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返回襄阳途中,和朱成道分头查探敌方军情。
果然,剑南道关防已开,吐蕃军队二十余万顺江而下,已经到了夔州;而李昌北这边,由兵部尚书卢浩方亲自挂帅,率领贼军在武当山集结,兵力已达五十万,又派前锋大将裴光先占据谷城。
“他们肯定是在等吐蕃大军抵达,然后南北夹击襄阳。”朱成道分析形势。
“我方兵力总共才不到三十万,这场仗不好打啊。”李易思索着,说:“老朱,你先回襄阳,告诉义父就说我回来了。”
“你要干嘛?”朱成道问。
“我去实地探查一下,你妖气重,跟着不方便。”
“好吧。”
下午的时候,李易隐身先去了武当山,琢磨着是否可以刺杀敌军主帅卢浩方,想起天隐的嘱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后他夜探谷城军营,军容整肃,寂然无声,唯见灯火点点。
李易心想:“前锋大将裴光先果然有些将才,营防布置竟没半分破绽。”忽然听到北边传来笑声,不由得奇怪:“是谁这么大胆?”
循声过去,军营最北面一座孤立的营帐,帘子随风微动,亮光从缝隙间射出,内中怪声不绝,似乎还有女子。
李易快速近前,往里一瞅,便看见了不堪入目的画面,脸一红,赶紧缩头往回跑,跑出几步哑然失笑,“男子汉大丈夫还怕这个!”又大步回转,一掀帘子闯了进去。
“啊!”里面年轻男子大叫一声转过头来,一边拉起毯子遮体,一边用眼光快速扫着李易,“你是谁?那个队的?不懂规矩吗?还不快滚出去!”他边上的女人却不言不动,照旧躺着,笑眯眯饶有兴致的瞧着李易。
李易上前,单手掐住年轻男子的下巴将他提起来,喝问:“你又是谁?还要命吗?”
“我……”年轻男子一下子蔫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名叫卢冲,卢尚书是我爹。”说完不住咳嗽。
“你是卢浩方的儿子?”李易心喜,“抓到宝了!”
“没错!”说到父亲,卢冲口气硬了些,“快放开我,要不然我爹……”话未说完,已被李易提着出了军帐,身上毯子滑落在地。
李易抓着一个没穿衣服的男子飞落到襄阳大营,所有将士都惊奇注目。
杨信带人迎上来,朝卢冲一瞧,浓眉挑了挑,笑道:“卢浩方的儿子,从哪弄来的?”
“碰巧,碰巧。”李易将卢冲放开,对手下人道:“给他弄身衣服,好生伺候着。”随后前往大帐议事。
朱成道已将敌军情况告知杨信,杨信等人也早就心中有数,多数将领都认为敌强我弱,应该及早撤退,军师鲁寅却道:“一仗不打就撤,我军士气大伤,往后更不好办,最好先给他们个下马威。”
李易道:“正合我意。击破裴光先,卢浩方必然丧胆。”
牛贲道:“裴光先乃李昌北悍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杨信哼道:“一介武夫而已。”
李易道:“敌军守备情况我已尽知,何况……”笑了笑,“咱们不是还有卢冲吗?”
于是商定第二天晚上劫营,李易打前锋,杨信压阵。
是夜月黑风高,李易带领三千猛士,沿着山间小道直接冲入敌营纵火,风猛火烈,黑烟滚滚。他谨记天隐的话,克制自己,不使用法术,但修行之后,武功更强,自然是万人敌,手刃数十人,在刀光火影中搜寻着裴光先的身影。
裴光先有亲兵重重护卫,指挥作战,岿然不动,镇定如恒,确实有大将风度。
李易朝着他的位置大跳过去,打算擒贼先擒王,但密集的箭雨射过来,将他逼退。不用法术,不可能冲破敌阵。
近处敌军越聚越多,李易部下的士兵损伤惨重。
幸好杨信及时前来接应,朝裴光先扬声大喊道:“裴光先,你看这是谁?”边上牛贲押着卢冲,拿火把往他脸上一照,狠狠捶了他一拳头。
“啊呀!”卢冲嘶哑惨叫,“老裴,快救我啊!”
“公子!”裴光先坐不住了。
卢冲此人向来轻佻胡闹,但因为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兵部尚书卢浩方之子,无人敢管。昨天夜里失踪之后,裴光先搜寻不果,一直在提心吊胆,此刻一见,立感不妙。
“裴光先!”杨信再喊,“马上撤军,否则我立马宰了这小子。”说话时拔刀在卢冲脸上划着血道道,卢冲便哭爹喊娘起来。
“杨信,你好卑鄙!”裴光先怒吼。
“这叫做兵不厌诈。”杨信哈哈一笑,“撤不撤?”
“你先放开公子!”
“你撤了,我自然放他。”
“好,我撤,我撤。”裴光先怒极,此时撤军极度危险,而且回去必受重责,但卢浩方为人忌刻残忍,又是他的顶头上司,若亲儿子在他看护下死了,可就更加不妙,于是只得屈从。“给我三天时间,我总得准备准备。”
“不行,现在就撤!”杨信说着给李易一使眼色。
李易会意,率军冲锋,直奔裴光先而去。裴光先气势受挫,正在精神不定之时,护卫阵型瞬间崩溃,李易突前,一剑将他头颅斩下,抛入空中,高声喊道:“裴光先已经伏诛。降者免死!”
敌军霎时兵败如山倒,争相逃命,杨信、李易指挥大军追杀一阵方罢。
众将士欢庆胜利,李易却心中惨怛,走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多年来的铁血军旅生涯历历在目,不禁想起了圆一大师的话,真是大军过处,遍地荆棘,黎民涂炭,亡魂无依。
回到襄阳后,他命人扎起高台,摆上灵位,祭奠死难的双方士兵,请来高僧念诵往生咒,又亲自上香,拜祷道:“小子李易,此番与逆贼李昌北争持,实乃为国正位,为父报仇,并无私心,天地神明可鉴。日后所遇之敌,若寿数未尽,不当死者,请避我之军锋。”
夜里他正在帐中修炼,忽闻一阵香风,睁眼看时,帐帘微动,一位白衣绰约女子飘然来到面前,当先开口道:“师弟白天所言,甚合道心啊。”
“你是……天易师姐吗?”李易曾听天隐提到过,有一位道号和他名字相同的师姐,说是三元门里最美的女子,此刻被眼前人的气质惊艳,又听她喊自己为师弟,便尝试着猜测。
“你认识我?哦,是了,天隐跟你说过了,对吧?”
天易带着白色面纱,看不清容貌,刚才借着微风吹拂,李易瞥见了她修长雪白的脖颈和小巧的下巴,仅凭此点,已足够判定她容色之绝丽。
只是李易自从对天隐动了感情,再见到其他任何女子都没什么太大感觉,此刻已经没人能撼动天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天易师姐夤夜到此,是有急事吗?”李易起身,想找人来伺候茶水,却被天易阻住。
他透过帘间缝隙朝外瞥了一眼,还有三人站在不远处的旗杆下,距离最近的是冰冷少女乔霜,当初李易在三元门参加内门弟子比试时,两人是对手,那时候他还是狗呢;第二人是内门弟子地崇;
第三人也是个少女,脸上从头发到耳朵包着一条红绸,完全遮住了右眼,看起来很古怪。
天易道:“我没什么要紧事,恰好经过你的大营,就来瞧瞧。天隐呢?”
“她……”李易叹了口气,将天隐受伤以来发生的事简略讲述给天易听。
“原来是这样啊!”天易满脸担忧之色,“这么说你并不知道她被带去了哪里?”
“我是真不知道,知道早去找她了。哦!母亲说悠悠的师父是一个老尼姑,门派在海上,但具体位置……”
“老尼姑,海上……”天易凝思片刻,道:“我知道了!”
“天易师姐知道?”
“嗯,如果我猜得不错,老尼姑应该就是造化宗的毓莲神尼。”
“那这位什么神尼能将她治好吗?”李易终于知道了天隐的去向,又喜又忧。
“毓莲神尼参悟生死,道法通神,多半能治好。这样吧,我到造化宗走一趟。”
“好!好!好!”李易欢喜得跳起来。
“咦?”天易惊奇的盯着他,好像初次认识一样,“你好像很关心她啊!”
“这个……她是为了我才受的伤。”
“为你?”天易更奇,仔细询问天隐在战斗中受伤的情况,李易一五一十作答。
天易的脸上好像笼罩了一层阴云,等他说完,叹了口气,问道:“你已经知道了她其实是个女孩子,对吧?”
李易点头。
“说起来你们俩的年龄好像差不多,嗯,她应该比你还小一些。”天易琢磨了一番,又问:“那你可知道她平时为什么要打扮成老头子模样?”
李易摇头。他之前问过天隐,但天隐并没有明确答复。
“地霜,就是以前的乔霜师妹,”天易朝帐外旗杆下一指,“你该认识的。她整天被男弟子们围绕着,争风吃醋、打架斗殴之事时有发生,长老们屡教不改,我给她说过,要她收敛,要她也带上面纱,但是不听,她好像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可是情缘牵缠,心浮气躁,又怎么能安心修行呢?按照她的天分早该突破到筑基境了,可……”天易又朝乔霜看了一眼,惋惜摇头。
说到这里,李易已经隐隐猜到了天易的言外之意,心里有些恐慌,背上流出汗来。
过了会,天易又道:“地霜的事我只是打个比方,天隐小师妹自然不同,她的禀赋、她的身份绝非一般人可比,所以就更不能出意外。你知道她在咱们三元门中有多重要吗?”
“她是下一任掌门。”李易道。
“哦!她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啊!”天易更是吃惊,本来随口一说,没想到李易竟然回答出来了,“看来你们两个相处得很不错嘛。”
李易想说“这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偶尔听来的。”但天易没给他机会,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得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小师妹身份贵重,绝不能有沾染凡情,这并非我的意思,而是掌门谕令。你可知道,她是由清筠长老亲自抚养长大的,呵护备至,寄予厚望,今年都十七岁了,还几乎没和男孩子说过话呢。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李易嗯嗯着,心里烦躁得很。
“明白就好。”天易叹息一声,又道:“修行之路劫难重重,修为越高,危险越大,雷火风三劫算不了什么,情劫才是最厉害的,一旦发生,受伤最重的往往都是我们弱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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