枕霜撅了撅嘴:这妖孽方才的那些,不知道是因为太直男了,一点没看出来那些女人的心思,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鉴婊神器,那般说乃为故意。
起码那些女人因他而疯狂,总得有点表示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东宫走去,显然御花园内已经不能再呆了。
却在半途经过大殿场院之时,一阵丝竹之音入耳不休。
莫枕霜心里一突,嘴角扯过一丝无奈:不会吧,又来?
莫沉雪略一冷哼,这次反倒是主动走上前去了。
“铛——”
“噌——”
还未靠近,空气中的乐声忽然变得肃杀起来,再以入内,只觉得场中似有杀伐之气,从天上簇簇开起一朵水袖长花,簇簇落下,回到中央那人的手里,紧接着又被女子“噗噗”甩出去,击落在了围绕四周的二十面大鼓上。
莫枕霜眼前似有一种淡淡的熟悉之感,莫沉雪亦然,再换个角度看时,但见在那二十面大鼓周围端坐了几位弹奏乐器的丽人,长相颇为清新,乐器铮然,显然旨在配合场中女子的动作起伏。
放眼看去,那女子一身淡绿抹胸长裙,上绣蝴蝶暗纹,碧绿的翠烟衫上还搭了水红色菱缎背心。梳半月玲珑髻,垂几星珍珠璎珞,再斜一枝翡翠簪子,点出如玉般的晶莹雪肌。樱桃小嘴,秀挺琼鼻,粉腮微泛,玉脸生晕,身材纤细,典雅曼丽。
此时手中的藕色水袖,正如同花落一般,随着乐声的起伏,而击落在二十面不同的大鼓上,动作优美,姿态不一。
嗯??
莫枕霜眨了眨眼睛,这个情景——
莫沉雪沉眸微眯,看着场中央那个费力操纵着水袖的女子。
其实这种水袖舞,本身袖子越长便越能体现舞者的身段轻盈,但是袖子长有一个最坏的弊病,便是随着袖长的增加,一旦重量达到一定程度,而双臂又需要在空中操纵甩出去,本身臂力若是不够,就很容易造成甩袖之时软软弱弱,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莫枕霜在杏绮阆苑一舞时,水袖挥洒淋漓尽致,毫无凝滞、断顿之感,因此莫沉雪一早便知这女子一定有武功,而要想达到那样的效果,对一般养尊处优的女子,显然是不易的。
眼前的女子确实动作、神色虽到位,却力量感与步伐对不上,使得舞步很是凌乱,旁边的丝竹声在拼命的配合她的节奏,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踩到一个点上去。
美则美矣,并无惊艳之意。
况——
莫沉雪眼底光芒一闪,见那女子看似专心致志在舞,实则耳听八方,眼角秋波在莫沉雪一踏入这里,便暗处传个不停,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东施效颦,尚还不能有她万分之一的神韵。
莫沉雪鼻间轻哼一声,恍若无声,莫枕霜却感觉到了他的不满之意。
那边女子总算舞完一局,正欲擦汗,“才”见莫沉雪站在一旁,脸上带着佯装之后的惊讶之色。
“奴婢不知太子殿下在此,若有叨扰,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莫沉雪嘴唇一抿,绕着那二十面大鼓走了一圈,步伐缓慢,脑海里,想到了初见她时,她尚不知道自己也在,而她远看清丽绝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风拂玉树,仿佛雪裹琼苞。如花隔云端,似烟似梦,似幻似影,将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自己初次的惊艳,不想竟会贯穿自己一个经年。
自己要得的天下,也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
却现在,她已经不见了。
纵有人东施效颦,不过而已,而唯一能勾留起自己怀意的,只有那杏绮阆苑的琉璃台上,二十面规格不一的皮鼓,与在万众瞩目中,从天而降的,那一身着水白裙裾,挽着藕色水袖的女子。
莫沉雪手微伸出,在那些大鼓上轻轻一拂,略微阖眼。
这种为一个女子心醉而不能自拔的感觉,自己也是头一回饱尝,简直如同罂粟一样,即使彻彻底底的离开了自己的生命,也让自己在余生难忘。
跪在中央的女子原本眉梢藏着羞怯之意,等着莫沉雪的嘉奖,却没想到莫沉雪久久不言,当即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不会吧,娑婀姑娘明明说,这样一定能让太子对自己刮目相看,从此只专宠自己一人的,怎么现在的剧情跟想的不一样?
莫枕霜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个轻拂鼙鼓的男子,心里微微一叹,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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