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陆长风愿者上钩,司刑只能庆幸自己不是朱雀的敌人,一个又一个圈套,算计了人大半辈子,确实是可怕。
同命这种事儿,神君昼阳一定不会同意,但凡人陆长风愿意。这何尝不是一个圈套呢,只不过受益者是他们都希望的那个人罢了。
碧游知道一些始末,很快就将整件事儿想通了,由衷感叹:“哇,真是好大一盘棋,吾辈楷模啊!”
朱雀双手抱胸,抬眸瞟了他一眼,说道:“这可是你自愿的,没人胁迫你。”
陆长风莫名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虽然很不舒服,但还是点点头,说道:“我自愿的,永不后悔。”
他头一回见到蛮月的师傅,当真如她口中所言,张扬狂妄,目中无人,让人半分都喜欢不起来。
感受到他的敌意,朱雀向他挑了下眉,带着挑衅的意味,“那最好。司刑,准备列阵。”
一块巨大的白玉石卧在河面之上,周围河水湍急,不断冲刷着石壁。水珠颗颗跳起,溅到了旁边人的衣摆之上,碧游皱了皱鼻子,挥挥手,水流便自动绕过了玉石。
陆长风与蛮月并肩躺在玉石之上,身下的玉石刻满了繁杂的符文。
朱雀打开一个小银瓶,倒出几滴莹白的水,滴在玉石上,那几滴水迅速变多,慢慢漫过玉石上的所有空隙。眼见着大半符文都被填满。
朱雀道:“可以了。”
碧游抬手,水面分出一道道细流,将白玉石裹成一个巨大的水球。
陆长风侧头,借着最后一刻透进来的光看着蛮月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个易碎的瓷器。
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在什么时候,他曾这样凝望过她的侧脸。
陆长风握住她冰凉的手,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相扣。嘴角却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哑声喃喃道:“阿蛮,你看我一眼罢。”
——
“哥哥,快醒醒,叔母叫我们回去了。”
陆长风被一阵大力晃醒,费力睁开眼,迎面就是剧烈的日光。他抬手挡住,好一会儿才适应。
“哥哥,你怎么了?”
女孩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了,圆润的脸上满是担忧,五官还带着少女的稚嫩。
陆长风双眼微微瞪大,“安定?”
这分明就是少年时期的安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也是还未长开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安定看他一动不动,绕着他查看了几圈,不知他发什么愣,干脆拉着他袖子走。边走边念叨:“你发什么呆啊,快回家了,晚了要挨骂的。”
沿街的风景,都是他少时盛京的模样。
他脑中混沌一片,明明不该在这儿的,那他应该去哪儿,他又是为何而来?
好似有一把利刃狠狠插入他脑海中,不停搅弄,将他的记忆都切割成碎片。不停的拼凑,也只能想起一张模糊的面容,眼前掠过一片湛蓝的衣角,他伸手去抓,入手却是一片虚无。
“长风——”
他猛然抬首。
衣着华贵的妇人招手叫他,神色温柔,语气亲昵,“又带妹妹去哪儿玩了,弄得这么脏,一会儿要给你父亲和安伯伯笑的。”
陆长风眼眶一阵发热,情绪来得汹涌,他也分不清缘由。
“娘亲......”他冲过去抱住易萧玉的腰。
易萧玉揉揉他发顶,笑道:“怎么了,大孩子了,不怕妹妹看笑话。”
陆长风松开手,情绪收得也快,顺手擦掉眼角的湿润,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好像很久没见您了。”
安定也凑过来做了个鬼脸,笑话他,“哥哥哭鼻子,不害臊。”
“才没有呢。”他切了一声,快步跑进门去。
陆家与安家是世交,休沐日两家大人总凑在一块儿吃饭,两个孩子也是这样日渐热络起来的。
陆长风每日除了看书练功,闲暇时间都和安定孟衍行在一块儿玩闹,日子就这样厮混下去,他们都在平静的渡过自己的少年时光。
如今他的日子无疑是最舒心的,父母身体康健,父亲还是有名的将军,身旁也有位高权重的叔伯扶持。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功课也都是上乘,平日更没什么烦恼可言。
可他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儿。
到底缺了什么,刨根究底也说不清。
他练完早功,照常躲在阴凉处休息。忽然,脸上盖着的书被人拿开,他懒洋洋看了一眼,是孟衍行和安定。
“干什么?”
安定的小圆脸被太阳蒸的通红,精神头却好得很,兴致勃勃地说:“哥哥,隔壁宅子新搬来一户人家,方才那家主人给我们送了几块糕点,味道好得很,你要不要尝尝。”
他一向不好这些口腹之欲,摆摆手,没什么兴趣。
孟衍行扯了扯安定的脸颊,说道:“你总惦记着吃,还有旁的什么忘了吗?”
安定将他的手拍开,凶巴巴的,“我没忘,不用你提醒。”
“我偷偷去看了,他们家还有个妹妹,生得好漂亮,打扮得也漂亮。身上挂了好些银件儿,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很是悦耳。”
孟衍行不呛她两声就难受,当即说道:“你从前不是说柳月初最好看,怎么又夸上其他人了?”
安定凑近他,理直气壮地说:“干你什么事儿,月初好看,那妹妹难道不好看吗?”
他一下就红了脸,目光停留在她的眉目上,结结巴巴说道:“是、是挺标致的。”
这没出息的样儿,陆长风踹了他一脚,“来找我做什么,说话。”
安定道:“我估计她一会儿要来你家拜访,我们一道去认识认识呗。”
“你们姑娘家不是更好认识,我们俩去做什么?”陆长风将书盖回脸上,打算好好眯上一觉。
安定沮丧道:“就我一人,我有些紧张。”
见陆长风不为所动,她直接给孟衍行使眼色。孟衍行直接将陆长风架起来,两个人连拖带拽拉着他走,孟衍行说道:“咱们仨福祸共享,要是冒犯了人家,咱们仨就一起被讨厌。”
“嗯!”安定重重点头。
陆长风无奈发笑。
匆匆赶到大厅外边,三个人偷偷探出头查看,大厅内只有易萧玉和一个红衣女子,并不见那小姑娘的身影。
安定有些沮丧,她没什么闺中好友,唯一一个柳月初,从小身子弱,鲜少出门。好容易搬来一个同龄姑娘,她是想要交朋友的。
他们走出陆府,陆长风伸了个懒腰,说道:“你不如直接登门拜访算了。”
孟衍行掏出钱袋子,掂了掂,道:“走,咱有钱,去买点好东西,带你交朋友去。”
安定一拍手,“最近盛京新开了家首饰铺,花样新颖,姑娘家一定会喜欢的,跟我走。”
他们三人衣着华贵,模样又都生得不错,走在街上也是十分显眼的。加之他们两个像左右护法似的跟在安定身后,身量又高,气势汹汹,不少行人都躲着他们走。
“望归,快跑——”
陆长风循声望去,一道湛蓝身影飞速与他擦肩而过,还伴着一阵银饰碰撞的悦耳铃声。
少女眉眼俱笑,在阳光之下越发明媚,甚至比那春日里的桃花还要绚烂。陆长风在那阵铃声中,听见了春风拂过桃枝,枝叶簌簌而动的声音。
响彻耳边不知是风声,铃声,还是枝叶碰撞的簌簌声.......
何时起的风,街角何时多出来一棵树,他从前从不在乎这些,此刻这些景象却在眼前慢慢变得清晰。在混乱的嘈杂声中听清了,怦怦作响是他的心跳声,是他的身不由己情难自抑。
心底空荡荡的那一片,忽然就被填上了。
望归紧跟在后头,气喘吁吁喊着:“小师叔,我跑不动了。我、我不跑了——”
子修顶着张大花脸,直接一个跨步越过他,长手长脚轻易就制住了蛮月。扯着她脸颊上的肉,口中骂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小混账。”
蛮月十分懂得见风使舵,急忙认错:“哥,哥,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真错了!”
陆长风难得多管闲事,“这位兄台,还是先放开她吧,人都看着呢。”
子修想想也是,恨恨地松开手,威胁道:“回家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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