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受到震惊的亚洲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史诗般的中国。决不向蛮族求和,也不以重金去收买他们撤兵,唐太宗扭转形势,战胜他们,使他们害怕中国。”
——【法】勒内•格鲁塞:《草原帝国》。
自春秋战国时起,灵州已是羌、戎、等民族散居地。始自秦朝始,灵州便被当作“汉家门户”,也为历朝历代少数民族政权的必争军事之地,素有“关中捍蔽”、“朔方雄镇”、“兵食完富”之誉。
大唐贞观二十年,公元646年秋,唐太宗李世民驾临灵州,在此接受西北诸少数民族的降服和朝拜,被共同尊为“天可汗”,一洗唐初受突厥的欺侮、被迫对其执甥舅之礼的屈辱,唐太宗与部落使节数千人隆重会盟,史称灵州会盟。
唐天宝十五年,安史之乱爆发,唐玄宗仓皇逃往蜀中。途中,太子李亨率部连夜疾驰灵州,登基称帝,并借助朔方节度使兵力,平定安史之乱。故而唐人称灵州是“军输王室,功高天下”。
李元昊建国大夏,国都迁至和灵州隔河相望的兴庆府,灵州的重要性也随之降低,但仍是西平府府治所在。
“想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在此会见草原各部落,被尊为可汗,扬我中华之声威,以洗渭水之耻,前贤遗风,令人思之神往。”
驻足于南城外的高地上,看着眼前城门紧闭的灵州城,刘锜的眼睛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犹豫。
大破静塞军司,刘锜驻扎赏移口,自己和李彦仙率部进入西夏腹地,沿途击溃了前来增援的西寿保泰军司,到了黄河以东的灵州。
“九哥,咱们为何不挥兵过河,直逼兴庆府,破城抓了西夏皇帝再说?王相公可是答应过你,破了兴庆府,就封你为夏王。”
刘锐的眼睛里有一丝疑惑。虽然青铜峡还有六七万的党项大军驻扎,可是忠义军雷霆一击,未必不能克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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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了兴庆府,九哥可就是夏王。如此奇功,九哥却犹豫观望,让他觉得殊为可惜。
“夏王?”
刘锜轻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三路大军齐赴夏境,万千将士浴血奋战,却成我一人之美,于心何安?况且,功高震主,切忌锋芒太露,引人侧目。这平夏的功绩,还是大家分享才好。”
刘锐点了点头,兄长说的没错,三路大军齐进,若是独享战功,名不正言不顺不说,恐怕也会引起军中其他将领不服。
“九哥,那这兴庆府……”
“十一哥,稍安勿躁。王相公平定河西,一定会带兵北上。破兴庆府,还是让王相公来独领风骚吧。”
“王相公不是贪功的人。”
兄弟二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在王松手下做事,无人掣肘,兄弟几人都是舒心,心情自然也是放松。
尘土飞扬,远处几匹战马奔腾而来,马上的骑士风尘满面,高举文书,嘴里面大声喊着。
“六百里加急,快带我去见刘相公!”
刘锜心中一颤,和弟弟对望了一眼。
“一定是王相公的捷报!”
李彦仙也是急匆匆过来,站在了刘锜一旁,显然也看到了报信的军士。
军士打马到了跟前,翻身下马,上前跪拜道:“两位相公,六百里加急文书!”
“刘兄,赶紧拆开看看,到底是何情形?”
刘锜打开公文,看了几眼,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显忠平了河西之地,西夏人河西三大军司灰飞烟灭,我军控制了河西四郡,已经在玉门关和阳关
驻兵了!”
李彦仙接过文书,看了半天,也是哈哈大笑,泪水夺眶而出。
“河西之地,玉门关、阳关,今日终于重回汉家怀抱。这真是天大的喜报啊!”
他走到一旁,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刘锐兴奋道:“王相公会率一万骑兵北上,与我军会师于兴庆府城外。两位相公,看来咱们可以攻城了!”
李彦仙转过头来,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刘锜和他对望了一眼,都是喜不自禁,感慨万千。
“能让一向钢铁直男的李相公落泪,此事一定要告知全军!”
刘锜用王松的口头禅开起了玩笑。
“刘锐,立即把喜报告朱诸全军,也让将士们乐上一乐!”
刘锐下去片刻,果然,军中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军士们人人都是欢呼雀跃,相拥而庆。
“李兄,灵州城,还需要破城硬攻吗?”
兴奋之余,二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将思绪收了回来。
“李察哥退守青铜峡,灵州城等于已经放弃。攻城死伤太大,趁着河西平定,不如派使者进城,游说一番。你看如何?”
“不错,河西平定,先让城中乱上几天,咱们再见机行事!”
二人相对一笑,心情莫名地轻松了起来。
灵州城中,往日热闹的街市死寂一片。临街的商铺全部插上了门板,街上行人寥寥,除了来回巡逻的军士,很难看到百姓的身影。
宋军兵临城下,谁都意味着什么。那是边境上的大军,肯定已经708落,否则,宋军也打不到这西夏的腹地来。
要知道,灵州城距离兴庆府,可只有百里之遥,跨过了黄河,半日即到。
城中的百姓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党项人和蕃人。相对于他们,那些汉人却要泰然自若的多。自从报纸流入了西夏,所有的百姓都是明明白白,报纸上说的明白,忠义军从不杀汉人。即便是那些党项人和蕃人,他们也不会滥杀无辜。
当然,除非你非要和人家忠义军作对。而且,总是有不少顽固之人,不肯结束眼前的事实。
尤其是驻扎城中的上万党项将士,在那些党项贵族的怂恿之下,提着刀子红着眼想要拼命的人不在少数。
一旦忠义军进城,他们的财富、奴隶、土地、庄园等等,肯定都会被没收。一夜回到解放前,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些人自然要奋起一搏了。
况且,灵州城高大雄峻,据城而守,上万大军,怎么也能守上个两三个月。也许那个时候,宋军就已经退军了。
西平府知府衙门,高守忠不安的在衙门大堂中走来走去,心中烦躁不已。
自己触怒龙颜,被下放到这里,还没当几个月的知府,宋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他可是知道,忠义军对付金夏的这些汉臣,可谓是从不手软。就连忠义军的相公王松,不也亲手在东京城外,杀了刘彦宗吗!
他们这些汉臣,帮着自己的主子出谋划策,边境上死伤的汉人可是无数。一旦落入了这些人的手中……
哎!若是能留得一条性命,就算把这林都城献给忠义军,从此告老还乡,终老泉林,又有何妨。
抬起头来,正好看见自己的儿子从外面匆匆进来,脸如死灰,高守忠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起来。
“爹,大事不好了!”
儿子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小心还摔了一跤。
“大郎,不要惊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高守忠上前,赶紧把
儿子扶了起来。
“爹,宋军占领了河西,十几万党项大军灰飞烟灭,宋军已经整军北上了!”
高守忠眼前一黑,双膝一软,差点摔倒在地,这次却是儿子扶住了他。
“大夏完了,咱们也完了,宋人要拿回他们的江山呢!”
高守忠脸色煞白,全身都在颤抖。
“爹,宋军即便破城,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如此慌张?”
高守忠立刻沉下了脸来。他拍着桌上的报纸,瞪大了眼睛,望着儿子。
“大郎,宋军破城,咱们就是身死族灭,咱们可是这上面的“汉奸”啊!”
高守忠又开始踱起步来,嘴里面嘟嘟囔囔,摇头晃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爹,你杞人忧天了,你好像算不上什么“汉奸”,人家刘彦宗,时立爱,那才是报纸上钦点的。”
儿子的话,让高守忠愣了一会,随即大笑了起来。
“刘彦宗、时立爱为金人攻宋上下奔走,怂恿金人伐宋,那才是汉奸。我高守忠只不过守成之臣,举兵伐謀,那是党项人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高衙内惊讶地看着放声大笑的父亲。刚才还愁眉苦脸、惶惶不可终日,瞬间又是云淡风轻,趾高气扬。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让他还真有些接受不了,一个老年人,还有这么好的心脏。
一阵狂笑之后,高守忠忽然又停止了笑声,皱起了眉头,跟着摇起头来。
“虽然不是汉奸,却也无功无过,若是秋后算账……”
高守忠坐会了椅子上,开始思索起来。
一旦回到他熟知的国内政治领域,面对着熟稔的官场中人,他又立刻变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父子俩正在低头沉思,下人进来禀报,说是一些城中的士绅上门求见。
“高相公啊,宋军兵临城下,灵州城恐怕要生灵涂炭,你可要主持大局,独掌乾坤啊!”
“高相公,那些党项爷爷,他们那管咱们的死活,你可要给我等做主啊!”
“家破人亡,性命不保,如何是好啊!”
一群锦衣华服的富商巨贾在堂中坐下,个个都是唉声叹气,忧心忡忡。
“各位贤达,宋军兵强马壮,大夏覆亡,已是板上钉钉。大难临头各自飞,党项人对我汉人猜忌太深,宋军兵临城下,他们自己的死活都管不了,又岂会顾及我汉人的死活。”
高守忠说的倒是实话。朝中为官这么多年,党项人军政上只手遮天,汉人那里插的进去。
不要看李乾顺表面上崇尚儒学,亲近汉臣,真到了山河破碎的关头,他信任的还是那些党项贵族。
“高相公,你可得想个法子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呀!”
士绅们一阵附和,都是深有同感。
“各位,若是在下提出一计,能保得各位周全,各位愿意忍痛割爱吗?”
士绅们先是一愣,随即纷纷点头道:
“高相公直言就是,只要能保全性命,我等以高相公马首是瞻!”
有些人已经心里明白。高守忠此举,肯定是要弃暗投明了。
“好!”
高守忠轻轻拍了拍桌子,沉声道:
“生死关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在座各位和高某人一起,拿出十万石粮食,二十万贯钱财,此事方有些把握。”
士绅们面面相觑,随即都是站起身来,一起肃拜道:
“唯高相公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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