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交战

    
    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刚抵达拉利姆斯保护站的张学是，他一身羊皮裘大衣，一看就比军大衣知青大叔杨虎年纪大，可神态竟似对后者毕恭毕敬，这更让知晓华夏论资排辈尊老传统的希特利啧啧称奇。
    小麻雀眼神始终不离那毛球一样的小狗崽子，满眼都是星星，放荡不羁的教授大叔笑着将“白毛球”递给她，柚莉莎一把抱住，一边喊着哥哥快看是真的小奶狗欸好可爱啊，一边爱不释手地抱着揉着，那“小白绒球”显然很不适应这份热情，激烈挣扎着，希特利提醒她小狗未必喜欢她这样的，柚莉莎鼓着腮帮子说人家想和它做朋友嘛。
    迪妮莎则看向另一只“小黑绒球”，却见这只小奶狗真个非凡，给人握在手里依然凶悍，没有挣扎没有咆哮，虽然还带着奶味的咆哮吼出来估计也只有反作用，徒惹一番嬉笑罢了，兀自嘶牙咧嘴舞爪地进攻，这也就是它目前最强的进攻了，模样犀利的教授大叔只提着它后颈的软-肉，便叫它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笑着赞了声“好狗啊”。
    小萝莉看得有些怕，方才她就惊异于这只小黑獒的凶悍，不敢接手，长大了该是何等凶神恶煞，同样是小奶狗，差别怎么比人和狗都大？
    “我们的女泰山迪妮莎，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新朋友么？”军大衣教授很是平易近人道。
    “教授，这就是希特利，我从前和您提过的。这是他妹妹柚莉莎。嗯，这是保护站的杨虎教授。”迪妮莎介绍道。
    “原来你就是托尼的儿子，天才小公输诸葛大智。”杨虎笑道，希特利却是心头一惊，这人随口就道出了他两个鲜为人知的小号，诸葛大智倒也罢了，天才小公输源自他十一岁家庭宴会，钢铁侠老爹送了他一只亮银铸造栩栩如生，额上镶嵌一颗血色红宝石的机械银鸽……的零件，并让他在自己喝完一瓶红酒的工夫里当场拼装，希特利不但完成还当场剔出十个废弃零件，那只仅仅在尾羽拨动了机关发条的鸽子飞速地振翅，沿着曼妙的轨迹在寥寥几位宾客头顶欢快地打转，希特利的续母也就是柚莉莎亲娘秀口一吐赞了句天才小公输，此事只有他最亲近的人才知晓，显然，这位杨虎教授对他的了解绝非泛泛。
    “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这看似落魄知青实则鬼神莫测的大叔眨眨眼道，“在这小丫头的满月宴上我们就见过面了。”
    “你？！你真的就是……就是发明了基因修饰技术crispr-cas9的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理学院终身教授！！杨虎先生！！”希特利激动道，他听到杨虎这个名字的时候当时就是一颤，可委实不敢相信此杨虎就是彼杨虎，且不论眼前这大叔与常出现在《时代周刊》上的衣冠楚楚邪魅狂拽帅到掉渣的学界巨星，新世纪达尔文相去甚远，就是从杂志里生生走出来希特利也不敢相信是真人，委实是地位相差甚远。
    当今世界，科研之风兴盛冠绝古今，以诸国之浩大，天才人物如过江之鲫，而杨虎正是鱼中弄潮之龙，此人是华夏常山出身，从小学开始就视跳级如儿戏，9岁随父母移民美利坚爱荷华州梅因市，次年参加当年intel sce
    talent search（英特尔科学天才学生项目）并一举夺魁，被时任世界第二大物理学组织aps理事的诺贝尔奖得主齐开物评价为“冢虎初成，当学卧龙。”这一声幼虎初啸很快被之后的平静淹没，顶着天才光环的少年杨虎在那之后果然结结实实地做了几年卧龙，平静地领着全额奖学金辗转哈佛剑桥麻省理工，各自摘了数目不详的学位，很小心地不去震惊世界，最后以斯坦福大学毕业生身份出世加入了另一位诺贝尔奖得主汤森·克劳利的升龙实验室，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是以竹竿子打枣的方式大揽各路国际科学大奖，涵盖医药、生物、物理等多个层面，这只冢虎开始以极为强势的姿态进入科研界顶级大佬的视线，三十二岁时发明了基因修饰技术crispr-cas9，几乎将当年的诺贝尔奖收入了囊中，杨虎也收获了冢虎之后，第二个学界公认的名号，新世纪达尔文，意为21世纪的博物学家，同年晋升为美利坚麻省理工学院理学院终身教授，打破了麻省理工学院理学院史上最年轻终身教授的记录，上一个记录的保持者，名字叫钱学森。
    而那之后，这位风头盛极一时的传奇天才突然销声匿迹，没有人相信他会在一座保护站，哪怕是世界第一保护站，以一位军大衣知青大叔的搞笑形象登场。
    忽然那小黑獒一声戾叫，柚莉莎抱着白毛球儿被吓得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就连那堪称一代传奇的人物也被惊得松手，小黑獒落到地上一溜烟奔出老远，盯着人和狗眼中皆是戒备。
    张学是啧啧称奇，“这只小獒的彪悍和聪明是我从未见过的，它的血统也不一般，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哪只母獒跟外面的野狼有了火花产下来的异种，纯正的狼崽子我见过，也不如它彪悍，狼和狗其实在怕人的天性上一般无二，这只小狼獒血统虽然不纯但这份野性真是难得。”
    杨虎教授摇摇头：“可它生错了地方。”
    的确，野性对于狗来说可不是什么优点，不管什么犬种，首选就是要听话，人只会养狗，哪个愿意养狼。
    柚莉莎觉得这只凶凶的小奶狗有些可怜，一种被视为异类排斥的悲凉，它的犬生难道只能如此？
    杨虎转头道：“希特利，你现在看过我们这个保护站了，觉得这里怎么样？”
    希特利直言不讳，“很赞。很宏伟。很大气。我唯一好奇的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杨虎不动声色，“哦。”
    这个身量与脾性颇不相符的金发白面书生此刻却流露出一份独属儒士的风流，“杨先生，这里你说是一座未来预定的国际大都市建设项目，我都信，唯独不信这儿会是一座保护站。不说那规模大到足以供应整个上沪市人口的国营农场和供电系统，就说那农场里使用的各种高科技农业机械设备和计算机控制的全自动培养系统，都是超越了现今社会的存在，虽然相应的技术和经营模式早就提出来了，但是因为人类社会的利益牵扯，始终不能实现，如果说是科技试验田的话，规模似乎也太大了。这里似乎在尝试一个很大的项目，脱离外界供应自给自足的发展试验。”
    真不愧是托尼的儿子。”杨虎笑笑，“不错，这座保护站除了自然环境保护的使命，还是世界上许多顶级科研机构进行跨国交流与实验的科技园。外界盛传的诸如除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外最大的世界末日种子库等传闻，其实都是半真半假，有一定的真实性。这里集中了来自世界各国权威科学组织和顶级实验室的专家们，集中了各国科技，我们在尝试能否在高原上建立一座宏伟的未来都市，抛弃一切国家民族等旧社会纠葛，打破所有旧城市的桎梏，以科技完全创造一片天地，其实上世纪就有过类似的实验，只不过众所周知它失败了，生物圈二号的失败明白地告诉我们，人类无法建立完全独立地球物质能量循环的生态系统，所以这次我们学乖了，不去触碰那还没资格去碰的禁忌。”
    希特利半点不意外地说：“所以这里是二十一世纪的格陵兰世纪营？”
    所谓格陵兰世纪营是冷战时期方在格陵兰岛建立的一处秘密基地，是美利坚“明日计划”的一部分，为了应对与苏联爆发核战争后的生存威胁，在格陵兰的冰层和地层下建立了长达十公里的隧道和总建筑面积接近一个曼哈顿区的地下堡垒，由蜂巢结构最底层的核反应堆供能，配套的商店电影院教堂应有尽有，类似的末日堡垒据说还有三个，都是人迹罕至不会遭到核弹集中打击的区域，合称天启四骑的曙光，曾经人们一度把它当成是类似火星人入侵的笑话，直到全球变暖格陵兰的冰层变化逐步揭露了这一秘密的冰山一角，世界一度回忆起了那个全人类时刻生存在头悬漫天利剑的恐怖阴霾之下的，疯狂的时代。
    杨虎面不改色，“你看过疯狂动物城嘛？”
    希特利一时跟不上这位天才中的天才的思维跳跃度，点了点头。
    “这是何其的梦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集中全世界所有国力和科技来打造一座人类的新家园，破除一切固执不必要的偏见，不同人种不同思想的同一个梦，又有哪一位科学家不被这样的计划折服，不为这个梦所倾倒呢？”
    希特利打断他近似乌托邦的沉醉，冷静道：“先生，我虽然是一个书生和科学家，但也不是对其他事一点不了解的，我所知道的世界各大国，都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主，花钱送人送科技帮助华夏在人迹罕至的喜马拉雅高原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城市，来帮助华夏完成西部大开发和战略经济发展，他们图什么？难道他们真的做慈善……”
    希特利突然停住了嘴，因为他能想到的，眼前号称要惊艳学界一个世纪的天才怪杰不可能想不到，那些视人间众生为棋局的大佬们更加不可能想不到，新家园，人类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要新家园呢？当然是旧家园就要保不住的时候，那么能让这些国家无私奉献的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里真的就是一座保护站，当然它要保护的不可能是自然环境和野生动物，而是，人类自己。
    世界末日？
    胆子不算大的白面小书生希特利不敢再想下去，但是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质疑的杨虎教授却投来似是鼓励的眼神，是在鼓励他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