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旅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何人都不会对于恭维的话有所反感，尤其是女人。
    花芸也是如此！
    听到燕枫这么说，花芸不禁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
    “没想到，这段时间不见，你是真的变了，变坏了。”花芸有些开心的说道。
    燕枫笑道：“是啊，我变了，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变的，我也不例外”！
    “后天就是决战了，你有信心胜过火先生吗”？花芸笑容收敛几分，有些严肃的问着燕枫，对于中原武林的人来说，与魔教决斗这件事情本就是很严肃的事情。
    燕枫略微沉默几分，然后跟诚实的回答：“没有”，在花芸惊异和不满的目光之中，他又笑了：“不过我一定会我尽全力去击败他，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了”。
    花芸眼珠转了转，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也笑了：“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燕枫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话是没有道理的”？
    花芸瞪大眼睛，轻哼道：“你的确变了。变得比以前自大，而且脸皮也厚了不少”。
    燕枫哑然失笑，有些夸张的张开口，惊讶的说道：“是吗，我的变化真的有那么大吗”？看到了花芸冲着自己坚定的点头，他又笑道：“真的啊，或许，脸皮厚的人能够救自己一命。因为脸皮太厚，刀枪不入，哈哈……”！
    当然，说这些话的时候，花芸又致以燕枫一个白眼来奖励他。
    “后天的决斗，你……你害怕吗”？
    “你说的‘怕’，是关于输，还是关于死”？
    “这两个好像可以同时发生，决斗输了，很有可能重伤而死。就算没有重伤死亡，输了的人恐怕也会因为输了决斗而而自觉无颜活着。”
    听到这句话，燕枫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弄的花芸又以为他抽了什么疯。不过她一直很相信燕枫的解决事情能力，她根本不相信燕枫会出现什么意外。
    是的，燕枫的确没有什么事，他只是忽然了解了一件事而已。这件事情就是由花芸刚刚所说的那样，中原武林的人与魔教决斗，赢了还好，输了不仅有可能会被魔教的人所伤，更有可能为千夫所指、遭万人仇视，被中原武林的人嘲弄。
    魔教与中原武林的决斗，双方必定会倾尽全力，为自己所代表的一方赢得优势。这样一来，双方必定会以击败对手甚至是伤残对手为目标，那样才会尽可能的削弱对手，为自己所在的一方获取优势。
    这是双方势力决斗的正常现象，几乎在任何一场决斗之中都会发生，对于这一点没有人会感到惊奇。唯一会为这场战斗担心的，只有燕枫。
    因为，参加这场战斗的，还有他的朋友们。
    不管是在战斗中被对手所重伤，还是战败之后为万人所嘲弄，两种结果无一不是对他们的重大打击。这一点之前居然没有想到，燕枫忍不住嘲讽自己。
    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看似最好的选择，看似对于双方都是最有理的办法，其实对于那些出战的人是最残忍的，而这其中，就有自己的朋友们。
    怪不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在派出参战弟子的时候会那样犹豫不决、推三阻四，原来是他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自己早应该想到的，能够成为一派之首，岂会那么简单？
    因为是擂台赛，所以这场战斗无论是输还是赢，对于那些参战的人都是残忍的，没人可以坚持到最后也不受到一点伤害。
    而这场残忍的战斗却是自己提议的，因为不想让萧若雨伤心，也不想见到血腥而牺牲了这些人。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也很愧对这些人。
    以小换大，用几个人的代价来换取整个武林的命运，在所有人的心里和眼中都是正确的选择，但是对于燕枫并不是。
    他要的，是完全没有牺牲品的选择。
    他忽然感到惊恐，若不是花芸今日不经意的语言点醒了自己，恐怕自己还要继续为那个可笑的办法而沾沾自喜。
    十日之约，即将过去。后知后觉的燕枫，又该如何化解自己心中的心结，解决自己那个曾经沾沾自喜的可笑办法……
    花芸有些惊讶的望着燕枫，从刚刚自己说出那些话之后燕枫就一直沉默不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发现他逐渐变得苍白的面孔。
    …………
    静谧的树林，微风吹动划落的树叶，小鸟也在快活的飞翔。本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现在已是泛黄。
    朝阳，却照映着落叶！
    两个相互依偎的人，一男一女，站在这个有些矛盾的树林之中。
    女人伸出一只胳膊，缓缓的张开纤细的手掌，向上托动。这个时候也正巧一片树叶刚刚结束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被微风吹落，不住的飘下来。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召唤一样，那片飘落的树叶，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女人得手掌心。她的手掌，就像是这片树叶的坟墓、最后的栖息地。
    弯曲着手臂，女人看着手中的树叶，不由得轻叹一声：“天傲，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
    身旁的男人“嗯”？了一声，没有回答。
    女人继续叹道：“就像这片树林，这片树叶。明明还是早上，它们却已经垂暮。这跟我们现在的情形是不是很像？明明还有未来，却即将谢幕”。
    男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但也只是沉默一瞬间而已，立刻就回答：“我们不会的像它们一样垂暮，人都会有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我们也会，但绝对不是现在，也不会是明天”。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坚定无比。
    女人沉默了，之后又展颜笑道：“是啊，我们应该相信自己”。
    “不对”，男人否定她的话，说：“我们应该相信那家伙，他一定可以做到。这个世上没有人不会失败，火先生也不例外。但只有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到，也绝对不会失败”。
    女人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而且她也对这个人充满了信心：“是啊，当初我们都以为那是唯一解脱的办法，可是他却硬生生的选出了第二条路。他，的确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男人忽然搂紧了她的细腰，用有些蛮横的口气说道：“你再这么夸他，我可要生气了”。
    女人愣了一下，紧接着笑得更欢，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牙齿一样笑着。她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他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而你则是能够把握和毁灭奇迹的人，你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
    男人有些满意的笑了一下，二人相拥更紧几分。
    朝阳，落叶！男人，女人！还有笑声……
    …………
    破旧的小屋，破旧的家具和破旧的衣服。两个人，两个女人，一大一小。
    年纪大的那个女人半蹲在小屋外面的门口，她的面前是一个木盆，里面装满了清水还有一些脏衣服。
    盆中的水很冷，但她并不在乎，不断的用双手蹭，把一个又一个脏衣服全部洗干净。衣服洗完了，她就用有些冰凉的手擦拭了一下自己头顶的汗珠。
    凉凉的感觉令她精神一阵，有些开心的笑了一下。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虽然说有一点辛苦，可是她能体会到平凡的乐趣。
    是的，平凡，她曾经是不平凡的。如果有一个人认识她的人看见她在这里所做的事情，一定会惊讶的眼珠都会掉下来。
    “依依姑姑，午饭做好了，快进来吃吧”，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小屋内传出来，听到这个声音，她又笑了一下。将面前已经洗好的衣服全部都晾起来，然后像看待自己的作品一样得意的看了它们一眼，然后走进小屋。
    小屋内，是已经做好的饭菜和那个令自己感觉到平凡生活快乐的人。饭菜虽然平淡，却充满着感情。
    “嗯，我的玲儿做的饭越来越好了，长大之后一定是一个厨师”，有些宠溺的摸了摸玲儿的头，
    玲儿低着头，脸上虽然在笑，眼神却有些闪烁。
    午饭很快就结束了，一顿饭局，就像往常一样那么简单。百依依夸了玲儿几句，却发现这小丫头并不像平时那么活泼，
    她有些好奇，却并没有发问。
    午饭结束，百依依再一旁洗碗，脑中想的却是明日的决斗。这几天她已经尽可能的放松心情陪伴玲儿，她也知道明日的战斗有多么凶险，可是她不能不做。
    她是中原武林的人，是百家的人，同样也是他……
    “依依姑姑”，一个叫喊声，打断了她的思路。扭过头，却看到玲儿在自己身旁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的心忽然跳动起来。隐约觉得，玲儿有事要告诉自己。
    “怎么了，玲儿”？她强笑着问了一句。
    玲儿的表情有些犹豫，眼中光芒不断闪烁，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嘴唇，有些怯懦、几乎是闭着眼睛说出来：“依依姑姑，你会不会像玲儿的爹娘那样出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只听“咔”一声，百依依手中的饭碗硬生生的被她捏碎，吓了玲儿一跳。看着她被碎片划出血的双手，一下子哭出来，惊慌的问道：“姑姑，你没事吧。玲儿，玲儿错了，玲儿再也不问了”。
    百依依脸上的惊愕还存在，心也依旧上窜下跳，看到玲儿这副表情，她就渐渐平静下来，有些怜惜的蹲下来，擦拭着玲儿眼角的泪水。
    “玲儿乖，不哭了。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玲儿一把搂住她，哭喊道：“之前大哥哥来找姑姑的时候，玲儿听到姑姑是答应大哥哥要做什么。玲儿……玲儿的爹娘在离开玲儿之前也是答应了别人什么，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玲儿害怕，姑姑是玲儿唯一的亲人了，玲儿不想再变成一个人”。
    百依依暗中感叹一声，没想到是这丫头听到了自己和燕枫的谈话。她更没想到，一个七八岁的丫头，居然对自己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
    本来在去决斗之前，她准备两玲儿托付给不远处的一家人之中，现在，她却万分不舍。
    “玲儿乖，姑姑答应你，姑姑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不会让玲儿再过一个人的生活”，百依依温柔的搂着她，让她的小脸埋在自己的胸口，给以安全感。
    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中也千篇一律。
    之前她对于决斗之事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她必须完全抛却那些担心，她知道自己必须回来。
    “真的吗？姑姑千万不要骗玲儿，不然玲儿会生气的”！
    百依依温柔的笑着，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残留的泪水带有一丝咸咸的味道，百依依深刻的记住了这个味道。
    “嗯，姑姑绝对不会骗玲儿，姑姑保证”！
    …………
    南宫家，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在为明日的决斗做准备，那是关乎中原武林命运得一战，不容有失。
    南宫家的一个庭院，苏雪、李乐、剑杀、方玉灵都在此处，但他们每一个人的眉头都紧紧的皱起，似乎在等待什么事情。
    昨晚临睡之前，每一个人都在窗口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明日申时，庭院见面。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等到他们跳出门外去察看那个人时，那个人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这个南宫家之中，拥有仇恨而且和自己有关的，只有方玉灵与马嫣之间的仇恨。
    远远的，四人就看到两个人影逐渐靠近自己。一男一女，果然如猜想的那样，是郭凌义和马嫣。
    “我知道你们有仇，但魔教临头，明日又是决战之时，这个时候来解决你们之间的仇恨好像并不合适”，苏雪看着郭凌义两个人，不禁皱了皱眉头。
    本来剑杀是她弟弟，弟弟有事情她是一定要帮忙的。可是嵩阳铁剑与小李飞刀又世代要好，她就不便出手。再加上燕枫这一层关系，她实在是不想看到这几个人发生战斗。
    郭凌义陪着马嫣，依旧面无表情。
    马嫣没有理会苏雪，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方玉灵。而后者也毫不示弱，与马嫣相互凝望。
    虽然因为燕枫和魔教的缘故，方玉灵很不愿意在这个地方与她动手。但若是马嫣咄咄逼人的话，她也一定不会退缩。
    凝望方玉灵的马嫣，忽然伸出一只手，缓缓的向着方玉灵走来。众人只觉得呼吸一滞，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生怕她突然出手，每个人都紧张的防备着。
    马嫣依旧没有感觉到他们的眼光一样，向着方玉灵走过去。
    方玉灵表情平静，心却渐渐的跳动、紧张起来。到现在马嫣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先出手。可是马嫣这种淡然的表情，却让她不由得紧张。
    她明白，曾经那个被自己戏弄与股掌之间的小姑娘已经成长。而她成长的因素，就是自己！
    “明天就是决斗了，你我之间的恩怨我想要要趁早了解才不会影响到明天的事情”。马嫣率先开口，一开口就让苏雪几人呼吸停顿。
    方玉灵的气势毫不示弱，“哦”？了一声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其实她心里跟明镜是的，这种江湖恩怨，用实力解决是最好的办法。
    “啪”，忽然感觉到手中一软，方玉灵的眼珠一瞬间瞪大，原来是马嫣伸出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她急忙向后退去，生怕马嫣有什么诡计，在手上下有剧毒。谨慎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
    转过头看着马嫣，后者依旧表情淡然。
    “如今大敌当前，你我又都是代表中原参战之辈，若还是心怀异心明日决战必败无疑。我要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结束它。”
    每个人都不知道她所说的结束是什么，只有郭凌义知道。
    方玉灵有些呆呆的望着她，不知道这个家伙想要干什么。
    马嫣再一次伸出手，淡然的说道：“你的兄弟被我哥哥杀死，我哥哥也因为你们而死。他们都已经离去，我想他们也不希望我们继续争斗。所以我想，结束这段恩怨，齐心协力的对付魔教”。
    苏雪几人有些惊异的盯着马嫣，本来他们以为马嫣今日来这里就是要动手，还有些头疼的想该怎么办呢？却不想，马嫣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结束，结束，结束……
    方玉灵头脑中不断闪烁着这两个字，却又有另一个画面在脑中闪现，那是自己的兄弟死前的样子。他们喃喃的嘴角，方玉灵知道他们是在祈求自己为他们报仇。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报仇了，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你同意吗？结束仇恨”！马嫣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方玉灵无法得出自己的答案，哪怕是剑杀三人都用渴望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也无法得出答案。心烦意乱之际，她只有下意识的问出：“你为什么忽然这么选择”？
    马嫣淡然的回答：“我想通了”！
    想通了，想通了……
    简单的三个字重重砸在了方玉灵的和每一个听到这三个字每一个人的心头。这三个字说出来很简单，但是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
    自江湖形成以来，能够自信的说出这三个字的人又有几个？
    方玉灵缓缓的伸出手，与马嫣悬在半空的手相握。她握住了马嫣的手，每一个在一旁看着他们的人心也就放下。
    “我同意。”方玉灵忽然露出一个淡然和解放的表情，重重的呼吸一下。然后笑道：“但我并非想通，而是还燕枫一个人情。”
    苏雪几个人不知道她所说的人情是什么，只知道放下了仇恨的方玉灵才是真正的告别了曾经的五毒灵子。
    马嫣收回手，转身离去，郭凌义走在她的身边陪着她。淡然而来，淡然而走。
    走到了夕阳落下的光线之处，苏雪几个人被光芒所影响到视线的地方，马嫣已经是靠在郭凌义的怀中，泪光涌现！
    结束了，都结束了，一直压在心中的大石头，那束缚着自己的仇恨。那种忽然解放的轻松，竟然令她有些无所适从……
    “还没有结束”！郭凌义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马嫣带着残留的泪水抬起头，看着他有些尖锐的下巴。
    “是啊，还没有结束，只有等到了明日决战之后、击败了魔教，那才是真正的结束”！
    遥远的海岛之上，一个抱着巨大的铁制古琴的中年人，遥望着大海的另一边的阳光，瞳孔渐渐收缩，看到了那股即将来临的肃杀之气……
    落叶飘落的树林，光秃秃的山顶，市集之中不起眼的小屋，豪华的南宫府邸皆暗中怒喊出一个声音……
    『最后一战，我们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