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么?”似乎是她的轻叹惊扰到了宇文邕,他那过分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低低响起,带着暗夜的蛊惑。
“嗯,在想一些以前的事情。”听他点破,萧唤颜也不是直言不讳。
“想起什么了?”像是来了兴趣,宇文邕追问道。
轻笑一声,萧唤颜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以前我睡不着时我的好闰蜜总会唱的一首歌。”这确是实话,不过那记忆太遥远了,远到她已模糊了所有的影像,只记得那在耳边哼唱的旋律。那应该还是在她们出社会的时候,大家都好好的,都很满足。
“哦?”被触动了同样的记忆,宇文邕的语调也在瞬间变得悠远起来:“他不会给我唱歌,可他会弹琴,可是现在他们却是敌对方。”话到最后,其中的遗憾之情格外明显。
“是么。”萧唤颜嘴角上扬,微阖双眼,却是轻轻地唱出了声:“问世间转过多少流年,才会有一次擦肩。
明镜水月菩提树下又见,缘刻眷指尖。
燎岁月惹尘埃动情念,可会熬不过时间。
百转千遍愿,最好是成全。
含笑一睹你容颜,天地多辽远。
而你在眼前,怎拂去眷恋。
问世间转过多少流年,才会有一次擦肩。
明镜水月菩提树下又见,缘刻眷指尖。
燎岁月惹尘埃动情念,可会熬不过时间。
百转千遍愿,最好是成全。
含笑一睹你容颜,天地多辽远。
而你在眼前,怎拂去眷恋。
百转千遍劫,最难是成全。
等一世我亦甘愿,一生多遥远。
但求一瞬间,刻骨绕心间。
百转千遍夜,你陪我默念。
来生可否能再见,一诺永生缘。
偈言颂离别,愿此情不灭。
愿此情不灭!“萧唤颜的嗓音并不如一般女子清脆婉转,却带了与生俱来的空灵和悠扬,自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此时轻声哼唱起来,那低沉悦耳的歌声在黑暗中飞旋,在这样的暗夜中很轻易地就攻陷了人心底最柔软的那道防线。宇文邕沉浸在那略显却隐匿忧伤的歌声中,完完全全地失了神。
直到一曲毕,周遭再度陷入一片寂静,良久之后,宇文邕才缓缓开口:“很特别的歌。”
“呵呵。”萧唤颜淡笑了一声:“那是我好友陶清最喜欢的一首歌诗,兴许和别地不太一样吧。”的确很特别,关于改编过的歌曲,哪里一样的起来。
“很好听。”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宇文邕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一个迷梦:“萧唤颜,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唱歌给我听了。”
将那份浅淡却真诚的愉悦听进耳中,萧唤颜的心里倒是忍不住有些酸涩。原来,世人眼中天潢贵胄的他,最渴望的,也不过是那寻常的一份温暖罢了。转过身,面对着他,她的眼神少见的温柔:“不客气。”
借着外面火把映进的微弱光线,宇文邕定定地凝视着眼前这张与自己相隔咫尺的娇颜,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经意间动了一下。就像是搁置了太久的琴,突然之间被人拂去琴弦上的尘垢,拨动起余音袅袅,经久不散。在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而事实上,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萧唤颜,皇兄,准备对堂兄宇文护出手了。”依旧是那清冷平淡的嗓音,可萧唤颜却在其中听出了压抑不住的颤抖和挣扎、茫然和彷徨。
果然,一切开始按照历史的轨迹前行了么。
早就猜到些许端倪的萧唤颜暗叹一口气,眼中的柔和之色更甚,问出的话却依旧是那般直刺要害:“他告诉你的?”
“嗯。”点了点头,宇文邕深吸了口气,一副倦怠到极点的模样:“他知道圣上要对动手了,所以他来告诉我和五弟,他派人在圣上的饮食中加入了慢性毒药,日积月累,迟早会让他毙命。”话到最后,他已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他在试探你们?”虽是问句,但萧唤颜的语气很是肯定。宇文护故意当着他们的面透露如此秘辛,一则收买人心,二则试探究竟。当然,对于宇文邕兄弟二人,恐怕是后者的分量更重些。
猛地睁开眼,宇文邕的神情隐隐有些疯狂:“萧唤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圣上丧命!绝对不能!”下一位可能就是毓皇兄已是他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了,叫他如何狠下心看他送死!不行,他要告诉毓皇兄!他不能登基哪怕冒着天大的危险,他也要告诉他!
想着,他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匆匆披了件外袍就打算往外奔,然而身后响起的淡然嗓音却是令他瞬间就停了脚步。
“若是你想让宇文宪也跟着你丧命的话那你尽管去。”萧唤颜拥着锦被缓缓坐起,脸上的神情宁静平和,仿佛完全不是在说一个残忍的事实,而是在谈论天气:“而且就算你告诉了又能如何?不过是平添几条人命罢了。宇文邕,你的隐忍去哪里了?现在踏出这里一步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别跟我说你不明白!”
英挺的身影就那样僵在原地,似是要化为石雕,永世不灭。
萧唤颜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进了宇文邕心里,他攥紧了拳头却有一股更沉重的无力感从骨子里透出来。半晌,他终是无奈地松开了手,慢慢转身,面向那正用一对剔透眸子看着自己的女子。
“想好了?不出去送死了?”挑了挑眉,萧唤颜虽然语带讥讽但心里却是着实钦佩的。不愧是未来的有道明君,不过少年却已经能做到收放自如,确实不易啊。
苦笑一声,宇文邕的黑眸中浮上绝望:“我阻止不了他……阻不了……”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萧唤颜说的没错,他不能去,宇文护必定在等他出面呢。更何况,他白天才警告过宇文宪不要轻举妄动,那他自己又怎能这么鲁莽!可是,难道真要看着他珍爱的家人一个个死去吗?毓皇兄……那是他自小就最敬爱的皇兄啊!无意识地迈进几步,他瘫坐在榻上,面色苍白。
“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你早有决断就该做好心理准备。”再度敲打了几句,见他如此,萧唤颜也是有些不忍。松开手中的被子,她轻轻扳过他的肩,让他对上自己的眼:“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若要取之,必先予之。在有强大到足以反抗的力量之前,你只能臣服。只有笑到最后,才有资格守护你所爱的一切。”
感受着自她掌心传出的温暖,宇文邕的神思也是一点一点地收回。而听着她如是的劝慰,他的心更是一点一点地清明了起来。今天他是被宇文毓的事搅得失了理智,若不是她方才的当头棒喝,他只怕是真的要功亏一篑了。隐忍,向来是他的生存法则,不是么?至于毓王兄,他眼神一黯,恐怕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但宇文护那只狗,他迟早是要手刃的!想着,他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戾色,这些血债,他迟早会全部讨回来!
注意到他神情的细微变化,萧唤颜也是松了口气。不钻牛角尖就好,她可真担心他一时失控做出点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所幸他的自控能力还是很强的。想着,她便松了手,转身躺下休息。在军营里可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权利,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而在她躺好不久,一道低低的声音便是静静响起:“萧唤颜,谢谢!”
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弧,她懒懒地回答:“说了不客气了。”
同时,两军对峙的平静局面也是逐渐出现骚动。戍边日久,没有哪个人是不想回家和妻儿老小团聚的,这种时候,稳定军心就显得格外重要。
宇文邕最近回帐的时间已是越来越少,不消细说,同时,两军对峙的平静局面也是逐渐出现骚动。戍边日久,没有哪个人是不想回家和妻儿老小团聚的,这种时候,稳定军心就显得格外重要。
宇文邕最近回帐的时间已是越来越少,不消细说,萧唤颜也能够知道他在忙什么。既然人心不稳,那速战速决自是上上之策。更何况周军进犯原本就需借助黄河结冰的优势,再拖下去,必然只能无功而返。这么看来,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再度瞄了眼暗中理好的简易包袱,萧唤颜扬声冲帐外喊道:“来人!”
“萧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吗?”一道身影贴近帐帘,正是这段时间以来和萧唤颜熟稔起来的兵士。
“给我备马,我去附近转转,这帐里太闷了。”状似很不经意地开口,萧唤颜的语调淡淡的,好像是在极度无聊之下才有了这么个想法。
“呃,可是……”果不其然,帐外的人开始迟疑,这个决定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好下。
“嗯?”萧唤颜的尾音微微上扬:“不可以么?那就算了。”仍是那般淡淡的语气,可字里行间的失望却是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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