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燕云十六州之一,富冠海内,为天下名都。
夜色深沉,天上没有一个星星,黑漆漆的涿州城中,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那城墙上燃烧的火把,把周围照的一片光亮。
而从城墙上看去,城外宋军连绵不绝的军营,星星点点,煞是可观。
宋军兵临城下,大军不知多少,城中早已是乱作一团,人人心思各异,暗流激荡。
涿州衙门前,灯笼底下,几名军士挎刀执枪,身披铁甲,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站住,什么人?”
“前营指挥李全,左营指挥周世文,有紧要军情禀告!”
“你们如何这么多人,啊……”
惨叫声中,几名军士被一一砍翻在地。
“兄弟们,上!”
李全低声叮嘱到,几个军士上前,叠起罗汉,很快上了墙,跳入了衙门里面,随即大门被打开。
几百人一起涌进了院子,李全,周世文在前,众人握紧了手里的兵刃,很快越过了正常,向后院而去。
众人向前而行,一路上不断地有金兵被砍翻在地,沿途血迹斑斑,人人面色狰狞。
宋军兵临城下,数万之众,士兵之精锐,火器之犀利,军容之齐整,都是让人心惊肉跳,寝食难安。
守城统制术里古要玉石俱焚,拿全城军士的性命做赌注,他不想活,没有理由,自己这些人也跟着他殉葬。
大家投身军中,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受点委屈也就罢了,这还要丢了性命,只有鱼死网破,铤而走险了。
“你们要干什么?”
见到大队的军士进入后院,众人身上血迹斑斑,浑身都是杀气,守卫的军士“伧啷”一声,全部拔出刀来。
“兄弟们,一个不留!”
军士们一拥而上,刀枪并举,很快,屋外的几个守卫被格杀当场。紧跟着,军士们上前,踹开了术里古卧榻的房门。
李全带领众人,大踏步走了进去。房中灯火通亮,众军士向前看去,只见大床之上,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之间,一个30多岁的虬髯男子,正在惊恐地看向众人。
“李全,周世文,你们要干什么?”
看清楚了进来的诸人之后,虬髯男子面上泛起一层怒色,大声呵斥道:
“赶紧给我滚出去,否则我要了你们的狗命!”
李全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频频摇头,嘴里面啧啧赞叹。
“术里古,你可真是会享受啊!”
精细雕刻的大床,柔软的丝绸,奢侈的楠木家具,精致的西域地毯,精美的大宋玻璃器皿,当然还有躺在旁边的两位嫩的能掐出水的汉人女子。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檀香,还有房中那一股细细的腥味,让李全心中的羡慕和不安,很快变成了浓浓的妒忌和憎恨。
“李全,周世文,赶紧滚出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术里古发狂一样地怒吼了起来。
这些没有规矩的汉人,平日里像狗一样,对自己奴颜婢膝。今天却是如此的嚣张跋扈,竟然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就闯进了他的屋里。
从众人身上的斑斑血迹,他也猜出来了一二。难道说,这些朝三暮四的贼子,真的想要谋反?
“术里古,实话告诉你,今天到这里,就是要宰了你,拿你的狗头,当成给宋军的投名状!”
“投名状……”
术里古话音未落,李
全已经面色一沉,大声呵道。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李全退回几步,旁边的军士已经如狼似虎,提着雪亮的刀枪,扑了上去。
一顿刀枪并举,血肉横飞,即便是那两个侍寝的宋人女子,也来不及躲避,一一成为了刀下之鬼。
周世文上前,连砍树刀,直到术里古的脑袋和身体分离,这才提着术里古的首级,兴冲冲地走了过来。
李全看了一眼床上血肉模糊的景象,心里却暗叫一声可惜。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样命丧黄泉了。
“马上打开城门,前去向宋军投诚!”
置身于涿州州衙大堂中,岳飞于案几之后的椅子上向下看去,大堂上一众五花大绑的原金人军政官员个个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也并不是所有的金人官吏都被捆绑在此,相当一部分官员却是坐在两侧,双目平视,正襟危然。
“岳将军,我周世文恭迎大军入城,你这样待我,不怕寒了万千将士之心吗?”
“宋狗,不要以为你权倾天下,我大金朝在燕京城十几万精锐,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如何个死法!”
“都给我住嘴,再说一句废话,马上砍了你们的狗头!”
徐庆大声喊道。身旁的军士上去,拳打脚踢,大堂上响起一阵哼哼唧唧之声,却再也没有人敢大声呐喊。
“周世文,你不服吗?”
等下面安静下来了,岳飞才沉声说道:“你在涿州为非作歹,作恶多端,致死致残百姓四十多人,糟蹋女子数十人之多。你说本将该如何处置你啊?”
周世文面色苍白,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岳飞面色变得严厉起来,用手指着下面跪绑着的官员,声色俱厉。
“还有你们,身为堂堂汉人后裔,不为本族百姓谋福祉,反而变本加厉,跟在金人后面,为虎作娼,残害同族,实在是罪无可赦!”
岳飞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将这些禽兽拉下去,全部处斩!”
哭喊声、求饶声、怒骂声顿时响起,过了一会,声音安静了下来,大堂里也变得寂静无声。
涿州通判宁一江上前肃拜道:“将军,不知这些犯官的家人该如何处置?”
岳飞点点头,沉声道:“一人犯罪,祸不及家人。不得株连家人,也不宜牵连过广,冤枉了百姓。一切还得按照律法。”
众人都是站起身来,一起肃拜道:“多谢将军!”
“宁一江,你为官清廉,颇得百姓的喜爱,从今日起,你就是涿州知州,本将自会向王相公禀明。”
“时忠轩,你虽为时氏一族,但志虑忠纯,百姓爱戴,任你为涿州同知,辅助宁知州,安抚百姓,造福一方。”
岳飞一一交待下去,最后才郑重其事,语重心长。
“燕地历年战乱,地方疲惫,百姓苦不堪言,尔等身为涿州地方父母,应查差弊,振匮乏,兴修水利,劝课农桑,修学教化。诸位之作为,宣抚司自会一一簿记核查。”
众降官一起拜谢称诺,时忠轩上前肃拜道:“将军,下官从燕京城得到军情,完颜宗弼亲自坐镇,完颜撒离喝撤往燕京城,所部十余万大军,骑兵约半数。将军前往燕京,还需谨慎从事!”
岳飞心里微微一惊。想不到对方竟然在燕京城积聚了如此多的兵力,看来这将是一场苦战。
堂中官员下去,岳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靠在了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岳都统,后方的战报传来,王相公已经率军,占领了金坡关和倒马关。”
不知过了多久,徐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王相公解决了卧榻之侧,咱们兄弟这北伐燕京城,绝没有战败的道理。”
岳飞睁开了眼睛,点了点头,目光炯炯。
“新来的火铳兵,倒是个稀罕兵种,竟然可以对抗大军,燕京城倒可以派上用场。看来咱们和番子,马上就有一场恶战!”
徐庆点了点头,疑惑道:“都统,平州怎么办,难道就放过这郭药师了吗?再说了,若是不攻下平州,金兵仍然可以从榆关撤往辽东。这岂不是功亏一篑?”
“徐庆,你算是打仗打出来了!”
岳飞微微笑道:“咱们卡住了居庸关,古北口,还有金坡关这些要地,若是再堵住了榆关,女真人无处可逃,肯定会孤注一掷,到时候遭殃的,还是燕地的老百姓。”
徐庆恍然大悟,重重点了点头。
女真人都是骑兵,来去如风,即便燕京城宋军能大败金兵,也很难将其全歼。女真骑兵逃窜,若是四面楚歌,燕地七州,地方如此之大,围追堵截起来,也颇为费事。这些人纵横驰骋,穷途末路之下,只能劫掠乡野,那时候,祸害的百姓可就多了。
“至于说到郭药师,乱世一豚犬尔。若是能让更多的百姓免于战火,饶他一命也无妨!”
作为汉奸排行榜上的又一位巨星,忠义军并没有劝降于他。被尽夺军权,贬到平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郭药师已经没有了让忠义军征服的兴趣。
若是识相的话,郭药师自己来投诚。否则,岳飞不介意,再割下一颗汉奸的人头。
“都统,看样子,王相公是想和金人在燕京城决战,全歼燕山府的金人。都统,番子十余万之众,咱们责任重大啊!”
数十万大军鏖战,徐庆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都统,你西夏也没去,伐齐也没去,王相公让你去攻克燕京城。看来,他是想你立这不世之功。王相公对你,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王松坐镇后方,不亲自率兵北上,光复燕京,却甘当苦力,隔绝河东河北,摆明了要把这北伐燕云的大功,让给岳飞。
“王相公知遇之恩,让我是既感且愧啊!”
岳飞苦笑一声:“刘锜西夏,河东张宪,水路李宝,有这些能争善战的勇将在,又何必王相公以身犯险。功劳让部下去争,王相公知人善任,胸怀坦荡,让人汗颜!”
王松若不去堵住金坡关等险关,万一云中的完颜宗翰长驱东入,和完颜宗翰合兵一处,岳飞的数万大军再精锐,恐怕也经不起对方的合力一击。
看来王松北伐前,隔绝燕京和云中,就已经是成竹在胸。
要不然,王松为何还要分几路大军,分别攻占居庸关和古北口等险关,关门打狗,看来这燕京城,他岳飞是不得不拿下了。
为了凸显岳飞的功劳,王松不介意甘于幕后,他也不需要这些功劳来标榜自己。
燕京之战,有了这位岳武穆,王松自然是充满期待!
而这位岳武穆,也自然知道王松的良苦用心。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启程,攻取燕京!”
军令传下,军士出去又进来。
“都统,女真人的使者到了,说是要见王相公!”
岳飞心里一惊,这个时候,女真人的使者前来,这仗,到底还要不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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