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火

    
    “陛下驾到！”
    伴随着殿外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不过片刻，萧康便出现在奉天殿内。
    虽说凌尘与萧康三年未见，但他还是从脚步声中听出萧康老了。想起这些年各国上下对萧氏的评价，凌尘有些感慨，楚国的建立固然是来路不正，可纵观古往今来的帝王，有哪些人能比得上楚国先后两位皇帝？他们就像一个勤勤恳恳的老农，打理着楚国。
    臣睡他未睡，臣起他已起。
    在想起当年鹰峡谷一战，萧嘉和翊王世子萧无忌一起罹难，让本就不再年轻的帝王一夜华发，从对子侄建功立业、一战扬名的希冀中，一下子跌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中，甚至还不能透露一点点悲伤，马不停蹄的安抚朝臣，分析战败的原因，陟罚臧否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期间受到的打击怕也不比他们几个兄弟手足要少。
    望着殿内躬身而立的凌尘，萧康一入殿就不由得打量起来。相比三年前，已在奉天殿恭候良久的凌尘三人丝毫不显急躁，反而越发沉稳，尤其凌尘，以往虽显得比旁人惊艳，但神情举止间总少不了那种锋芒毕露的气势，而经过这三年的波折，他却意气风发不改，满面志气更胜，只是当初过于锐利夺目的锋芒却已敛去大半，如果说三年前，凌尘是一把出鞘的利剑，现在，则像是入鞘的宝剑，表面看去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细看周身的气势，确是多了几分血淘洗过的沉淀和实力。
    当然萧康也免不了想起当年才智过人的的萧无忌，以及他培养出的最佳储君。
    若是...
    罢了，萧康自嘲的摇了摇头，他的时间已不够再让他去寻找下一代的萧轲了。于是萧康便把目光锁定到了凌尘三兄弟身上，而想让他们入局，首先就要给他们一个身份，萧康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那桩被迫搁浅的婚事。
    萧康瞥了一眼神情肃穆的萧轲，转而笑着冲三人招手道“凌尘。”
    “微臣在！”
    “三年未见，昔日那个七个不平八个不愤的小皮猴长大了！”
    “微臣惶恐，让陛下跟老师担心了！”
    萧康摆摆手笑道“这话呀，你不该对我们两个说，你应该去对皇后跟雪芯说！”
    凌尘闻言，苦笑一声。
    “朕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本不该多管，但朕既是父亲也是君王，有些事不得不去操心。而这些年朕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雪芯，这孩子打小就性子冷清，也就跟你在一起才偶有些暖气。”萧康语气和蔼，可从中还能听到些许无奈。
    或许是重提喜事，萧康原本无奈的口吻带上了一丝轻快之感，继续笑道“清儿先前还说，说什么她福分不够，没有办法给雪芯觅得良婿，依朕看不是福分不够，是缘分未到，此番北燕之行你小子处理的不错，虽说后来事故频发，但也从侧面印证了你的能力！朕将天一楼镇抚使的官职提升到五品，除了想提升一下天一楼整体的实力，另外就是想问问你，对于你跟雪芯的婚事你是怎么考虑的？”
    为了凌尘跟萧雪芯的婚事，萧康甚至搬出了虞皇后，连高晋离这种懒得思考的人都能猜出萧康的意图，更别提在场这些身怀玲珑心的人了。
    凌尘垂眸，方凡和高晋离在萧轲看不到的地方，交换了一个眼神，眸底带着满满的戏谑之色。
    想通其中关键，凌尘并没有过多的迟疑，双手作揖，满心欢喜的回答道“臣也仰慕长公主久矣，陛下赐婚臣喜出望外！请陛下放心，臣定保雪芯一世安宁。”
    鹰峡谷一战，凌尘自知对皇室有愧，遂在明知道萧康的盘算下，仍笑呵呵的应了下来。一旁的萧轲，神情不喜不悲，但眸底一闪而过的锐光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担忧。
    见凌尘应了下来，方凡跟高晋离一脸兴奋，就好像是他们娶亲一般，而萧康脸上更露出了近几日少有的满意之色。
    然他们却不知，独自返回金陵的萧雪芯，此刻正在虞皇后那边再次拒绝了婚事，理由很简单，她不想让凌尘陷入到此时的漩涡中来。
    得到凌尘承诺的萧康，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有关文义的问题，随即心满意足的放走了翊王府一众。
    走出宫门，翊王府的两辆马车早就在宫外等候，高晋离想都没想直接跳上第一辆马车，随后又伸出手去拉萧轲，凌尘见状，赶忙走到萧轲身边，扶着对方登上马车，顺带还避开了高晋离伸出的手，一脚把原本想跟萧轲坐一辆马车回府的高晋离，踹了下去。
    “宋叔走了！”不顾身后高晋离的严重抗议，凌尘当即指挥翊王府的老车夫迅速驶离宫门。
    “凌尘，你飘了是不是？”高晋离撸起袖子想要上前，却不想被身后的方凡拉住了胳膊。
    “好了好了，这是在皇城根呢，回去打，回去打，大不了等会回去你再把他踹下来。”回来的路上，方凡就察觉到凌尘心底有事，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凌尘跟萧轲做一辆马车，无外乎是为了解惑，要是不拦下高晋离这个蠢货，二人绝对会在马车里闹起来。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掀开车帘看了看皇宫的高墙，凌尘抿了抿嘴，缩回头，倚靠在车厢内，伸着懒腰，若无其事道“老头子，金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放弃北境战局，亲自回来主持？”
    两年未见萧轲的凌尘终于问出了他这半年中最大的疑惑。
    萧轲闻声，扫了一眼眉飞色舞的凌尘，翻着白眼，满脸无奈的说道“不该问的别问，有些事还不是你能处理的，既然你已经回京，御史台那边就交给你了，陛下把此案交由沈行清查，不仅是想借这件事肃清朝中蛀虫，更多的是想让咱们翊王府从中脱身！别忘了你小子这次可是把整个朝廷都拖下水了！”
    凌尘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冷笑道“不破不立，难道你还想等着那群王八蛋自己醒悟？他们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萧轲蹙眉道“可不管怎样，这次的乱子你小子难辞其咎，所以过两日你必须带着天一楼离开金陵，执行接下去的任务！天一楼镇抚使诈死故意引发的江湖动荡可是不小，尤其是你小子放出的风，让大楚内部的江湖门派人人自危，许多世家更是将嫡系子嗣送了过去用来安抚他们，所以说你接下来的任务难度可不小。”
    萧轲答非所问，使得凌尘心中的疑惑越发严重，不过他了解萧轲的性格，只要对方不想说，就是他以死相逼也未必能问到什么，遂换上另外一副表情，笑呵呵道“两年不见，您老就不想我？这样吧，半月之后我在离京，你看行不？”
    未曾想萧轲这一次的态度十分强硬，冷着脸道“刚进城你小子就把高叶两家的嫡子给揍了，这还不算其他的人，依金陵现在的局势，他们势必反扑，你觉得单凭你这点功劳能拦得住他们报复你？再者三年前的那一战，高家始终没有忘怀，要是在传出你跟雪芯的婚事，我怕整个朝廷都会针对我，你让我怎么办？都杀了？”
    说着，萧轲还冲凌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萧轲的理由虽然很充分，但凌尘总感觉哪里不对，遂双手插袖，似笑非笑道“得了吧老头子，你要是怕他们，此番就不会假借我的手来整顿世家了，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可这两年我一直在外边，大哥的忌日都没给他上过一炷香，这件事你不能拦我，等我祭拜完大哥，我立马离开金陵，到时绝对不会妨碍您老的筹算。”
    见凌尘不惜挖开师徒二人这三年的心结，萧轲只好作罢，无奈道“罢了，你小子想在金陵多带一些时日就待吧，我管不了你！”
    或许觉得自己说的话可能重了些，沉默了半晌，萧轲一脸回忆的笑道“我猜无忌也应该挺想你的，毕竟从小到大，你们两兄弟最喜欢联手坑我这个老头子。”
    “是啊，我们七个人，大哥最向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