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期盼

    
    第七章 洗浴事件
    第二天早晨上班，石原吩咐办公室秘书小王上楼把林娜娜叫到他办公室。石原见林娜娜进屋，也没招呼她坐，说：“公司拟定成立十个项目部，为什么第九和第十项目部不设书记，这份名单是你和陈经理一起拟定的吗？”石原手里拿着陈铁山昨天快下班时给他的项目部领导人员名单，递给林娜娜说。
    林娜娜走到石原的办公桌前，从石原手里接过名单，大致看了看说：“名单里的人选是我们商量过的，我提出过第九和第十项目部设书记问题，但陈经理没同意。他说，第九和第十项目部都在外埠施工，在纳入公司新建项目部序列前，就没有设书记，他认为还是保持现状的好，等将来项目部回京后，在设书记吧。他这样说，我也没有再坚持我的意见。”
    “项目部设不设书记，不应看是在外埠还是在本市，应该看是不是工作需要。从外埠回来的职工反应说，外埠工作的人员有在工地赌博和出入娱乐场所高消费情况。所以，我说外埠项目部更应该设立专职党支部书记，加强一下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石原非常坚定地对林娜娜说。
    林娜娜向来对石原的话言听计从。即使是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只要石原反对，她立即改变自己观点。她说：“我这就去找陈经理，把第九和第十项目部书记补上。”
    “不用你去找陈经理了，一会儿我去找他谈这件事吧。你去找组织部长商量一下人选问题。我建议从各分公司政治干事人员中选拔。”石原对林娜娜又说：“这件事你马上办，明天我们就上党委会讨论。”
    林娜娜接受任务后，没敢耽搁，就去了公司组织部。
    陈经理不愿意在外埠项目部设立党支部书记的真正原因，是怕他和项目经理们的活动受到干扰。他在外埠工作时，到了休息日，就让司机开车，带着项目部经理到县城的娱乐场所去玩，有时玩的时间晚了，他们就住在县城里，第二天再赶回工地。有时，休息日不去县城，就在项目部宿舍找几个人码长城，当然，少不了赌点小钱。如果项目部设立了党支部书记，他再搞这些活动，就要受限制了。
    石原为什么坚持要在外埠项目部中设书记，就是为了让书记去刹住外埠项目部中存在的这些不正之风。这也是从关心下属出发，避免下属犯错误的举措。
    石原从办公室出来，找陈铁山商议在外埠项目部设立书记的事情。他刚出门，碰巧陈铁山也出门。石原叫住陈铁山。陈铁山看见石原拿着他昨天给的那份名单，就知道石原找他的事由。他来了个先发制人，说:“老大，你是不是找我说在外埠项目部设书记的问题，如果是，设书记的事归你管，我的话只供参考。设不设我都没意见。我现在马上要去总公司开个会。”陈铁山说完，急忙要下楼梯。
    石原见陈铁山有事，就说：“你要没意见，我就让组织部门安排外埠项目部书记人选了。”
    陈铁山没有再说什么，头也没回，下了楼梯。
    工会主席小马早晨赶到三分公司，调查了解了张强被派出所带走的原因后，没敢耽搁，就急忙赶回公司。他回到公司已经快到中午吃饭时间了，他没回工会办公室，就直接到石原办公室来汇报情况。
    石原正在写明天召开公司党委会的议程安排，见小马敲门进来说：“辛苦了，罚你跑一趟。坐下来，慢慢说。”石原说完，起身到饮水机旁用纸杯接了杯热水，递给小马。小马接过水杯，放到茶几上。
    小马坐在了沙发上。他汇报说，他到三分公司，就去找三分公司经理李大鹏了解情况。他说，前天中午，包工队的头向发财为感谢分公司使用他们包工队，想请经理晚上到酒店吃顿饭，因为他晚上有事，就让张书记代他去了。可是，谁知道他们吃完饭，没直接回分公司，而去了分公司旁边的一家洗浴中心洗澡去了，结果，赶上公安干警夜查，他被警察带走了。
    昨天，派出所打来电话，询问张强是不是你们单位工人。我说，张强是我们单位职工，警察说，他与洗浴中心按摩小姐有违法行为，双方都供认不讳。根据治安法和请示上级，将对他进行行政拘留十五天的处罚。希望你们单位领导到派出所来一趟。
    李大鹏说，我想去派出所，但又觉得不妥，就打电话告诉了公司领导。
    小马去工地找到向发财，向发财一脸的内疚表情。他一个劲儿对小马说，张书记被带走，这事纯属怨我。我们吃完晚饭回分公司时，路过洗浴中心，我说请客，请张书记洗澡。张书记不同意，他说他喝酒喝多了，我说，你没有我喝的多。我硬把他拽进了洗浴中心。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了这个事儿。我当时已经从按摩间出来了，所以没被警察带走。我看到张书记是被警察架着上的警车。是我害了张书记。你们领导赶快去给张书记领回来吧，不然，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马了解情况后，去了一趟洗浴中心。洗浴中心已经被查封。张贴出停止营业、内部整顿告示。
    石原听了小马的汇报，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张强身为三分公司的党支部书记，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所在。首先，就不应该去吃这顿饭，其次，去洗浴中心，不管是被动也好，主动也罢，面对国家禁令行为，没有抵制，丧失了党性原则。
    他被派出所带走后，隐瞒自己身份，企图从轻处理。张强的错误是严重的。组织上不能纵容他这种行为，不能保释。应该让他为自己所犯错误承担后果。
    石原的心情非常沉重。
    张强曾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导干部。他当过兵，参加过中越反击战，立过三等功，后来转业到华政二公司，就一直在基层担任党支部书记工作。他所在的党支部，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党支部，个人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一次，他下班回家，路过一片小树林时，听到树林里有人喊救命声，他放下自行车，冲进树林，将一个侮辱妇女的歹徒制服，将其扭送到当地派出所。他做的这件事，上了报纸，还被总公司评为见义勇为的好职工。
    石原不相信张强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可是事实又摆在了石原面前。石原的心里感到阵阵隐痛。他对小马说：“明天我们召开党委会，你把调查张强的情况向党委会做个汇报吧，然后做出对他的处理意见。”
    “我们不能去派出所先把张书记领回来吗？他只有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被派出所送拘留所了，不行我去一趟派出所？”小马忐忑的问和请示。
    工会主席小马着急赶回来，就是想对石原汇报后，征得石原同意，他去派出所说说情，看能不能把张强领回来。
    小马对张强有师徒般的情感。参加工作后，从入党，到提干，都是张强的培养和提携。师傅一时糊涂，犯了错误，他要拉一把，报答师傅的培育之恩。
    “派出所已经对他做出处罚，去也没有用。作为我个人，我也希望把他领回来。但作为公司的领导，我们不能这样做。我们去派出所怎么说，说他是我们单位的工人，跟他一起弄虚作假，说他是我们单位基层书记，我们哪有颜面面对公安人员。所以，现在只有让他自己对自己的错误行为买单了。”石原说。
    石原的回答，让小马很失望。
    石原想起了什么，对小马说：“你通知三分公司政治干事，让他代表三分公司领导去趟派出所，并给张强带去日常生活用品。”
    第二天上午九点，公司党委会在二楼会议室召开。石原主持会议。会议议程第一项，讨论通过新建项目部经理、书记领导的人选。
    当组织部长孔祥和宣读完一至十项目部领导人名单，大家在酝酿讨论时，副经理邓晓光发言说：“第三项目部的书记人选怎么没有张强，而让政治干事曹万龙担任了书记？”
    张强身上发生的事情，邓晓光不知道。他在党委会上提出疑问。
    石原赶快解释说：“张强犯了错误，不能再担任党支部书记职务了。下一个议程，我们就要讨论对张强的处理意见。”
    项目部经理、书记人选，公司主要领导在会前已经酝酿多次，在党委会上只是走一下程序。
    石原见大家都不说话，就说：“如果大家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以鼓掌的形式表示通过。”
    大家热烈鼓掌，一致通过。
    下一个议题就是讨论对张强的处理意见。
    工会主席小马向党委会汇报了张强犯错误的情况。
    工会主席小马汇报后，石原说：“张强犯错误的基本情况就是这样，根据党纪国法，请大家讨论对张强的处理意见。”
    大家沉默了好长时间，没有人讲话。
    林娜娜打破了沉寂，她说：“张强犯错误性质是严重的。他于党纪国法而不顾，以身试法，身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完全丧失了党性原则。我建议：给予张强开除党籍和开除公职的处分。”
    林娜娜担任党委副书记，主抓党务工作后，第一次遇见对下属犯错误发表处理意见。张强的这件事儿，她觉得他给党组织抹了黑，身为主管，脸上也不光彩。对他的处理上，宁左勿右，双开了事。这样做，可树立自己的权威，也可以以后对下属起到震慑和教育作用。
    经理陈铁山听了林娜娜的发言，直撇嘴。他心想，张强的这件事有那么严重吗?搞得像跟阶级敌人似的。别忘了，张强是你的下属，你不想办法挽救他，也就算了，还一棍子把他打死。以后，谁敢跟你一起共事。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分公司经理身上，我死活也要保他，保党籍我不敢说，最起码我要保住他的公职。陈铁山想到这儿说：“听了工会主席对张强犯错误的情况介绍，我觉得张强犯的错误，是在喝了酒以后，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所犯的错误。他不具有主观能动性。如果他在清醒状态，我相信，张书记绝不会做出丧失党性原则的事情。但是，张书记毕竟还是犯了错误，是应给给予党纪政纪处分的，我建议：给予免去职务、留党察看和行政记大过一次的处分。”
    陈铁山发言后，得到副经理邓晓光和工会主席小马的赞同。
    邓晓光说的更直接，张书记这事儿我说就不算个事儿，他又不知道洗浴中心是个色情场所，酒后失足，他赶上了夜查，稀了糊涂被抓，算他倒霉。如果没有夜查，第二天问他，他都不见得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给他免职留党察看和记过处分就可以了。
    纪检办公室主任刘东升说：“张强身为党支部书记，应在单位工作中起到监督和保障作用。他不但没有起到监督的作用，反而对包工队的请吃请喝，亲自参加，忘记了自己身份。这是他导致犯错误的原因。我们党内很多同志，一到酒桌上，什么党性原则，什么党纪国法，统统的放到脑后了，在酒肉朋友面前，称兄道弟。酒过三巡，无话不敢说，无事不敢做。我们决不能用酒后失态，来为他们的错误行为开脱。为严肃党纪国法，我同意林副书记的意见，给予张强开除党籍和开除公职的处分。”
    组织部长孔祥和本想不同意林娜娜对张强提出开除公职的处理意见，见刘东升与林娜娜意见相同，自己与她意见相左，作为属下，觉得有点不合适，也就赞同了林娜娜提出的处理意见。
    党委会出现了两种处理意见。形成了三比三的局面。如果形成决议的话，石原的态度偏向那一边，那一边就是多数。石原的意见至关重要。
    石原有自己的看法。他对两种意见都不满意。对待犯错误的同志，应该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态度，而不应该一棒子把人打死。林副书记的处理意见，就是把犯错误的人推向了绝路。开除公职，就意味着张强以后就会失去生活来源，他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被企业开除，他就要成为无业游民。这是不给犯错误人出路的政策。张强在企业工作几十年了，而且一贯表现很好。这次，应该是偶然犯错误，就被企业除名，这对他有点不公平。
    陈铁山对张强的处理意见，显然有为张强开脱之闲。酒后犯错误，不能作为开脱的理由。不然的话，人们就会以酒后行为，肆意妄为。
    小马同意陈铁山的意见，更多的是有对张强的感情因素在里面。
    石原考虑到这儿，想到了把两种意见综合起来，得出一个新的处理意见的想法。他说：“刚才大家讨论，对张强的处理形成两种意见，都各有理由和说法。我以为，对一个犯错误同志的处理，既要严肃党纪国法，又要给犯错误同志以出路的政策。按照党纪，张强被行政拘留，已经失去了做党员资格，必须予以党内除名。作为单位职工，被行政拘留，可以除名，也可以不除名。鉴于张强在企业工作中的一贯表现，还是不除名为好。但他毕竟犯了错误，给单位造成不好的影响，还是要给记大过处分一次。”
    石原提出的处理意见，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党委会通过了对张强开除党籍，免去一切职务和行政记大过一次的处理决定。
    接着，党委会讨论通过了基层单位党支部发展的三名预备党员的审查，通过了三分公司经理李大鹏预备党员转正的审查决定。
    最后，石原做总结发言。他说：“从今天以后，公司的管理就正式进入到项目施工管理了。各个单位按照施工管理的需求，配备了相应的工程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以及技术工人，企业中的富余人员已经被分离掉，初步形成了项目部的管理框架。分公司转换项目部的管理机制已经形成。今天会议以后，各项目部就可以正式挂牌了。今后项目部的施工管理将成为工作重点，不管项目部施工将来是采用工程分包方式还是工程劳务分包方式，都要采用外包队的方式。项目部的这种工作特点，就对我们项目部的领导在廉洁自律方面提出了严峻考验。今天，我先提个醒，今后项目部领导不得接受外包队的请客送礼和收取回扣。会后，公司纪检委根据实际情况，拟定几条规定，下发下去。”
    这时，石原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他四周环顾了一下，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听着他讲话。他放下水杯，继续说：“企业自从实行党政分开以后，各单位党支部书记的作用，有点越来越被淡化的倾向。有的书记甚至成了经理的助手，而忘记了书记的职责。书记监督的职责形同虚设，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倾向。三分公司书记张强就是在这方面出的问题，咱们先不说包工队请吃饭对与否，人家压根就没请你，经理有事，让你去，你就去，你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了？说白了，自己就没有把自己当书记看。我建议公司党委政工部要在基层党支部中开展一次《党章》学习的教育。要让我们的书记们根据党章的规定，理直气壮的开展党支部的工作。不要让党支部书记跟小媳妇似的跟在经理后面做这做那。我们要让项目部的经理、书记成为职责明确，各负其责，互相配合，互相监督，共同提高和发展的项目部的领导。在企业里实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政治局面。”
    石原讲到这儿，又喝了几口水，继续说：“还有一个问题，在这里我要提醒一下，我们搞改革开放，要学习的是国外先进的管理方式和技术，而不是学习他们的生活方式。由于开放，国外的性解放也被带进了中国。有些人把它商品化了，以此获取盈利。国家三令五申，打击卖淫犯罪。但总有一些人，以身试法，屡禁不绝。还有些人还为卖淫提出存在的理由，说什么国家要想富裕，就要有卖淫存在，有了这些，才能更好的吸引外商到我国投资。这就是他们提出的‘无娼不富’的理论。所以，我们对国外的东西，该学什么，不该学什么，应有清醒认识，不然的话，就可能犯错误，甚至犯罪。”
    石原的提醒，班子中的人大部分都听进去了。只是经理陈铁山觉得石原有点杞人忧天，管的太宽了。社会上的不正之风，那是国家管的事，关你企业什么事。关于卖淫嫖娼，本来就是违法的事情，哪个职工不清楚，谁触犯法律谁承担，用不着企业去管。企业把经济搞上去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