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琛对建宁并不熟悉,在当地亦没有什么人脉关系,他和虞瑜商量后,决定直接报警。
接到报案后,当地公.安局很快就出警。
慕云琛和虞瑜跟着两位警.察一起到流云雅筑。
门口的保镖还在,警.察直接出示证件,要求进别墅内查看。
保镖面露犹豫之色,但还是很配合地让开了道。
佟姨正在打扫卫生,见一大帮人突然进来,吓了一跳。
警.察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便欲开展搜查工作。
“慢着!”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慕云琛和虞瑜同时抬头望过去,眸色一顿。
萧何眸色深沉地看着客厅的一大帮人,缓步走下楼梯,走到众人面前。
“你是萧何吧,有群众举报你绑架了一位叫温颜的女性,我们现在需要对这个房子进行搜查,请你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其中一位警.察面色严肃地说道。
萧何抬眸看向虞瑜,后者正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移开目光,看向慕云琛。
“是你报的案?”他态度倨傲冷漠。
慕云琛直视着他的眼睛,面色是少见的冷凝:“萧先生,如果你愿意让温颜离开,我现在就可以撤销举报。”
萧何微微一笑,笑容却很冷。
慕云琛以为他怕了,所以和他谈条件?
萧何微抬下颌,冷漠傲慢地看着他,嗓音低沉却笃定::“温颜昨天已经离开这里,慕先生恐怕找错地方了。”
虞瑜一听立刻就急了:“你胡扯!她明明就是被你软禁在这里!警.察同志,我朋友真的被关在这里,请你们救救她!”
警.察并不理会他们几个人在说什么,直接根据程序开展工作,一人负责一片区域,很快搜查起来。
虞瑜恶狠狠地盯着萧何,一副“你等着打脸”的忿忿神情。
萧何似乎并不着急,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客厅沙发坐下,点了一根烟,缓缓地抽了起来。
虞瑜看着更来气,真想冲过去狠狠地踹他一脚。
慕云琛却轻蹙眉头,神情若有所思。
警.察仔细地搜查了半个小时,一无所获,只能收工。
虞瑜不信,自己冲到楼上去找,她翻遍了整个卧室,别说人,一只蚊子都找不到。
“不可能!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虞瑜愤怒不已,想冲过去揍人,被慕云琛拉住了。
“萧先生,虽然我现在还无法确定温颜是不是我的亲人,但是,无论她是不是,我都一定会找到她的!”慕云琛一脸严肃地看着萧何,语气稍冷,“你若真的是为了她好,就不应该一意孤行。我言尽于此,你若执意如此,到时不仅是我,连同我们慕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从你手里救出她!”
若说刚才他只是想和萧何谈条件,那现在就是开门见山的威胁。
外人看慕云琛,总以为他是温润平和的人,其实,他只是不轻易显露情绪,该狠时,他也绝不手软!
“慕先生这是在用慕家威胁我?”萧何嗤笑一声,脸上尽是不屑的意味,“她是温颜,还是慕云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慕云琛的面色沉了下来。
双方不欢而散。
萧何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抬手掐了掐紧蹙的眉头,神情疲倦得很。
胃部又在隐隐作痛。
“小少爷,你昨晚一晚上没睡,你看你的脸色这么差,还是先去休息会吧。”佟姨一脸担忧地劝道。
萧何摆了下手,翻出药,吃了几片,缓了缓,然后起身往后院走去。
他径直走到后院的花丛中,花已经基本凋谢了,只余一片残败。
花丛后面有一个小木屋,平时日堆放杂物的地方,他几乎从不进去那里。
然而,他却直接走过去,推门进去,蹲下身,翻开一片木板,下面是一大片铁皮。他找到开关,一按,铁片竟缓缓地打开了,一个一平米大小的洞口露了出来。
他起身,沿着洞口走下去。
底下并不黑,相反的,里面竟亮着灯,灯光暖黄,照亮了四壁。
这是一个地下室,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摆设都没有。
那张小小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她头发凌乱,形容憔悴,双手双脚被铁链拴住。
见到来人,她立时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目光犹如淬了毒的匕首,狠毒又冰冷。
被拴住的女人正是温颜。
昨天她想通过割腕离开这里,想办法让人给虞瑜传递消息,消息终于传递出去了,然而,她却不知,她的意图根本逃不过萧何的眼睛。
昨晚她回到流云雅筑不久,就被关到这间地下室。
萧何走上前,拂开她脸上的乱发。
刚一动,他的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温颜狠狠地咬住他的手,她是发了狠的,似乎要将所有的怒气和绝望都通过撕咬发泄出来。
萧何抿紧了唇,垂眸看着她,眼眸深沉黯淡。
一股血腥味从嘴里传来,温颜一怔,不自觉地松开了牙齿。
萧何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虎口血肉模糊,不停地往外流血。
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温颜忍不住干呕起来,胃里一阵阵反酸,可她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了,根本吐不出东西,只能不停地干呕,整个人虚脱似的趴在床沿。
终于,好不容易止了想呕吐的感觉。
“你放我出去……”她抬头望着他,头发凌乱,神情虚弱,唇角还带着血迹,看着很是骇人,“萧何,你放我出去!”
萧何抬起手,似乎想触碰她,刚一动,手掌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的话?”他的嗓音低沉疲倦。
温颜直直地盯着他:“你放我出去,我就相信你。”
萧何的眸色黯淡下来。
桌子上的米粥尚有余温,他端起碗,凑近她,勺了一勺想喂给她。
“吃了。”他沉声下令。
温颜抿紧了唇,眼神倔强。
“吃。”他的声音透着不耐。
温颜深吸了口气,突然扬起手,挥开了面前的瓷碗。
啪的一声脆响,瓷碗摔落在地,碎成几片,米粥糊了一地。
萧何的眼眸彻底黯了下来,他猛然抬手,血淋淋的虎口掐着她的下颌,周身的气息冷得骇人。
“你以为你绝食我就会放你出去?”他的眼睛开始涌起红血丝,声音阴沉狠戾,“你休想!”
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的面色阴沉可怖,呼吸灼热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这副模样看在温颜眼里仿若修罗,似乎随时都要将她撕成碎片。
她突然想起萧逸曾开玩笑说他二哥有时简直就是修罗,做事杀伐决断,狠下心来的时候比谁都狠,当时他说的是萧何为了达到目标连自己都可以痛下狠手。
此刻,在温颜看来,他岂止对自己狠,他对别人更狠。
她在十八岁的时候遇到他,一见钟情爱上他。甜蜜共度三月,她沉浸在美妙如彩虹泡泡般的爱情里,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却深深地爱上他,他在她眼里简直完美如神祗。时隔八年再度相逢,她步步为局接近他,自以为对他的了解已了如指掌,却再一次深陷于他为她营造的爱情梦境里无法自拔。
如今,她真的深陷了,陷于这样一座地牢。
他确实够狠。
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她笑自己无知、愚昧、盲目,十八岁时看不清尚可原谅,如今重蹈覆辙,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扬起头,眼神依旧明亮如许,却充满了恨意,她轻笑一声,道:“我沦为阶下囚,无非就两种结果,出去,或者死在这里。萧何,你听着,只要我还死不了,我就一定会想办法出去!”
他倏然抬头看她,黑眸瞪大着,凌厉犹如冰棱子,他似乎在极力地克制着愤怒的情绪,那只受伤的手紧紧地掐着她的下颌,血流如注。
温颜咬紧牙龈,梗着脖子迎着他的目光,她毫不怀疑,他想掐住的不是她的下颌,而是她的脖子。
她的心里掠过一丝恐惧,目光却更犀利尖锐。
四目相交,凌厉与尖锐,矛盾似乎随时都要爆发。
他深呼吸,压抑怒火,终于开口。
“你想死在这里,可以,但你别忘了,温玥还在建宁,你如果死了,我就让她给你陪葬。”
低沉的声音,冰冷的话语,在温颜听来,却犹如惊涛骇浪。
“萧何,你敢动她!”
温颜嘶吼起来,挣扎地站起来朝他冲过去,扬起手就想打他,却被他轻轻松松地抓住了手腕。
“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他轻启薄唇,声音阴冷,神情冷酷如刽子手。
“萧何,你这个疯子!你简直丧心病狂!”温颜不管不顾地捶打咒骂他。
萧何岿然不动,任她打个够。
“温玥生或死,决定权在你。”他冷冷地看着她,眼底全无一点往日的温柔和情意,冷酷如地狱来的修罗,“想好了吗?”
温颜瞬间停了手。
萧何微垂眼眸,打电话叫佟姨再送食物过来。
佟姨很快又送来一份米粥。
萧何将她摁坐在床上,目光冷淡:“把粥吃了。”
温颜抬头望着他,眼里充满了恨意,他的神情强势冷酷,丝毫不为所动。
空气中有粥的香气,她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强忍着反胃,她颤抖着手,大口大口地吞下那碗黏糊糊的粥,完全吃不出是什么味道。
萧何闭上眼睛,掐了掐紧蹙的眉心,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呕……”温颜突然趴在床头,剧烈地呕吐起来。
佟姨忙跑过去扶着她,神情担忧不已,轻拍着温颜的后背,絮絮道:“小心点,不要吃那么快,你都一天没东西了,吃太快了胃会不适应,唉……”
萧何微抬了下手,只一瞬,又缓缓地收了回来,沉默地看着佟姨给温颜拍背、喂水。
温颜面如金纸,靠在床头虚虚地喘着气,她的头发乱糟糟地散着,甚至沾上了呕吐出来的米粥,全无往日的精致,像是邋遢的流浪汉。唯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犀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她知道自己此刻肯定难看得很,但她全然不顾,只拿着那双夺人心魄的双眸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缓声开口:“萧何,我恨你!”
她终究还是恨他了。
有爱才有恨,不是吗?
他很想笑,嘴角也真的缓缓扬起。
黑眸黯沉凝视着她,他徐徐开口,嗓音粗哑如砾石:“温颜,至始至终,你从未相信过我,对吗?”
温颜扬起唇角,竟笑了起来,憔悴的面容仿佛瞬间花开,灿烂得让人舍不得移目,她轻启薄唇,声音虚弱却坚定:“对,我从未相信过你。”
“从一开始你就认出我了,为了得到科创园项目的投标方案,你故意制造车祸,就为了接近我。”
“对!”
“南华别墅的设计我需要慕家的合作,你早就知道,帮我,就为了得到我的信任。”
“没错!”
“你恨我,恨我遗忘了你,恨唐耀宗害了你父亲,所以你与盛煜,或者说萧琰,你与他们合作,就为了报复我和唐家。”他逼近她,越说脸色越阴沉。
温颜微蹙眉头,却仍大声应道:“你们是一丘之貉,我只恨我当初为什么要遇见你!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我父亲就不会死,我的母亲也还活着,我们就不会家破人亡!”
“你后悔遇到了我?”他似乎极力压抑着怒火,以至于声音都有一丝丝颤抖。
“我但愿从未遇到过你!”温颜脸色苍白,神情却昂扬,双眸充斥着激烈的怒火和恨意。
好,很好!
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终于还是被她一一揭开。
她步步算计,他了然于胸,却步步沦陷。
愚蠢至极!
他的人生从未行差踏错,却在她身上栽了了一个又一个的跟头!
可为什么他还不愿意放弃?
手掌刺痛,胃也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心口的痛。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温颜瞬间垮了下来,差点从床上摔了下来。
佟姨刚清理完地上的污秽,见状,忙扔掉抹布,一把扶住了她。
“温小姐,你何必和小少爷斗气?你们……唉,怎么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佟姨唉声叹气。
温颜靠在床头,虚虚地喘着气,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
斗气?
很多人都以为吵架时说的话是气话,其实话一旦说出口,就必然是带着潜意识的。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她是不是潜意识里也在责怪他。
得知他母亲的所作所为,她还曾努力地说服自己,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应该将过错牵连到他身上。可是,事实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萧何离开地下室,站在后院,抬眼望着远处的晚霞,眼眸像是蒙了一层雾,又仿佛被霞光覆盖,模糊不清。
落日余晖,残败不堪。
夜风很冷,呼呼地吹,吹落了枝头的黄叶。
他点起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
一点猩红火苗被风吹得愈来愈亮,快速燃烧着,没一会,就烧到底了。
他微垂眼眸,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把烟头掐了。
痛,火辣辣的痛,却让他瞬间清醒。
黑眸立时恢复清明,他扔掉烟蒂,抬起眼,又恢复惯常冷漠强势的神情。
手机在震动。
是林秘书的电话,这么晚,她怎么会打电话来?
他很快接起。
“萧总,法.国TS公司的收购出现问题!”林秘书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焦急。
TS公司?那是萧琰曾经合作过的公司。
“具体情况说清楚。”萧何沉声道。
林秘书把了解到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说了。
萧何眼眸渐沉,看来,这件事恐怕是萧琰在暗中搞鬼。
收购TS公司是萧何上任CEO后做的第一个重大决策,云城集团董事会都在盯着,就等着他行差踏错一步。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恐怕他不得不亲自出马去法国走一趟,才能解决这个事情。
“订明天的机票飞巴黎。”他果断下令,略一思考,又迅速道,“此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有人问起,就说我生病在家休息。”
“明白。”
挂了电话,萧何深吸了口气,压下胸腔里的烦躁情绪。
佟姨刚好端着碗筷从小木屋出来,萧何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她怎么样了?”
“在休息,我再去热一碗粥送进去。”佟姨道。
“嗯,”萧何掐了掐眉心,神情疲倦,他抬眸看了一眼地下室的方向,又道,“这三天不要让她出来,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佟姨面色犹豫,踌躇了下,絮絮说道:“小少爷,把人关在地下室始终不是个办法,温小姐现在还怀着孕,身体又虚弱……”
萧何摆了下手:“我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24小时随时待命照顾她。”
经了上次割腕的事件,他已提高警惕,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关在那个地方,时间长了肯定心情不好,情绪压抑,你忘了当年你母亲……”
“佟姨!”萧何突然喝住了她,眼神凌厉。
佟姨张了张嘴,讷讷道:“是我多嘴了……”
萧何的眼神阴沉可怖,黑眸黯沉不见底,那只受伤的手不知是疼的还是因为其他缘故,竟在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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