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山口,忠义军游骑和女真人的斥候,恶战连连,大军尚未接触,双方斥候已经死伤惨重,等到折可求的前军到达,安营扎寨,更大规模的骑战随即就要展开。
折氏本就出身于云中,府州距离云中也是咫尺之遥。地形上的熟悉,使得折家军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西路军的前军。
“报将军!”
一个浑身血淋淋的斥候马上禀报道:“将军,翠屏山口有大队番子骑士挡住我军去路,人数在三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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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东西两方查探!”
折彦适面色凝重,望着前方隆起的山脉,沉默不语。
“大哥,此事却该当如何?”
折彦适看了看旁边的堂兄,沉声问道。
折彦质,这位北宋历史上文武双全的名将,在折氏一门可谓是个中翘楚。由于他年龄大,文韬武略样样俱全,即便是他的叔父、折家的掌门人折可求,对他也是敬畏三分。
“此战无论如何,也得打出折家的名声。”
听到堂弟的问询,折彦质沉声道:“否则,不但会让女真人瞧不起,就连忠义军也会更加轻视我等。兄弟们都不要忘了,当日在府州见死不救,已经是不仁不义在先。王相公或许不放在心上,但他部下的将士都是耿耿于怀,谁要是……”
折彦质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来,但他旁边的折家子弟心里都明白。
“云中府,本就是我折家祖宗之地,沦陷至今,当然也要他的子孙前来讨回。”
折彦适脸上一红,赶紧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欠了人家的就一定要还。兄弟们务必同心戮力,方能打赢这首战。”
折彦质欣慰地拍了拍堂弟的肩膀,点头道:“兄弟,你明白了就好。”
折家子弟一起大声道:“谨遵军命!”
中军之中,张宪、牛皋、折可求等人也是缓辔而行,不徐不疾。
此时已经过了日中城,距离西京也只不过几十里之遥,若是加快行军,一日即到。
前方的斥候一波一波的回禀,金人已经在前方20里的翠屏山口列阵而待,众人闻之,都是精神一振。
看到身旁的折可求时,往日的不快已经消散了七八分。
事实上,在折家军要求打前阵时,张宪心里曾经有过犹豫。生怕他们抵不住,而打乱了全军的节奏。
耶律余暏当年叛逃时,带回了云中各地的地形要图。而忠义军自己,也有根据实际的测绘图纸,绘制而成的沙盘和作战地图。
最终,张宪还是让折家军作为大军的先锋,以慰其心。
而旁边马上的折可求,此刻正在人神大战,心中的震撼和惊诧无以言表。
实际上,这几日以来,他亦是如此,忠义军的军容和战力让他耳目一新,登时觉得他往日的作战,无论大小战役,均是腐旧不堪。
那一门门锃亮的火炮,士兵身上的手榴弹,锃亮的铠甲,如潮的骑兵。
即便是那普通的刀盾手,身上的铠甲也和自己相差无几。那些骑兵更是身上长刀、短刀,短弩硬弓,除此之外,身上还有那圆鼓鼓的手榴弹。
更可怕的是忠义军的军容,这些人直如移动的钢铁工具,沉默的令人可怕。要像击败这样的军伍,实在是难上加难。
“折相公,此次折家军可谓是精锐尽出。不但折相公亲自出马,族中子侄英雄尽皆相随。多谢你了!”
张宪的话,却让折可求微微摇了摇头。
“当日王相公于我折家有天高地厚之恩,我折可求却不仁不义。今日前来,就是报恩的,张将军无需
客气!”
张宪一愣,想不到这折可求倒是光棍,心中的芥蒂也一扫而光。
“都统,翠屏山口有大队番子骑兵,我军前军已经和其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张宪正要说话,一斥候快马加鞭而来,在马上大声禀报军情。
众人都是提起了精神。折可求更是睁大了眼睛,仔细倾听。
“再去探!”
张宪大声喊道:“号令全军,加快步伐,目标直指翠屏山!”
大队加快了步伐,滚滚向前。折可求也是拍马抽鞭,紧紧跟上。
“父亲!”
“相公!”
看到折可求进来,正在帐中议事的折家子弟一起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叔父,你不在中军,怎么过来了?”
折彦质给折可求让座,自己坐到一旁。
“张都统派了几百炮兵和掷弹兵上来,让我先行一步告诉你们,不要着急应战,以免战事不利,误了全军。”
折彦适脾气急,忍不住又发作了起来。
“我三万折家军将士,山地作战,难道还对付不了完颜银术可的前军?这不是小看我折家军吗?”
折彦文也摇头道:“忠义军如此做法,虽然是一片好心,但却是看低了我折家子弟。既然如此,又何必邀我军一同北上,这不是哗众取宠,惺惺作态吗?”
他二人这一动嘴,帐中折家子弟个个摇头,七嘴八舌。
“大郎,你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脑子?”
或许是大战一触即发,折可求脸色铁青,“啪”地一下拍了桌子。
“大军作战,哪有那么多旁门左道!”
折可求怒道:“忠义军如此凶猛,也没看到他们打仗不用炮兵和掷弹兵,你们两个刀枪不入,想送死自己去,不要拿折家子弟的性命开玩笑!”
折氏兄弟一下子红了脸,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和父亲争执。
“叔父说的是,事关数万大军的性命,北伐成败,张都统不会如此羞辱我军,这与战局何益?与他何益?”
折彦质不满地看了一眼两个堂弟,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来。
“叔父放心就是。不管有没有忠义军的炮兵和掷弹兵,我折家军也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这一仗,舍生忘死,勇往直前就是。”
折可求点了点头,脸色微微缓和了些。
要说折家识大体、能上得了台面,还是自己这个老侄子。即便是自己器重的这个长子,也是有时候头脑不清楚,不定哪天就昏了头办了错事。
“我来了,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好好作战,不要耍自己的小心思,免得误了大事!”
折可求脸色凝重,说出一句话来。
帐中折家子弟懵懵懂懂,你看我我看你,人人疑惑不解。
折彦质毕竟宦海浮沉,心里头一动。
“叔父,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折家子弟一起,把眼光转到了折可求身上。
折可求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从政上的敏感,只有宦海经历过的人才懂。
“叔父,你有话直说!”
“你们知道吗,忠义军士气为何如此高涨?”
众人都是一愣,纷纷摇头晃脑。
“爹,难道是燕地恢复的消息?”
折彦文摸到了一点门路,却不得而入。
“对忠义军将士们来说,是好消息,却不是燕地恢复。”
折可求摇
摇头道:“这几日我在忠义军军中,接触的将领多了,这才知道,原来,王相公就要登上九五至尊了。”
折家子弟都是脸色大变,人人反应不一。
王松要继任大统,君临天下,这对于所有的忠义军将士来说,的确是振奋人心的消息。
“爹,王相公真的要登基了?”
折彦文言语中,有那么一丝失落。
“天子还在南边,王松此举,不是公然反叛吗?”
折彦适愤愤不平,旁边的折家子弟个个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闭上你的嘴!”
折可求看向折彦适,眼睛又瞪了起来。
“左一句王松,右一句王松,王松是你叫的吗?你自己要死尽管去,不要连累了折家!”
折彦适脸色通红,再也不敢造次,折彦质赶紧把折可求按着坐下。
“叔父,彦适年轻气盛,不知者不为罪,你又何必生气。”
折彦质摇摇头,疑惑道:“叔父,王相公为国为民,要当这皇帝也是天经地义。不过,他要登基,这是真的吗?”
折彦文,折彦颜,包括折彦适等人,一起把眼光看向了折可求。
折可求眼光扫过一众折家子弟,经过折彦适时,特意多留了片刻。
“这就是我今日来的原因。”
折可求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折彦质。
“这是郓王赵楷的书信,你看一下,给大家讲讲。”
“郓王赵楷?”
折彦质心中一惊,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禅位,宋皇要禅位于王相公?”
折彦质大惊失色,书信被一众折家子弟纷纷传阅起来。
“郓王赵楷和张叔夜、李纲几人已经到了燕京,他们此番是作为宋室的使者。郓王书信于我,就是让我折家不要一意孤行,误了天下大事。”
折可求不等折彦质开口,自己径直说了下去。
“南方叛贼势大,盗贼峰起,官军节节败退,朝廷已经退到了广州府。宋皇愿意禅位于王相公,只要他不加害于宋室,保证宋室子弟的安全。”
“叔父,王相公怎么说?”
折彦质再也忍耐不住,立刻问了出来。
“王相公说了,一切要等到北伐战事结束以后再说。”
北伐战事结束后再说!
折家子弟,人人都是沉默不语。
“你们不要一个个耷拉着脸,都给我振作起来!”
折可求站了起来,指着大帐中的折家子弟,脸色铁青。
“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们,不要因为北伐的是王相公,不是宋室,你们就三心二意,偷奸耍滑。事关北伐大事,折家存亡,要是不奋勇杀敌,休怪军法无情,亲儿子我也照杀!”
“谨遵相公军命!”
折家子弟一起站了起来,个个肃然。
宋室都甘愿退位让贤,他们这些宋室臣子,自然更是无话可说。况且国家大事面前,谁也不敢阳奉阴违,误了万千将士的性命!
“相公,各位将军,番子的骑兵上来了!”
军士进来禀报,大堂中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都听好了,此战有进无退,谁要是拉后腿,军法无情!”
折可求经过折彦适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天下大势,民心所向,都是我汉人王朝,还是要顺流而动,不要一根筋拧到底,自寻死路不说,还连累了折氏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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