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天幻梦

    
    “暗影精灵说，你有一桩生意要跟我们谈？”艾肯族的族长走进来，并没有什么动作。但是关觉能够察觉到，它兜帽下面的眼睛，应该在不断地打量着自己，看过了孩子后，才问出了这句话。
    关觉轻轻一笑，示意它坐下来，并没有谈生意，而是说道：“对于艾肯族，我是早有耳闻，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接触。听说你们是太古万族当中最聪明的种族，交谈的时候一定会更加的轻松。”
    艾肯族的族长丝毫都没有被关觉抬高的意思：“艾肯族不是万族当中最聪明的种族，至少比我们聪明的还大有所在。不过……如果是互相交流的话，只要涉及到交易的内容，我们之间确实会更加轻松。”
    “这样就最好不过了。”关觉伸手拨弄了一下旁边的火炉，虽然已经到了四月份，但是加麦城还是依然的寒冷，尤其是在海风的吹拂下，从西方降临的冷风灌进房间里面，就让人忍受不了。
    活路当中的木炭发出一声轻响，关觉这才敲了敲铁钎，把烧红的铁钎放在一边说道：“既然如此，加上时间紧急，我也就不说什么场面话了。暗影精灵说得对，我确实是有一桩生意要和你们谈。或许你会觉得，在如今的这个场面下，什么生意都已经没有那么重要的。但是我反而觉得，越是到了这样的时候，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会变得越来越重要，毕竟，这是涉及到你们种族存亡的交易。”
    说着，关觉看向了艾肯族族长，仿佛要穿过兜帽下面的黑暗，看到它那张丑陋的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而关觉的嘴角，却带着毒蛇一样的笑容，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火炉的温暖都于事无补。
    艾肯族的族长也看着关觉，有点弄不清楚这个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思索了一下，它便笑了一下，说道：“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话，那我恐怕不能做主和你做交易了。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万族撤退在即，你是人类，总归是不会跟我们一起走，到时候……”
    但是还没等它说完，关觉便开口打断道：“好了，我们都是聪明的家伙，就不要用这种拙劣的手段了。我可是带着足够的诚意让暗影精灵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大家都知道是假话的东西。”
    “哦？”艾肯族的族长也似乎有些不耐：“若不是看在暗影精灵的面子上，我们也从来都不会这样贸然和人类接洽，如果这就是你的态度的话，那我们可能确实没有谈交易的必要了，我们还要去做准备，告辞了！”
    说着，艾肯族族长站起身来就要走，关觉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是笑了：“准备？准备什么？准备被帝国讨伐？又或者准备跪在地上给帝国俯首称臣，甘愿做一个堕落的种族。又或者是被洪族扔进海里？”
    艾肯族族长脚步一顿，回头问道：“什么意思。”
    关觉摆了摆手：“行了，不要再装了，我们心里都明白。刚刚我稍微提醒了一下，连暗影精灵都能想明白，洪族一定会扔下绝大多数的万族，我不相信你们艾肯族这个聪明的种族会想不到。虽然你们不一定能够像我一样精确计算出洪族转移万族的速度和总数量，但是一定知道，像你们这样头脑聪明不容易被掌控 ，而且功能似乎进入秘境之后也没有什么卵用的种族，一定不再洪族一定的名单上。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打算要投靠帝国，只不过你们太过稳妥了，终究没有赶上最好的时候。帝国招揽边境种族的时候你们就在观望，蕨族他们投靠帝国的时候，你们同样在观望，因为你们想把利益最大化，让自己在帝国当中的地位更高。但是很可惜，圣临横空出世，整个战场突然之间没有了缓和的余地，帝国一天就打地洪族开始撤退，你们也再没有了最好的机会。”
    艾肯族族长回过头来，终于开始认真看待关觉，它沉默了半晌，关觉也没有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伸手在终端上滑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已经吃定了它一样，这种态度让艾肯族族长十分的难受，但是又不得不接受。
    关觉说的没错，艾肯族是聪明的，它们早就知道，洪族会抛弃大部分的异族，只是不知道被抛弃的是哪些。不过第一批的转移名单出现的时候，艾肯族就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边了。
    不过相比于懊恼或者颓废，艾肯族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就像关觉说的，艾肯族的能力，在秘境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秘境总共就那么大，你里面一共就只能活那么多的生灵，根本就没有商业流通的必要，肯定全都是洪族自己说了算。
    而且对于洪族来说，这样一个聪明的种族，确实不容易掌控。谁知道这些聪明的家伙平常会搞出什么鬼想法？这要是在外面还好，在秘境暗中封闭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了，就算带着也一定会严防死守，甚至是打压软禁！
    艾肯族从心底里，其实是更加纠结的。
    从一开始，它们的倾向其实一直都在帝国那边。在它们看来，帝国才是最适合艾肯族加入的一方，帝国开源、公平、繁荣，都是艾肯族所向往的。可它们终究是太古万族，如何脱离万族，如何选择而加入帝国的时机，这是个问题。
    一直以来，艾肯族都以为这场战争一定还会有另外几个阶段，到时候它们还会有更好的机会。而不至于像边境种族一样被保护，或者像蕨族一样失去太多的尊严，它们会找一个能让帝国更加重视它们的机会。
    确实，如果这场万族大战按照正常的发展，确实还会有几个重要的阶段。如果没有圣临，帝国打到中央领域之后，还会有一个暂停的阶段。这个阶段是为了给洪族准备的时间，让它们开始计划撤离种族。
    这是为了避免洪族撕破脸，彻底和他们同归于尽。到时候，帝国将会进入一段休整期和渗透期，了解洪族的动向和万族内部的情况。艾肯族完全可以将这个阶段当成是自己和帝国的合作期，暗地里互相沟通，占据一个有力的地位。
    之后，帝国打到西海岸附近的时候，还会有一个缓战期。因为按照正常发展，那个时候洪族一定已经转移了大部分名单上的种族，开始准备最后决战和最后的失败。到时候帝国一定会和万族清算过去的一切，并且逼迫洪族认输。
    因为只有洪族承认认输，整个万族大战才会算是正式结束，到时候人类才算是彻底完成了气运之争。如果洪族不认输，躲进秘境里面，帝国除了动用大量的修行人跨海进攻秘境之外，别无他法，一定会被拖延时间，甚至可能被拖延很多年，十几年起步，上不封顶，甚至可能一直到永远，被洪族拖到天道毁灭人族。
    所以，这场谈判一定是需要时间的，洪族和人类将会为了双方的利益坐在谈判桌上。人类想要的只是投降，为此甚至可能会答应洪族的停战协议，甚至是可能会答应洪族定期为秘境提供部分的生活物资，这都无不可。
    到时候，艾肯族会再次获得一个绝佳的机会，通过互相的沟通作为纽带成为双方之间平等传递信息的方式。到时候艾肯族就会争取到足够高的地位，就算是投靠帝国，甚至是到秘境当中去，都会维持住自身的尊严和作用。
    但是很可惜，洪陵宪的出现打开了圣临的时代，天道已经苏醒，洪族慌不择路，帝国也不再想要和平解决，谈判更谈不上了。这场战斗终究要闪电结束，最终艾肯族也没有等到自己的时机，现在一定是焦头烂额。
    在这样的情况下，投靠帝国显然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择，可怎么投靠帝国，就成为了最大的问题。它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投入帝国的阵营，只能被当成普通的异族，毕竟它们再聪明，难道能聪明过人类的商人？
    它们那点小本事，都是从帝国偷学来的，帝国的人拥有比他们更高超的头脑，有比它们超出多少个世纪的商业经验。甚至是以帝国金融模式的商业规则，艾肯族就算是想要立刻发挥作用，甚至都不太可能，它们根本就不懂金融。
    这就造成了最糟糕的局面，它们把自己的后路给玩没了。所以它们只能表面上说愿意跟洪族离开，另一方面也在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实在不行还带在帝国遭点罪，总之就是非常的着急。
    而现在，关觉将它们的伪装给撕开来，似乎已经看穿了艾肯族的底细，艾肯族的族长心头惊骇莫名。它疑惑地再次认真打量关觉，转过身来走到了桌子前面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吗？”关觉笑了一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实体证件，证件上镶嵌着帝国的星河徽记，下面写着“三千帝国中央军委”几个字，证明这是一张军官证，而且看外皮，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兵。
    艾肯族族长伸手从桌子上拿起了这张证件，打开来，便看到了里面那张和关觉一模一样的照片，那副毒蛇一样的脸，根本就没有必要迟疑。而旁边写着的个人信息，简直让艾肯族的族长忍不住有些窒息。
    三千帝国中央军委委派，东荒军总参谋部总参谋长关觉？
    “你是少尊的人？”艾肯族难以置信，安小语都 人居然能够渗透到万族领地这么深，而且看样子似乎做过不少的事情。它猛然间想到了之前的天道之血，以及和暗影精灵的合作，不由得心头一跳，不会吧？
    关觉说道：“你应该听说过，安小语有一个称号叫做执黑者，鄙人不才，号称执白者，我大概是她发迹的时候认识最早的朋友。现任东荒军的总参长，你应该明白这个身份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你身居高位，可以决定我们的命运？”艾肯族族长冷声问道。
    关觉笑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安小语有所成就之前，我甚至是她的领路人。我还不至于用她的力量和势力来威胁你们。我的意思是，我所有的地位，都代表着我有足够的能力，帮你们扭转如今的局面。”
    迟疑了一下，艾肯族族长的脸上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表情。但是最终，它还是重新坐了下来，将证件递交回来。它当然不会怀疑关觉的证件是假的，艾肯族还是认识帝国军官证的，更何况，现在有谁会在万族的大后方冒充帝国军？
    “说吧，你想说什么？”艾肯族想知道关觉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关觉伸手接过了军官证，随意放进怀里，说道：“我知道艾肯族现在一定在做着打算，不过现在这个局面，你们的状况下，能够做的并不多。我想你们一定想要加入帝国的阵营，而错过了时机，只能用其他的方式来补足。艾肯族这些天一直都在以为将来进入秘境做准备而囤积物资，这一点上可以骗过很多种族。洪族当然是不会在意，毕竟它们也不会带着你们，到了秘境之后跟你们就无关了。而其他的种族，本身就不聪明，不舍得手里的东西的，都想要跟你们换取钱财，所以你们的计划才能够顺利展开。但实际上，你们根本就不会被带进秘境，并且深深地知道，一旦帝国掌控了大陆，你们手中在异族领地当中流通的金银钱币，以及法则结晶，都会大打折扣，因为帝国对于金银的需求量并不是很高，法则结晶的能量更是可以被很多能源代替，所以你们所换取的货物，全都是对帝国有用的东西，包括矿产、异族特产、异族核心、药材和宝物。并且趁着这个时候所有异族都想要将东西脱手的想法，你们甚至还可以压价，将手中的钱财换成更多的 资源，将来用这些资源作为和帝国的交易筹码，是吗？”
    艾肯族族长的沉默了一下，点头承认；“确实是这样。”
    “但是这样一来，你们就要思考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你们从这些种族手中收购东西，这些种族将来或许也会加入帝国，而且加入帝国的数量不会在少数。它们相当于被洪族骗了，失去了转移的机会，然后又被你们骗了，失去了手里价值更高的物资，少了很多在帝国境内生存的本钱。一旦你们都加入帝国之后，这些种族再遇到你们，一定会狠狠地针对，到时候你们在帝国的地位不保，对于这些种族来说也是仇人一样的存在，处境会非常的尴尬。”
    艾肯族的族长很想反对，但是很可惜，关觉说的句句在理，这么简单的事情，它们自己的当然也曾经想到过。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生存才是最重要的，对不起谁也不能对不起自己。
    关觉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的算盘打得很响，但是你可能不明白如今的状况，一些事情你们会想不到。实际上在我看来，你们这些行为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在关键的时候，失去了自己唯一可以团结的盟友，然后去寻求一个更低的地位，根本就不是最优解。”
    “为什么？”
    “你们的思维，还停留在圣临之前的状况上，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多的误会。艾肯族固然聪明，但是毕竟还是太古万族，万族是一个很多年都不会求变的种族，所以你们的思维必然会有固化，这些固化思维在平常的时候已经比其他种族更灵变了，可突然遇到这样巨大的变故，再加上生存的压力，让你们产生了许多的思维偏差，尤其是在对待帝国的方面上。帝国如今突然遭遇圣临，先是大量士兵和战争兵器受损，过去建设的阵营也遭到万族破坏，将来一定要重新建设。你们能够提供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修行者用或者奢侈品、原材料，这些东西显然都不是帝国目前急缺的。帝国现在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做这场决战，也是临时的决定，但是你们没有意识到。当这场战争结束之后，对于帝国来说，当务之急是稳定地盘和重建，修行者也不再会着急着增强实力，你们手中的货物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反而是万族留下的这些，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是帝国最希望能够迅速笼络的。如果我是你们，还不如利用手里的钱财去招揽这些族民，而不是继续从它们的手里剥削剩余价值，反而搞得两边都不是东西，何况艾肯族的劳动力好像不是很高的样子，不是帝国最急需的那种。”
    艾肯族的族长心头一惊，顿时满身冷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